地下停车场内陆陆续续的有灯光亮起。
但因为都在车库进入门口,对于车库内部并没有什么用处,依旧昏暗一片,视线朦胧。
此时,车库外边的摄像头缓缓移动过来,只看到车内稳稳地坐着一个人,身上穿着的是司机的黑色制服,头上戴着的也同样是司机的帽子。
从摄像头里看去,停车场内一片安宁,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事实上,当摄像头偏移了一定距离之后,坐在车座内,帽檐下那抹红唇轻勾起,划出了一道若有似无的笑。
还好,时间算的刚刚好。
聂然在摄像头离开了可视范围后,这才将最后两个西装纽扣扣好。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阴影处的方向。
那个角落里躺着的是已经被剥光衣服陷入昏睡之中的司机。
聂然坐在车内静静等着,尽量用帽子遮盖住自己整张脸,不让摄像头拍到自己的脸。
直到口袋里的手机轻震了几下,她从那间衣服外套口袋里将那那支手机摸了出来,显示屏发着微弱的光亮,上面写着二少下楼的字样。
聂然冷笑着启动了车辆,在临近出口方向,为了避开那几个摄像头,她刻意将帽檐再次压低了几分,只露出了小巧光洁的下巴。
车子碾压过缓冲带,慢慢行驶出了车库的门口。
公馆的门外路灯距离相差有些远,只能朦胧的看到一些光影照过来。
聂然将车子停在了距离了公馆门口。
她停留的地方很微妙,只是离公馆的位置稍稍偏了些许。
但车头部分几乎了隐没在了树荫之下,又恰好的遮住了那两个摄像头。
整辆车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车身大部分还是停留在了正门口。
过了大约十分钟后,里面有车子行驶到了门口。
聂然轻抬头,透过帽檐下看到黑暗中霍珩被陈叔搀扶了下来,坐在了轮椅上,又经过了一系列的检查,才得以安全的推了出来。
而公馆里面的那辆车又再次折返回了公馆内部。
怪不得外面的停车场监控那么弱,一点都不严密,原来是里面有专送车辆。
这样一来,的确,对于那些司机不太需要太多的关注。
只要保住主人就可以了。
聂然收回了视线,重新低着头坐在了驾驶座上,没有下来帮忙的迹象。
陈叔将霍珩推着朝着车子走来,也没有发现车子少许的偏移。
他率先替霍珩开了车门,然后将他搀扶上了车内。
在安置好了霍珩和之后,他这才关上了门,却发现坐在驾驶室的阿骆没有下车过来帮忙收拾轮椅。
他站在车旁看了看驾驶室的方向,见他整个人紧绷着身体,目光似乎一直盯着车外,以为他是在警惕的观望四周。
也就没有让他特意下车。
聂然透过后视镜在看到陈叔离开了车旁,带着折叠的轮椅走到后备箱处,这才抬手调整了一下后视镜,对着后座的人意味深长地道:“好久不见啊,二少。”
她的话一出,坐在身后的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两个人在后视镜内一个对视。
在看到那双蕴藏着冷意的熟悉眼眸时,后座的霍珩心头倏地一跳,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金丝边框下的那双深邃漆黑的眼底充斥着震惊和诧异。
怎么会,这妮子……这妮子怎么会来这里?!
“怎么样,是现在就开车丢下这位陈叔,还是倒车直接碾死他,然后我们再好好聊聊?”她的言语中是压制不住的森冷嗜血气息。
这两天从部队飞去A市,又从A市飞到W市,这样来回的奔波之后,又等了将近半个月才遇到上他。
怎么可能还会有好脸色对他。
霍珩看她红唇依旧微扬,但其中却泄出的丝丝寒气。
“快点做决定哦。”聂然在他怔愣之际,冷笑着提醒了一声。
霍珩在她的这一句话中倏地清醒了过来,看见她的手已经握在了变速杆上,就连脚也已经轻轻踩上了油门。
只需要一松开刹车,车子就会急速倒退,站在后面的人也会因此直接被碾压到车下。
霍珩急忙出声道:“不可以!”
阿虎阿豹已经死在了他的手里,要是陈叔也死在这里,霍启朗必定会将一切设想全部坐实。
聂然在他的低喝中,手上的动作还是依旧不变,稍稍抬头从后视镜望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那就是让我现在开车了?”
霍珩用眼角余光望了一眼窗外正在准备关上后备箱走过来的陈叔,语气格外严肃地叮嘱,“你别轻举妄动,这里遍布人手,只要有一点异常,你就会被打成马蜂窝。”
聂然却浑不在意地扯了个笑,“放心,在我死的时候,我肯定拉着你一起。”
霍珩的神经线因为她的到来,完全绷紧着,根本没在意她后面说了什么,只听清楚了前半句,顿时压低了声音斥了一句,“胡说什么!”
聂然耸了耸肩,扫了一眼后视镜内的情况,问道:“那现在是怎么样,打算怎么做?”
“我来打发他。”
话音刚落,右边的车门就被打开了。
在打开的那一瞬,聂然抬手将帽檐压低,将整个人的姿态放低,借着黑暗的场景尽量让陈叔无法从里看到自己的脸。
霍珩在确定聂然没有任何问题后,他对着正要进来的陈叔道:“陈叔,我喝了点酒有些晕,想一个人吹吹风静静,你先回去吧。”
陈叔半跨进的脚在听到这话时轻轻一滞,接着退回了车外,他弯着腰看着车内的霍珩,眉头拧起,“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我还是跟着二少比较好。老爷可是特意关照我要好好照顾二少的。”
“你也说了父亲是让你过来照顾我,并不是监视我。更何况有阿骆跟着,难道我还能生出别的事情吗?”霍珩坐在车内,笑容温润,但话语里却带着几分犀利。
坐在驾驶座里的聂然听着他的话,不得不感叹她和霍珩还真有几分相似。
特别是在这种时候,在微笑中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陈叔站在外面犹豫了几秒,“这……好吧。”随即又转过头看向了驾驶座上。
在感受到那一道注意视线,聂然坐在驾驶座的身形不动,保持着应该有的平静。
只听到陈叔对着她吩咐着,“阿骆好好照顾二少,车内的定位系统不要关闭,要让我随时知道你们的位置,知道吗?”
那座坐在驾驶座上压低帽檐的“阿骆”点了点头,模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陈叔也没有注意,就此关上了车门。
聂然在他关上车门的那一刹那,立刻按下了车内的门锁。
“喀”的一声,四扇门窗上的小小按钮全部齐齐落下。
那速度快得让站在车外还未来得及离开的陈叔眉头轻皱了一下。
等他抬头想要再看车内的情况时,车子的引擎已启动,并且朝着前面行驶而已。
陈叔只能在车子与他错过的那一瞬,从车窗外的后置方向看去。
可惜在树荫的遮挡下,那背影和车座交叠在一起,陈叔并没有看的太清楚,也就只是一晃眼罢了。
车子笔直的一路朝着前方开去,直到进入四岔路口,车子顺着车流已经隐没在大路之中。
陈叔打了电话,让酒店再派一辆车过来。
在门口等待时,他的脑海中一直回想着刚才那一幕。
可能是没有看到阿骆的脸,只看到了一个背影,所以他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和奇怪。
他心里暗想着。
但随即,他忽的回想起刚才那一个和车椅交叠的背影。
不!
不对劲!
阿骆的身影即使算不上高大,但身形绝对不可能缩在车座内!
那——不是阿骆!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立刻朝着路口看去。
可,那条车流巨大的路口哪里还有那辆车的影子。
当下,他立刻拿出手机查看那辆车现在所在位置。
手机上所显示的是,未知。
也是,刚才是他自己提醒对方车上有定位系统,那人要是真的对二少有企图,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内关上。
陈叔顿觉后悔不已。
于是也顾不得其他,转身返回了公馆门外,抓着其中一名保镖说道:“我要见你们的老大达坤,快点通报!”
外面的那些保镖看到他去而复返,神色还如此的焦急,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最终还是看在他曾经是他们老大请来的客人份上,又再一次的通报了一声。
里面的人在听到他这个消息也很是诧异,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陈叔会离开之后又要求见坤哥,但还是依言将这件事报告给了坤哥。
坐在书房内的达坤听到这件事,也很是惊讶,可还是让他们放行,并且下楼去接待。
在大厅没一会儿,就看到陈叔神色匆匆地从门外走了机那里。
大喇喇的坐在皮质沙发内的达坤,靠在椅背上,问道:“陈叔这是怎么了,还有什么要和我聊的吗?”
他的年龄和霍珩差不多大,皮肤黝黑,长相偏向于那种刚烈型,身形也比较粗犷。
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略有些混血的感觉。
说出一口纯正的Z国话语。
“我家二少被人带走了,希望你能派人去找一下。”陈叔站在那里,神色焦躁不安地说着。
达坤皱了皱眉,“什么?”
霍珩被带走了?
在他的地方有谁能这么堂而皇之的带走他?
更何况霍珩是个如此聪明的男人,要是他不愿意,又有谁能这么轻易带走他?
就在达坤怀疑这会不会是个阴谋的时候,心里很是焦灼的陈叔不耐地呵斥道:“还不快点派人去查!”
达坤脸色一沉,不悦地道:“你命令我做事?”
陈叔在霍家的地位除了霍老爷子之外,谁对他都恭敬三分,在A市也算是一人物,在单独面对达坤时自然也不会落了下乘。
“我不是在命令坤老大做事,而是给你一个洗清自己嫌疑的机会。要知道,二少是在你的门口被人带走的,论嫌疑你最大。如果让我们家老爷知道的话,你以为你的东西还能流入A市吗?”
达坤向来既不吃软也不吃硬,被他这么威胁了一番,脸色更是难看了起来,“听陈叔这一番的意思是,我达坤是要靠你们的脸色才能吃这碗饭了?”
陈叔站在那里,刚才的焦急仓皇压了压,眼底微微发沉,“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道理,我相信你应该明白。”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达坤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的视线朝着身边的手下一扫,瞬间屋内的六个保镖齐刷刷的将腰间的枪支拔了出来,指向了陈叔。
陈叔心头一突。
他没料到,达坤不在自己的地界上也敢如此嚣张和张狂。
达坤笑声渐收,他狂妄地靠在那里,双手搭在沙发上,脸上的笑意不曾到达眼底。
“现在你觉得谁是龙谁是蛇?嗯?你在我的公馆里还对我这么说话,甚至于威胁我。陈叔,我看你年龄的确是挺大,但也不至于到自己找死的地步吧。”
被六把枪对准着的陈叔气急,“你!”
一时间,大厅的气氛凝滞。
就在这时候,门外一道声音响起,“坤哥!”
达坤皱眉,冷呵道:“叫什么叫!”
那名手下被这一训,连忙噤了声,乖乖地站在了那里。
达坤看他没了下文,傻乎乎地站在那里,又呵斥道:“你倒是说啊什么事!”
那名手下哦了一声,回答道:“我们在地下停车场的监视器里看到一个没有穿衣服,四肢被绑着的男人……”
站在旁边的陈叔一听,霍地转过身抓住了那名手下,追问道:“是不是阿骆!是不是他?”
那名手下被他这样措不及防的一抓,吓了一跳,有些懵了点头,“对,他说他叫阿骆,是二少手下的保镖。”
“他在哪里?快带我去,快!”陈叔急忙催促了起来。
那名手下就算再懵,也不会连自家老大是谁都忘记,他转过头望着达坤,等着他下命令。
达坤看陈叔那模样不像是装的,最终还是开了口,“既然如此,那就带上来给陈叔辨认一下。”
那名手下听到命令,立即点头,转身离开。
没两分钟就带着那个被剥光了衣服的男人带拉过来。
陈叔转过头去看,看到眼前那狼狈不堪的人,不禁脱口惊讶地道:“阿骆?!”
那个只身穿着短裤的阿骆听到了声音后,抬头,“陈叔,有人偷袭我,打晕了我之后拿了我的衣服,还把我绑成这个样子!”
阿骆站在那里,浑身脏兮兮的很,除了短裤就只剩下一双鞋子还套在他的脚上,那样子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但陈叔这时候已经顾不上他的形象问题了,只是追文地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你看清楚了吗?”
说到这个问题,阿骆很是愤怒地道:“没有,对方是故意趁着天黑,等地下车库的灯还未完全亮起时对我下的手,看上去是有计划的。”
“有计划的?”
陈叔这下目光转向了坐在那里的达坤。
那目光中带着深深的怀疑。
被如此盯着的达坤敛眉,冷声地道:“陈叔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陈叔站在那里,原本处于下风的他这时变得有些强硬了起来,“这公馆附近全是你的人把手,能够这样精准算出灯亮起的时间,并且在此之前下车,除了你的手下,应该没有其他人了吧。”
达坤被他这么一提,嘴角带着些许的玩味儿,“听陈叔这么说,我今个儿要是不帮忙,就真是要坐实这个嫌疑了。”
说着就对身后的几名手下一挥手,然后道:“去把地下车库的监控调出来,就算那人是摸黑下手,可要进出停车场总是要出那道门才行,我就不相信那人还能隐身不成。”
那六名手下整齐划一的将手上的枪支放进了腰间,其中一名点头之后,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
在此期间,陈叔将阿骆身上的绳子解了开来。
达坤细细地看着,那绳子打结的方法还挺讲究,是死扣,尽管不至于越挣扎越紧,但可以肯定一般人绝对挣脱不开。
这让他不禁倍感有趣对方到底是什么来路。
静坐了五六分钟,那名手下就快步朝外面走了进来,他速度很快的将电脑投影在了大厅的那一面白色的墙面上。
同时还想大厅内的灯光调弱了许多。
一整面墙上清晰清楚的显示着当时地下停车上并没有出现任何的意外。
从傍晚时分阿骆坐在车内,到天色渐暗,都没有任何的问题。
直到天彻底黑了下来,在等了一分钟的时间,车库内的灯光亮起,其中的场景依旧。
“阿骆”还坐在驾驶座上,不过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个“阿骆”的帽子压得很低,整个人大半个身体都微侧着背对摄像头。
很明显是要避开的样子。
“这人看样子还真是有备而来,这距离天黑到亮灯不过短短一分钟的事情,居然速度这么快就能解决掉你们的司机。”
要知道霍珩的手下可都是经过专业训练过的,不是一般人根本解决不了。
更别说是在规定时间内快速解决一个人了。
想来那个人的隐匿手段一定非常的高。
坐在沙发上看着投影里的场景,达坤言语中像是带着一种欣赏,“这人要真是我的手下,我倒反而有些舍不得杀了。”
他话才说完,就看到陈叔警告的眼神,坤达一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而已。”
他怎么可能傻到为了一个手下就浪费了霍珩这么好的一块资源。
达坤再次吩咐道:“把监控拉近点看看。”
站在那里的手下点了下鼠标,镜头被大幅度的拉近。
在放大的图片中像素变差了很多,只能看到对方靠近耳朵的地方。
“再快进到出停车场的那一幕。”达坤又一次的吩咐。
很快,进度条被拉了过去,定格在了那辆车正要出停车场的那一幕。
达坤仔细地看着屏幕上只露出一点点皮肤的人。
不得不说,对方的确是厉害。
在这种监控之下,能随时根据监视器的移动和时间而转换角度,成功的将自己隐藏完善。
能够这样精准,必定是经过长时间的计算。
也就是说,他的地下车库在前几天已经有人提前光临过了,而且他的手下还浑然不知。
啧啧,这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细细地看着照片里只露出些许肌肤的人,摩挲着下巴,一点点的分析着,“这人的肩膀在车枕之下,人的背部完全在车椅内,还有下巴,那下巴小巧且光洁,虽然耳朵上没有耳洞之类,不过应该可以确定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
呵,有趣!
达坤双腿搁在了茶几上,笑着道:“陈叔,我的手下可没有女孩子,所以现在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吧。”
陈叔站在原地,眉头紧锁着地呢喃,“女孩子……”
女孩子。
是个女的?
女的?
会是谁呢?
……
在陈叔陷入纠结之中的同时,另外一边的聂然他们早已变换了好几次车道,并且已经行驶在了一条偏僻小路上。
在确定对方不可能那么快就能追过来之后,她的车速这才减了下来。
车后座的霍珩见周围的路灯越发的稀少,地方也偏僻异常,明明灭灭之间,他终于那根神经线松弛了些许。
稳定下了情绪,他才开口问:“他派你来的?”
聂然目视着前方,回答:“是啊,除了他还能有谁能命令的了我。”
霍珩也算是服了这妮子。
到底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然这么快就找了过来。
他记得自己可是已经和李宗勇将近一个月没有联系了,这次行动也是很保密的。
在这种失联的情况下,聂然还能如此速度的找过来,说真的,他也算是佩服这妮子。
“随便找个偏僻的地方停车,然后走吧。”霍珩靠在后座椅上,对她说道。
对此聂然只是冷冷轻笑了一声,“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了足足两天,又是爬窗又是躲后车厢,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的行踪,又跑到这里蹲了将近十天才看到你,你觉得我会走?”
“这里很危险。”
这里不是他的地盘,遇到什么事情他根本来不及做反应。
而且这次他来,为了保密,也为了能够显示自己的诚意,他人手并没有带多少,除了陈叔就剩下阿骆一个。
现在这妮子横插一脚,要是被陈叔发现,惊到了达坤,那就全乱套了。
聂然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人,说道:“在你霍珩身边,有哪一处是不危险的?就是你这个人,都同样危险。”
“聂然。”他无力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回去吧。”
他知道这妮子有多么倔强,他骂不走她,也打不了她,除了恳请别无他法。
聂然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握紧,声音却还是那样的淡定,“放心,我只要问完几个问题,确定你的身份,然后就离开,不会再这里多做停留的。”
“你要问我什么?”霍珩听到她问完就走,连忙开口道。
“为什么把手机关机?”
这几天她没有一天不给霍珩打电话,每一次都希望他能够开通那部电话。
但每一次都失望而归。
“我做的事情他不会同意,所以为了防止发生分歧,决定关机。”霍珩很老实地回答。
在这种情况下,他相信聂然肯定多多少少已经知道了。
再隐瞒也是没有用的。
聂然冷笑了一声,还算这家伙脑袋没彻底坏掉,知道这种事情李宗勇不会同意。
可就是这样,她才不理解,既然李宗勇不会同意,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动机呢?这么多年来你从来没有出过错,为什么这个时候却有这种决定。”
“因为我想早点回去。”
然而,霍珩的理由并没有得到聂然的信服,她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给,望着前方的道路说:“这个身份你都拥有了这么多年了,现在说累,可没什么的说服力。”
霍珩抬头,语气认真:“我想早点回去,留在你的身边,这个有说服力吗?”
坐在驾驶座上正开车的聂然听到他那一句话时,神色一震,立刻松开了油门,踩住了刹车。
“吱——”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响起。
轮胎用力过猛,在地上碾压出了两道黑色的印记。
聂然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了后视镜里的霍珩,“就为了这个理由,你就把自己搞成这样,甚至不惜背负着变节的嫌疑?”
霍珩好像并没有太大的所谓,“只要结果是好的,我不在乎中间的过程。”
聂然看着他靠在椅子上,那原先俊朗的五官在黑暗下变得越发瘦削。
她眉头蹙起,反问道:“哪怕这个过程稍不留神很有可能会把你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你也不在乎?”
“我会尽量小心的。”昏暗一片的车厢内,霍珩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再一次的催促她离开,“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我真的无法照顾到你。”
这回,坐在前座的聂然并没有再回答,她推开了车门,下了车。
“砰——”车门随后就被关上了。
霍珩听着那声关门声深吸了一口气,他没有睁开眼,怕会忍不住挽留,索性就闭着眼静等着陈叔来接自己。
只是结果没想到,“喀”一声轻微的开门声响起,随即霍珩就能明显感觉到身边的椅子有轻微的下陷。
他睁开眼,就看到聂然坐在了自己的身边,“你……”
还未来得及开口的他话语还在嗓子眼儿,就看到聂然一把猛地揪起了他的衣领,神色凶狠阴鸷,“霍珩,我这辈子最讨厌被人耍,可我为了你连续被那老狐狸耍了一次又一次,现在如果你胆敢骗我一个字,我发誓一定宰了你。”
居然说是为了她?
哈!简直就是笑话!
爱情能有多伟大?伟大到连自己的命都不顾及吗?
向来只有为了自己活,让别人去死。
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为了对方,宁愿自己去死的。
她不相信!
夜色下,车厢内,霍珩在黑暗中模糊地看着眼前朝思暮想了那么久的人,一时间怔了怔,轻语地望着她,“我没骗你。”
聂然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三分,咬牙切齿地道:“那就不要拿我做借口!”
“我没有拿你做借口,我的确是想早点回去。”
在聂然的盛怒之下,霍珩的语气显得尤为平静。
“我不想每次你一遇到事情,我只能通过电话才能得知你的情况,甚至有时候只能远远的等着、看着,不敢轻举妄动,就怕自己一点点小小的情绪波动和留恋的眼神都会让别人看出些许的端倪。”
聂然神情微滞,手上的动作也僵了僵。
“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你在Z市医院的门口被厉川霖和那个医生同时抓着的事?”
聂然拧了拧眉,像是在回忆。
好像的确有那件事情。
不过这个和他有什么关系?
聂然分明不太懂他突然提及此事的原因。
只听到霍珩继续道:“我当时就坐在车里,是我特意让阿豹绕路过去的。当我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天知道我多想冲过去把你带出来,但……我不能。因为我身边有无数个眼睛盯着我,霍珩的身份逼得我只能生生地望着,却不能跨出一步。”
“其实我何尝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是不负责的表现。可是我就是想拼一把,说不定这次就成功了,我就能回来了。”
聂然冷眉微挑,“那万一不成功呢?”
霍珩轻笑,“那也不错啊,至少我先转身离开,而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你离开,也算是一种解脱吧。反正我这么做,不会伤害到任何一个人,最坏的结果就是我殉职。”
聂然喉间像是有什么被堵住了,晦涩难明,喉头滑动了几下,才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你这个疯子。”
“大概是被你传染了吧。”
漆黑一片的车厢内,聂然看不清霍珩的神色,可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轻松的玩笑。
聂然松开了他的衣领,坐在他的身边,双手握拳的迫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沉静如水,“我不适合那里,你就算回来,我也会有离开的一天。”
霍珩像是早就知道,很平静的嗯了一声,“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在那时候放手,算是放过自己,也放过你。不仅仅是你要离开的原因,还有我怕我们之间有了交集和羁绊,除了你要独自面对这漫长的等待之外,一旦我任务失败意外死亡,你是受到影响最大的人。”
“毕竟我的身份太过危险,它就像是一个坏掉了时间表的定时炸弹,到底最终会彻底停止,还是会在不经意间爆炸,谁都无法确定。”
“那你为什么没有坚持下去。”聂然低垂着头,握紧成拳的指尖泛着白。
坐在身侧的霍珩轻微而又低沉地笑了笑,“如果我能够控制自己的情感,我一定会坚持下去。”
就是因为无法控制,所以才会做出这些明知是错误,也要去赌上一把的行为。
“你做那么多,我不一定会给你回应的。”聂然的话语还是那么的冷静,但如果现在开灯就发现的话,她握拳的手极小幅度的在颤抖。
像是在努力压制着什么。
但这一切霍珩并不知道,他依然靠在那里,带着些许的打趣,“考试不及格没关系,但你不能剥夺我入学考试的机会吧。”
总要给一次可以站在你身边的机会,这样才能此生不悔。
他这番比喻形容,让聂然并没有成功地笑出声,而是继续问道:“所以哪怕这一切都是徒劳,你也要这样做,是吗?”
“是。”
聂然默然了几秒,又一次地问:“霍珩,为了我,冒着这么大的嫌疑,你真觉得值得?”
霍珩轻轻侧目,在黑暗中他一眼就找到了聂然的那双眉眼,很是肯定地回答:“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