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孤独的等待了神乐两百年。
两百年的时光对于我这样不死不活的人来说便只是白驹过隙,如同过眼云烟。
这些逝去的时光里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便只能在漫长的等待中将时光一点点拉长。
直到我翻烂了所有和神乐有关的东西,一点点揉进了心里。一个女孩儿突然闯入了我的世界里,像是一点墨汁落入了清澈的水中,虽然很快那滴墨汁就会融合在宽阔的湖水中,可是有些东西变了就是变了。
即使你看起来,它还是正经儿的很像那么一回事儿,但实际上那滴墨汁已经融入了整片湖水,再想驱除便只能将湖水彻底倾覆。
我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心好像发生了轻微的变化,可能是因为平静的湖面孤单了太久,所有偶然的出现的一丝涟漪都会让我好奇不已,继而舍不得这种感觉消失。
像是上瘾的毒药一样,我在第一次接触那个好动的女孩后尝到了好处,于是便一点点汲取。
我也曾想过这样是不对的,可是又忍不住告诉自己只是一点点而已,只要我想要断绝还是很容易的。
我背着那个饥饿的女孩在月光下送她回家时,心中是久违的踏实,就好像伸手能碰到她的距离填满了自己心中的空缺。
月光下,那个女孩回头,目光濯濯如月华。
“我叫顾君珏,你一定要记住哦。”
君绝?真是个晦气的名字。
我当时是这样想的。
我一点点的靠近,然后在她的身上渐渐的找到了神乐的影子。
我以为这是一个巧合,更多的以为自己是对神乐思之如狂。
总之我潜意识里就不想这个女孩和神乐有一丝关联,另一方面又纠结的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气息,那是可以治愈我的药。
如果人过分的依赖一种药,那药便不是药了。
是让人上瘾的毒,一旦停用,生不如死。
而我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身陷泥潭,无法自拔了。
与此同时,我更是在心里暗示自己,也许君珏有可能就是神乐呢?
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连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君珏是活生生的人,而神乐是花妖,就算神乐还有魂魄存于人世,都不可能以一个健全的人的形态出现在我的面前。
可是我又实在放不下她给我的感觉,于是我心中的两个小人便开始打架,一个说要相信感觉,一个又说应该相信现实。
我分不清哪个是对的,于是便在两个小人之间辗转。
直到最后我眼睁睁的看着这个给我美好感觉的人,将要嫁作人妇,我才终于开始着急了。
像是平静被打破,湖面上掀起了狂风暴雨,我惊恐的意识到自己陷进去了,再也走不出她的控制。
这个消息让我癫狂,可是我却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只能在自己的心中不断的挣扎,不断的反省,甚至我会给自己下一道禁锢逼迫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以再去见她。
可是当我听到她陷入险境中撕心裂肺的一声一声叫着自己名字的时候,我的心再一次跳动了起来。
疯狂的跳动了起来,像是沸腾的血液激活了我沉寂的生命。
我还是冒着损耗修为的危险打破了禁制,然后赶在最后一刻接住了从高楼之上掉下来的她。
那一刻每一个毛孔都在喧嚣,还好我没放弃,还好我没有错过。
她经历了人生浩劫,我守着她,却不想待她醒来,她却声泪俱下的指责我冷血,怨恨我为什么不帮忙救她的家人朋友。
那个时候我很想告诉她,人各有命,我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而改变天命,救她已经超越了我的准则。
可是她不听,依旧骂着我冷血,甚至给我下跪,求我帮忙去救她的家人,可是我还是坚持着自己的准则,眼睁睁的看着她独自一人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摸扒滚打在人世世事险恶中。
心里又空落落的一片,好像比以前孤独的时候更加寂寞了。
人说孤独是因为自己心里没人,而寂寞则是因为心里的人不在身边。
我终是又叹了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只是为了找一些事情做,平慰一下寂寞的人生,于是我又在暗中为她铺好路,为她扫清障碍,只是我从来没有当着她的面对她说过什么。
我自以为是的认为这样做只是不想让她对自己怀有一颗感激的心。
更多的是我已经尝到了求之不得的味道,我害怕她的感激会在她年轻的心中渐渐演变成其他情愫,而我也更加清楚的知道,她所期望的,我是无法给她的。
但是我却忽略了,在顾君珏求我的时候,就已经代表了她对我的绝对的信任,这种信任本身就需要一种坚定的信念来支撑。
带她去妖界的决定是临时起意的,我本不想让她见识那样危险的地方,可是耐不住她撒泼打滚,更见不得她伤心哭泣,于是我便只能再一次做出让步,相信自己是可以保护她的。
妖界中慕千洵对待她的态度让我心中起了一丝疑惑。
因为往事纠葛,我能从慕千洵故作镇定的神态中捕捉到一丝不寻常,那丝不寻常来自于他看到顾君珏的时候。
那以后,我更加认真的反省了起来,自己一直坚持神乐不会转世为人的想法是不是从根本上就错了?
我在她身上看到了越来越多神乐的影子,甚至每每在朦胧状态中我都会将她错认成神乐,我意识到这些都绝不会是偶然。
我终于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甚至不惜动用法力想要调取她消失的记忆,可是她却拒绝了我。
原因是因为我侵犯了她做人的权利。
那时候我意识到了自己一厢情愿的行为会对她造成伤害。
可是我不能让一个可能是神乐的人嫁给别人,我几次三番的阻拦她,甚至不惜闯进她的婚礼,想要直接带她远走高飞。
然后她却用一只金簪刺入了我空心的身体,毁灭了我所有的美梦。
我看着她沾满自己血的手在猛烈的发抖,然后恨恨的丢下了一句话:“你果然不是她。”
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要用血的教训才能让自己记住,远离这个毒一样的女子。
可是我做不到。
太寂寞了。
比以前等待的日子还要煎熬,那种感觉比戒毒还要难受,分分钟想要让人撞墙死去。
可是我连死都做不到。
那些日子,她在王宫里披着华美的衣裳被人欺凌践踏。而我却躲在我记忆的死宅里抱着诛仙剑瞪着无神的眼睛熬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日日夜夜。
我早就想到有一天自己会疯了,没有人能够忍受着这般煎熬还不会疯的。
想到这样反正也熬不到等到神乐的那一天,我便开始想着自暴自弃。
于是我扮作侍卫整日整夜的守在她的宫殿之前,为的就是能够远远的看她那么一眼。
尽管小心翼翼,我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向我走了过来和我说话,但是我却不敢开口,怕她会认出自己然后驱逐自己离开。
后来被她所接纳的时候,我也在想过,她能注意到自己,到底是不是自己刻意的表现,只是因为更加贪婪的想要听到她的声音。
我一直和她的哥哥保持着联系,为的是取得她哥哥的信任更加光明正大的和她站在一起。
这些她都不知道。
那个雪夜她一个人似乎很伤心的走了出去,我不放心跟了过去,而就是因为迟疑了那么一刻的时间,她便在我的疏忽下被人推入了冰冷刺骨的寒塘中。
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跟着便跳了进去,两个人湿漉漉的上来,在寒冷的雪夜里几乎被冻成两具雕塑,我给她灌输自己的仙气,嘴唇触碰到她的唇,我便迷恋上了那种味道,于是我又将那个吻加深了一分。
我恨死自己了,她差点死掉。
给予她太多的照顾,让她在这深宫中太过不寻常,势必会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而我顾着身份便不能每件事都帮她出面解决。
于是我只能在保证她不会太难受的情况下将她丢在那个雪夜冰凉的桥面上,然后引来亲兵,再目送她被人救走。
我心中气愤难平,然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那对君珏伸出毒手的人同样推进了冰塘。
我千防万防,恨不得将她当做一个精美的瓷器一般一刻不离的捧在怀里,可是我毕竟不是神。
人世险恶,有时候人心比毒蛇还要可怕。
我满足她的玩心,带着一兜老鼠蛇虫去惜兰殿报复警告,纵容之下我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些人会反咬一口。
一个不经意的疏漏,她认出了我,却不说。
直到我忙着去为她找出被人陷害的证据时,她的大雪被人活活煮死。她恨透了我,恨我没用,恨我所谓的底线,她举着那皮毛斑秃,气味熏天的大雪尸体给我看,问我这样的人敢不敢碰它。
我爱她,所以我可以不在乎,即便我的心理不能接受,但是我不能允许自己让她伤心。
她终是没让我碰那尸体,凄凉的眸里全是对我的绝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