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萍萍的脾气一旦发作起来还是挺大的,大概是因为从小娇生惯养的缘故,这辈子估计也很少碰到敢于且愿意违逆她意见的人吧。
结果就是她当天和段父段母匆匆地打了个招呼,就去火车站坐最近一班列车回延城了,段母虽然诧异地挽留了几句,可根本劝不了心意已决的她。
段杉杉自然被老妈打发出门送蔡萍萍到火车站,还在赌气的蔡萍萍从出了段杉杉的家门后起就一句话不说,也不曾正眼看过段杉杉。幸好潭城到延城的火车很多,几乎每小时都有,她在火车站等半个小时就上了车,免了段杉杉经历太久的尴尬。
从火车站回来之后,段母疑惑地问起儿子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蔡萍萍,怎么人家姑娘忽然说走就要走了呢?段杉杉支吾了半天才勉强应付过去。
回到自己那间被蔡萍萍霸占了一周的卧室之后,段杉杉忍不住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空气中还隐隐约约地残留着一股淡淡的却很好闻的幽香。而直到人去屋空之后,段杉杉仿佛才注意到这一点,就好像在提醒着他,这间屋子里不久之前还曾经住过一位姑娘。
像是迫不及待地要抹煞掉这一点似的,段杉杉关掉了屋子里的空调,将门窗统统打开。换做以往他是绝对不会这样干的,炎热的夏季总是让他心神不宁,没法专注于任何事,包括写文章、看小说或者是玩游戏都不例外。
掏出了手机之后,段杉杉疲惫地往床上一躺,刚挨着枕头便又触电般地弹了起来,原因自然是察觉到那股气息更加清晰了的缘故。
于是他叹了口气,就这样僵直地坐在床上,解开手机的屏保进入通讯录查找起来。
有钱的朋友他自然也认识几个,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一位中学死党,此人名叫程天卿,初中和他是同班,高中虽然分在了隔壁班,可也和他一样是年段足球队的正选主力。潭城一中有个每年举办一届名为“校园杯”的年段足球对抗赛的传统,在高中三年里,他们并肩作战为自己的年段一共夺得过两次冠军一次亚军,因为这个缘故,倒是比一般的同班同学亲近得多。
这家伙大学读的是华东师大的国际金融系,毕业后没多久,听说他就当上了某家银行申城分行的基金操盘手,年薪六位数——在二十世纪的最后一年里,刚本科毕业的年轻人能混到这个地步,在段杉杉的同学圈子里已经俨然成为传奇了。
虽然说当年玩玻璃珠、打麻将、踢球、抽烟、熬夜看世界杯等等荒唐或者不荒唐的事儿他俩都一起干过不少回,算得上是中学六年里玩得最好的几位朋友之一。可毕竟高中之后到现在十多年没怎么联系过,最多就是每次过年的时候,同学聚会上见了几面聊了几句而已。忽然间找人家借钱,感觉是不是有点不地道……不过比起来找父母开口,或者接受蔡萍萍的投资来,段杉杉还是宁可试一试程天卿这边的路子。
电话铃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哟,段杉杉你怎么忽然想起给我打电话来了?这不过年不过节的,难道你来申城了要找我吃饭?”
程天卿的语气还是一如高中时的热络和开朗。
“没呢,我在潭城,有点事想找你帮忙,就给你打电话了,不行么?”
段杉杉感觉自己脸颊的温度在急剧上升,还没开口说到借钱的事呢,就已经挺尴尬了。
“急不急?”程天卿第一时间这样问道。
“倒是不急,你现在有事吗?”段杉杉微微皱起了眉,试图从对方的语气中判断是否有推脱之意。
“嗯,我在开车呢,现在在等红绿灯,马上绿灯就该亮了。我先挂了,等会到家后我再给你打过去行吗?”
程天卿的语气随意自然,听不出有什么敷衍的成分,让段杉杉放下了心。
“哦,当然可以。那我就挂了,你小心驾驶啊!”
撂下电话十来分钟后,程天卿那边如约拨了过来。段杉杉把前因后果一说,还没等他开口借钱哪,程天卿那边就主动提了出来。
“你想和朋友一起开一间游戏研发工作室?这是好事啊,你找我肯定是手头紧吧,缺多少你说个数,我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大概缺四五万吧。”段杉杉老老实实地说。
“美元?欧元?还是人民币?”
程天卿不以为意地开了个玩笑,把段杉杉逗乐了,谈话的气氛也顿时轻松起来。
“当然是人民币。”
“没问题啊,你给我个银行账号,我现在就给你打过去。”
“不着急,现在只是个合作意向而已,八字还没一撇呢。”段杉杉连忙解释道,“我就是提前和你打个招呼,免得事到临头手忙脚乱的。”
“好,到需要的时候你把银行账号短信给我就行,就为了这个?还有别的事儿要帮忙吗?”
“没了,那我就先谢谢你了啊!”
“没事,你啥时候有空来申城玩,记得通知我就成。可别像零零年那次一样,你丫不告诉我,却跑去陪一群认识最多几个月的网友玩了三天,后来还是我看见你在5460同学录上贴出的那张多伦路合影才知道你丫来过申城!”谈完正事后对方立马换上了一副数落的口吻。
“好啦我知道了,下回有去申城一定联系你!这件事你都唠叨了十年了,还没忘啊?”段杉杉无奈地苦笑了起来,“那就这样,我先挂了,再联系。”
挂了电话之后,段杉杉悬着的一颗心也算是放回了肚子里。成功地解决了资金的问题,让他把因蔡萍萍而起的困扰暂时搁在了脑后。在他的潜意识里,也许他和蔡萍萍本来就不应该是一个世界的人吧?从火车上的意外遭遇,到阴差阳错的相亲见面,处处都透着一股偶然的味道。
然而这还不算完,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他又收到了来自车光龙的电话,同样也是喜讯。
“你那朋友加了我的QQ,我和他聊了一会,是个挺厉害的家伙。几种游戏常用的编程语言他都很精通,看起来前后端都能一肩挑。”车光龙的语气听起来挺高兴。
“然后呢?他愿意帮忙吗?有时间帮忙吗?”段杉杉抛出了最关键的两个问题。
回答他的是车光龙很干脆的一个字“嗯”。
“那你把引擎源代码给他了吗?他有没有说要多久能给我们结果?”段杉杉继续问道。
“没呢,他没要,他就问了我一些问题,比如引擎源代码是用什么语言编写的,还有问题的详细描述这些方面的事,然后说明天会找他的导师问一问。顺便说,他的导师也是咱们天朝人,叫做何振,我上网查了一下,也是一位牛人。”车光龙回答道,“至于说啥时候给结果,他只说会尽快联系我们。”
段杉杉叹了口气,从他还在杭城的时候起,这个BUG就困扰着圣杯工作室这伙人,一直持续到现在,前后算一算也该有两三个月了吧?
“但愿这一次能彻底解决掉这个碰撞检测系统的BUG。”
段杉杉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喃喃自语,却获得了车光龙发自内心的共鸣。毕竟,段杉杉离职在先,和这个BUG的关系不大。车光龙可是经历过最后那一个多礼拜每天睡眠不到六小时的攻关过程,而且尽管参与这场攻关的六位程序员也都算使尽了浑身的解数,结果依然改变不了圣杯工作室被迫解散的最后宿命。虽然车光龙嘴上没说过,可心里一直把这件事当成他们程序部的奇耻大辱。
“是啊,但愿这次能彻底解决。”
第二天晚上,段杉杉接到了刘可韦的电话,让他再次参加视频会议。
段杉杉本来就开着计算机,只是没有上Q,在全屏的模式下玩骑马与砍杀,闻言匆匆保存游戏,退回桌面,然后打开QQ发送视频请求。
“你那朋友刚才给我发了消息,他已经与他的导师何振先生交流过我们引擎的情况,得出的结论是计算碰撞体积的代码有问题,在特定情况下会造成地面没有碰撞体积,应该是sse矩阵运算里有个BUG。”车光龙兴奋地说道。
“能让他们帮忙解决这个问题吗?需要多少酬金我们可以商量,段叔你再去问问看。”刘可韦听说已经找到了方向,有了迅速解决BUG的一线希望,顿时兴奋得合不拢嘴。
结果车光龙摇头,泼了他一盆冷水:“老段那朋友的性格应该很谨慎,从这两天的交流里我能判断出来。像我们这种版权还未明确注册的引擎源代码他应该不会主动沾手,能出面找他导师给我们指出一个方向,我的工作量会大大减少,这已经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了。”
还有一句话他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而且我也希望能亲手解决这个BUG。
“好吧,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这个BUG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保证解决?”刘可韦倒也不勉强,而是满脸希翼地追问道。
“一般来说一个月足够了,最多不会超过一个半月!”车光龙信心十足,掷地有声地回答道。
“噢耶!”刘可韦兴奋地做了一个曲肘握拳下挥的庆祝动作,“那么我们可以立即着手准备,段叔你马上来杭城吧,是时候大干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