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期站在寝宫,面对异常暴怒的永泰帝,显得十分冷静。
等永泰帝怒吼完毕,宋子期才站出来说道:“启禀陛下,定国公被反贼俘虏,只怕已经凶多吉少。”
永泰帝呵呵冷笑,笑声中充满变态的快感。
永泰帝说道:“他死了才好。他若是不死,朕也不会饶他。只死他一个,远远不够。他丧师辱国,朝廷军队就葬送在他的手里,连带着朕也跟着脸面尽失。死他一个,既不能平息朕的恨意,更不能给天下百姓交代。所以朕要诛定国公九族。不如此,不足以告慰几万将士的在天之灵。”
永泰帝动了真怒,要杀人泄愤。
宋子期身为周家的女婿,自然不能要让永泰帝大开杀戒。
宋子期微微躬身,说道:“陛下息怒。西北军最迟还有三天就能到达京城。届时西北军会替朝廷报仇雪恨,血洗反贼。”
永泰帝眼睛一亮,“西北军真的快到了?”
宋子期肯定地回答。
紧接着永泰帝脸色又变得晦暗不明。永泰帝一想到西北军就要到达京城,也就意味着颜均也快到达京城。颜均头生反骨,他会不会攻入京城篡位?
永泰帝猛地站起来,心中焦急无比。他希望西北军能和反贼杀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如此一来,朝廷就能渔翁得利,说不定还能趁机收编了西北军。
想象很美好,可是现实很残酷。
永泰帝停下脚步,死死地盯着宋子期,不怀好意地问道:“宋大人的消息好生灵通。竟然连西北军到达京城的准确时间都已经知晓。莫非宋大人同颜均之间一直有联系?”
宋子期早就料到永泰帝会怀疑他。
宋子期丝毫不惧,直面永泰帝,一脸坦荡。
宋子期掷地有声地说道:“颜均虽然是臣的外孙,但是臣首先是大周的官员,是陛下的臣子。任何时候,臣都是站在朝堂这边。若是陛下不信任臣,大可以将臣轰出皇宫,派锦衣卫调查宋家。臣不怕调查,因为宋家自臣以下,全都清清白白,忠君爱国。”
永泰帝冷哼一声,显然宋子期这番话没有打动他。
宋子期也不紧张,继续说道:“臣之所以能够知道西北军何时到达京城,是因为此事已经传遍了京城。陛下若是不信,现在可以派个人出去打听打听,全京城百姓都因为西北军即将到达而欢欣鼓舞。就连反贼也因为西北军即将到来,没有攻击京城,而是忙着做准备,要和西北军决一死战。”
永泰帝双眼睁圆,死死的盯着宋子期,“宋大人说的是真的?”
宋子期朗声说道:“臣不敢欺瞒陛下。”
永泰帝赶紧朝身边伺候的内侍看去。内侍是新提拔上来的,为人还算机灵,连忙点头,肯定宋子期的说法。
永泰帝一拳头砸在桌面上,心中又是兴奋又是恐惧。兴奋在于,西北军到来,反贼死期将到,朝廷也能一雪前耻。恐惧在于,万一颜均打完了反贼,又掉转头攻打京城,那该如何是好?
京城的两万官兵,能够抵挡西北军的攻势吗?
永泰帝没有信心。
永泰帝盯着宋子期,他想听听宋子期怎么说。
宋子期大声说道:“陛下,现在最要紧的是借西北军的到来,稳定京城人心。这个时候,不宜杀戮太多。既然定国公已经为国殉葬,何不饶了周家。最多将周家贬为庶民,算是对定国公丧师辱国的惩处。”
永泰帝呵呵冷笑,说了这么多,宋子期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替周家求情。
永泰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宋子期,“朕记得宋大人的夫人就是周家女。难怪宋大人不遗余力的替周家人求情。”
宋子期抬头直视永泰帝,说道:“陛下,臣这里有一封信,是写给陛下的。陛下看了后,或许会改变主意。”
宋子期将信件拿出来,双手呈上。
内侍赶紧从宋子期手里接过信件,放在案头。
永泰帝盯着信件,信封上面只有四个字:陛下亲启。没有署名,自然不知道这封信是谁写的。
永泰帝又看着宋子期。见宋子期镇定如初,丝毫不见慌乱。
永泰帝心中冷哼一声,隐约有点羡慕,又很是不满。为什么这遇到大事,朝臣们都能如此镇定。反倒是他这个当皇帝的惶惶不可终日。莫非朝臣都已经打算好要另投明主,所以才不慌乱吗?
永泰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戾气,问宋子期:“这是谁的信?”
宋子期没有揭穿谜底,直言道:“陛下看了信,一切都会明了。”
永泰呵呵冷笑,还敢在他面前故弄玄虚,真是岂有此理。
永泰帝不必担心信纸上有毒,没人会用这种手段来算计他这个皇帝。
永泰帝撕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件,快速的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永泰帝的脸色苍白如雪,几乎不能见人。
这封信是宋安然半年前写给永泰帝的。一想到半年前,宋安然就已经预料如今的局面,永泰帝只觉着浑身发寒。
好一个算无遗策的宋安然,竟然在半年前就已经看透了一切。这岂不是将他这个皇帝衬托地愚蠢无知。
宋安然在信件里面,很明确的告诉永泰帝。请永泰帝克制怒火,不要大开杀戒。只要永泰帝守规矩,西北军自然会守着规矩。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永泰帝几乎出离愤怒,恶狠狠地盯着宋子期。
宋子期凛然不惧,他在等待永泰帝的答案。
永泰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比起陌生的颜均,永泰帝更熟悉宋安然。永泰帝对宋安然的能力也了解几分,知道宋安然从不空口说白话。宋安然既然敢在信里面威胁,那就是有把握西北军能够打败反贼,对京城,对永泰帝的皇位带来直接的威胁。
永泰帝克制,西北军就克制。永泰帝大开杀戒,颜均也不介意采取武力手段。
面对这封措辞温和的威胁信,永泰帝却感到了千钧压力。他手心里冒汗,心跳加快,脸色潮红,看上去很不正常。
永泰帝猛地抬起头,死死的盯着宋子期,“宋爱卿打算看朕的笑话?”
宋子期微微躬身,说道:“陛下误解了。臣只是负责传信,至于信中的内容,臣一无所知。”
永泰帝嘲讽一笑,宋子期这番话,他根本不相信。
永泰帝算是看明白了,宋家和颜家已经好得穿一条裤子。
永泰帝咬牙切齿地说道:“宋大人,朕会克制。朕不会诛杀定国公九族。但是朕要宋大人即刻辞官,因为朕再也不想看到宋大人这张脸。”
宋子期微蹙眉头。
永泰帝态度坚定地说道:“只要宋大人辞官,朕就会选择克制,绝对不会在京城大开杀戒。如果宋大人执意不肯辞官,那么也就别怪朕在京城大开杀戒。反正朕已经穷途末路,注定要做一个亡国之君。在亡国之前,朕不介意疯狂一把。至于身后名声,朕不在乎。”
永泰帝这是在威胁宋子期,用京城百姓的性命威胁宋子期。
宋子期笑了笑,很干脆地说道:“如陛下所愿,臣明日就辞官归隐,从今以后不再过问朝政。”
永泰帝大笑起来,“好,宋大人好魄力。宋大人放心,朕会信守承诺。朕既然答应了宋大人,就一定会做到。”
宋子期笑了笑,“陛下保重,臣告辞。”
宋子期转身离去,走得干脆利落。
永泰帝浑身的劲瞬间泄掉,浑身软绵绵,提不起一点力气。
直到此刻,永泰帝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将衣服都湿透了。
永泰帝大口的喘气,心里头很憋闷,很难受。宋子期辞官,只能让他畅快片刻,却不能真正的平息他心头的怒火和慌张。
永泰帝想要知道外面的情况,他猛地起身,急匆匆地朝外面走去。走不了几步,脚步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上。
内侍扶着永泰帝,小声劝解永泰帝。
永泰帝呵呵一笑,没想到朕竟然如此弱小。宋安然的一封信,就将他吓到如斯地步。如果颜均带兵闯进皇宫,他会不会吓到尿裤子?
永泰帝一想到自己的狼狈处境,心中就充满了恨意。国朝有难,乱臣贼子不思报国,却趁机扩张势力,想要取大周而代之。这些人统统该死。
永泰和双眼发红,他若是有能力,真的想将所有乱臣贼子全杀光。
永泰帝对内侍说道:“去,去将刘树叫来。朕有话要问他。”
内侍领命。内侍心里头在想,刘公公运气真好,已经被冷落的人,竟然还能被陛下惦记。看来刘公公马上就要翻身了。
刘小七宠辱不惊,在皇宫几十年,已经让他修炼出强大的心脏。永泰帝冷落刘小七的那一天,刘小七半点不见慌张。因为刘小七知道,永泰帝离不开他。
宫里有人比刘小七更会伺候人,有人比刘小七说话更动听,有人比刘小七更会揣摩上意。但是没有人比刘小七更了解朝堂,也没人比刘小七更了解天下大势。
永泰帝不信任文臣,只能靠宦官。宦官当中,唯有刘小七一人能够替永泰帝出谋划策,共商朝政。这就是留小七的底气。
刘小七奉命来到寝宫,先是给永泰帝介绍外面的情况。接着帮永泰帝分析当前的局势。
永泰帝心慌意乱,别的话都没有听进去,唯独听进去的一句话,就是颜均不会攻打京城。
永泰帝惊讶地看着刘小七,“为何确定颜均不会攻打京城?”
刘小七躬身说道:“启禀陛下,观晋国公以往的行事,晋国公这人其实很爱惜羽毛,也很爱惜手下兵将。陛下是天子,是正统,晋国公若是敢攻打京城,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再有,京城城高墙厚,粮食充足。晋国公若是攻打京城,没有半年一年时间,不可能将京城打下来。这么长的时间,足以让西北军伤筋动骨,死伤无数。晋国公爱惜手下兵将,自然不会让西北军白白的牺牲在京城城墙下。”
永泰帝连连点头,刘小七说的有道理。
不过永泰帝还是不放心地问道:“万一颜均下令攻城,那该如何是好?”
刘小七说道:“陛下不用担心。除非晋国公肯牺牲十万西北军,才可能攻打京城。据奴才所知,西北军号称二十万,实际上也就是十万兵马左右。若是十万西北军都折损在京城城墙下,说起来对陛下还是一件好事。”
永泰帝哈哈大笑起来,“你说的不错。颜均只有十万兵马,肯定不舍得十万兵马都折损在京城城墙下。如此说来,京城无忧?”
刘小七笑着点头,顺便还拍了永泰帝的马屁。
永泰帝哈哈大笑,畅快无比。
刘小七低头,冷冷一笑。颜均的确不可能直接攻打京城。但是颜均完全可以围而不攻,光是消耗,就能将京城拖垮。届时,京城不战而降,颜均也显得名正言顺。
当然,这些话刘小七不会告诉永泰帝。就让永泰帝高兴一会吧。毕竟永泰帝高兴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宋子期如约辞官,朝臣惊诧莫名。不明白宋子期为何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辞官。
更让人惊诧的是,永泰帝没有按照规矩挽留,当场批了宋子期辞官的请求。
联想到京城外的局势,不少人都明白过来。永泰帝这是在防备宋子期。
不少人替宋子期感到不值,不过宋子期却走得很潇洒。驰骋宦海几十年,是时候停下来休整一番。
至于朝政,他已经不是官员,自然不用再操心。
京城外,气氛肃杀。
颜均率领的西北军已经来到京城地界,与容玉率领的反贼隔山相望。
大战一触即发,全天下都盯着这一战。
这一战胜败,关系着天下大势,关系着朝廷兴衰,关系着无数人的性命。
颜均站在山头,看着远处的反贼,目光很炙热。这是他期待已久的大战,他已经急不可耐。
当年容玉同颜宓齐名,二人都是少年才俊。如果颜均能够打败容玉,是不是就意味着他能打败颜宓?
一想到能够打败同父亲齐名的容玉,颜均就浑身兴奋。他曾说过,终有一天,他会超越父亲,成为比父亲更伟大的人物。而今,目标就在眼前,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西北军战意昂扬,一个个啊嗷嗷大叫,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同反贼决一死战。
颜均克制着内心的欲望。他可以兴奋,但是面对容玉这个老将,他必须冷静。
西北军来到京城已经三天,无论是西北军还是容玉,都很克制,两边都没有急着动手。
这可将京城的老百姓还有朝廷官员急坏了。
西北军都到了京城,却不打仗。难不成是想和反贼哥两好吗?
无论是容玉,还是颜均,没人会在意京城里面的非议。
此战关系性命前程,容不得一丝马虎。战前准备,必不可少。
在一个风沙漫天的早上,在所有人都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战争突然打响。
京城外两军厮杀,杀了个难分难解,杀了个天地变色。
这一战从早上杀到傍晚,最后两军同时鸣金收兵。
颜均召开作战会议,经过一天的厮杀,基本摸清楚了了容玉部的势力和作战方法。现在就要制定新的作战计划,明天才是真正见真招的时候。
颜均在做作战计划的同时,容玉却倒吸一口冷气。统计战损,伤亡人数让容玉的心都在滴血。
容玉没有颜均的底气,也没有颜均那么厚的底子。今天这一战,看似不分胜负,其实容玉心里头清楚,他比不过颜均。
光是战损一项,颜均就能将他妙得渣渣都不剩。
容玉打起精神,无论如何不能轻易言败。这只是第一场仗,明日还有一场搏命厮杀,现在他需要制定新的作战计划。
颜均同容玉,以京城郊外做战场,厮杀数回,各有胜负。
两人都是当时悍将,能够在此一战,乃是平生幸事。
从这一点来论,颜均比颜宓幸运。颜宓无数次想和容玉一战,可惜却苦于没有机会。
战争从一开始拼勇力,拼战术,拼人数,到最后开始拼战损,拼消耗。
就如容玉所想的那样,背靠四海商行的颜均,家大业大,可以任性的和容玉打下去,直到杀光容玉身边最后一个人。
可是容玉不行。
连续十天的战争,打光了容玉积攒了数年的家底。
容玉不想输,可是现实是他不得不认输。他已经消耗不起,军中缺医少药,缺少军械,缺少作战利器。所有的东西,他都缺。
容玉不得不且战且退,打算突围出去。
颜均只需一眼,就看透了容玉的打算。
这么好的机会,颜均自热不会放过。这一次他不会放走容玉,让容玉继续祸害天下。
颜均派人前后堵截容玉,势要将容玉瓮中捉鳖。
这个时候,战争身负已经很明显。容玉失败了,西北军付出一万士兵的性命,获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
颜均却没有放松,不抓到容玉,他一刻都不能放松。容玉就是毒瘤,一旦放他归山,数年后,他又能拉起一支队伍。
容玉这个人太危险。颜均给容玉准备了两条路,要么死,要么做马前卒。
经过一天两夜的奔袭堵截,西北军终于将容玉部堵在了山坳里。
如今容玉上天无门,下地无路。容玉仰天大呼,老天爷不开眼啊。他数年奋斗,苦战,眼看目标却在眼前,却一朝败落。还是败在颜宓的儿子手里。
容玉哈哈大笑起来,他不甘心。颜均何德何能,凭什么能够问鼎天下。
就因为颜均投了个好胎,有一对好爹娘,就能让他败得这么惨。如果没有四海商行,颜均还能凭什么赢他?
单凭战斗力,容玉自认自己未必会输给颜均。
奈何老天不开眼,天时地利人和,全都给了颜均。留给他的只有一点点残渣剩饭。
容玉指天骂地。骂累了,容玉整个人心灰意冷。既然已经走投无路,那不如就此了结。
容玉举刀,就要自尽。恰在此时,亲兵来到,说是颜均邀他一见。
容玉不敢置信,又觉惊奇。颜均竟然想要见他?呵呵,莫非是想当面羞辱他吗?
容玉冷声说道:“败军之将,何须见面。你去告诉颜均,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只求能够给手下儿郎一条活路。”
亲兵领命传话。容玉也熄了自尽的心思。就算要死,死之前也要安排好大家的去路。
亲兵很快返回。
颜均给容玉的回答,只有一句话,要么全死,要么见面谈话。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容玉咬牙切齿,心中愤恨无比。颜均欺人太甚,实在是可恶。
可是面对上千人的性命,容玉只能收起骄傲,妥协在颜均的刀剑之下。
容玉答应同颜均见面。
两人见面的地点就在山腰
为了这次见面,西北军临时还准备了座椅板凳还有一壶茶,两个茶杯。
容玉被缴械,才允许靠近颜均。
颜均已经端坐在桌前。见到容玉那一刻,颜均眼前一亮,好一个威武霸气的马贼头子。二十年风霜,洗去了容玉身上的贵公子气质,让容玉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西北糙老爷们。
不过就算是糙老爷们,也是最帅的糙老爷们。
颜均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请容玉坐下说话。
容玉面无表情地坐在颜均对面。
颜均亲自斟茶,“久仰容将军大名,今日有幸得见,本将军以茶代酒,敬容将军一杯。”
颜均的态度,让容玉感到不可思议。容玉以为等待他的是颜均的羞辱,却没想到颜均竟然如此客气。
容玉沉默不语,他倒是要看看颜均在卖什么关子。
容玉端起茶杯,沉默饮下。
喝完了茶水,容玉才开口说道:“有什么话请说。我想颜将军今日约我见面,肯定不是为了喝茶聊家常。”
颜均挑眉一笑,“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今日我约见容将军,自然不是为了喝茶聊天。说起来,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过容将军的大名。到了西北后,也听过马贼帮的各种传闻。一直想找机会同容将军见一面,却一直苦于没有机会。结果一拖再拖,拖到今天才见面。容将军,你没有让我失望。”
容玉冷冷一笑,尽说废话。
颜均似笑非笑地看着容玉,也不在意容玉的态度。颜均一边打量容玉,一边评估容玉。
之后,颜均继续说道:“按理,我该杀了容将军,连带着你手下三千残兵败将。”
容玉怒气升腾,颜均这话是什么意思。容玉死死地盯着颜均。
颜均哈哈一笑,“容将军是在生气吗?败军之将,没有生气的资格。容将军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容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平静地说道:“你很强,赶得上你父亲。”
颜均笑道:“容将军说错了,我很强,我比任何人都强,比我父亲更强。”
容玉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不愧是颜宓宋安然的儿子,这份自信很好。”
颜均挑眉,说道:“言归正传,我今日约见容将军,主要目的就是评估容将军的价值。对我而言,有价值的人可以活,没有价值的人只能死。”
颜均目光很冷,语气里也带着森冷的寒意。
容玉毫不畏惧,“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只要肯放过我手下的儿郎就行。”
颜均摇头,“如果我要杀容将军,那么我必定要斩草除根,杀光容将军身边每一个人,包括你的妻儿。”
容玉双目喷火,“祸不及子女,颜均,你别太过分。”
颜均冷笑一声,说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容将军别说我残忍,这些年被容将军灭门的人可不少。”
容玉咬着牙齿,咯咯作响。双手死死的抓着桌子边沿,只需一鼓作气,就要暴起杀人。
颜均似笑非笑地看着容玉,根本没将容玉的威胁放在眼里。颜均身边的亲兵,则拔出了腰间大刀,只要容玉敢有异动,亲兵会毫不犹豫的朝容玉砍去,将容玉当场斩杀。
颜均气场全开,同暴怒的容玉比拼气场,丝毫不落下风。
渐渐的,容玉冷静下来。
容玉问道:“你想做什么?”
颜均轻声一笑,收起浑身的气场,像个游山玩水的公子哥,轻描淡写地说道:“十天前,我的目标是杀光最后一个反贼,杀掉容将军还有容将军的家人。不过今天,我突然改变了主意,我想给容将军一个选择,就看容将军肯不肯答应。”
容玉没有急着询问什么选择,而是问道:“为什么突然改变决定?”
“因为有人给我写信,说你还有价值,可以留下来做马前卒。我觉着这话有些道理。”颜均的态度高高在上。对待阶下囚,颜均实在是不需要太客气。
容玉忍了颜均的态度,他心头有些疑惑,问道:“谁会帮我求情?难不成是颜宓?”
颜均偷偷翻了个白眼,说道:“我爹巴不得容家死光,他怎么可能帮你求情。”
容玉笑了起来,“你说的对。颜宓巴不得我死在你手下。当年他就想弄死我。”
颜均不客气地说道:“当年你也想弄死我爹。”
容玉笑道:“你说得没错,我一直想弄死你爹。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看来给你写信的人应该是你娘宋安然。这世上,如果说还有一个人愿意让我活下来,这人必定是宋安然。”
颜均没有否认。
容玉继续说道:“你娘和我的妻子是好姐妹。前些年,她们两人一直有通信。你要斩草除根,必定不会放过我的妻子还有孩子。宋安然不在乎我的性命,也不在乎我孩子的性命,但是她在乎我妻子的性命。所以她才会给你写信,让你给我一个机会,对吗?”
颜均点点头,“容将军说得没错,我娘的确让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但是我想留下容将军的性命,不是因为我娘的请求。而是因为我娘给我开启了一个新的思路。
像容将军这样见不得光的人,除了死,只剩下一个作用。就是做我的马前卒,替我做一些脏活累活。一旦停下来,或者起了反心,那么容将军和你的家人就必须死。
据我所知,你的夫人身体不太好,只怕不是长寿之人。等你夫人一死,你的护身符也就没了。到时候我要杀你,谁都不会出面阻拦。
不过如果容将军肯听我命令,甘愿为马前卒,我倒是愿意留下容将军。说不定十年二十年后,我还会给容家一个前程。让你的后人,光明正大的回到京城,站在朝堂上。容将军,你意下如何?”
容玉微微眯起眼睛,盯着颜均看。他果然小看了颜均。颜均能够赢他,绝不是单单靠靠父母支持。颜均能够走到今天,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本身很有能力。
容玉笑了笑,笑得很平和,“颜将军要让我做马前卒,凭什么?”
颜均嗤笑一声,随意地说道:“就凭你的性命,你的三千将士,还有你家人的性命都握在我的手里。只要我一声令下,你的三千部下,立刻就要人头落地。容将军,我曾在道义县一口气杀了三万人,区区三千人对我而言,只是开胃菜。”
颜均的语气很轻,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充满了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容玉盯着颜均,心想难怪世人都称呼颜均为屠夫,侩子手。就凭颜均这份心性,他完全当得起屠夫这个称呼。
当兵杀人,理所当然。可是像颜均这样杀人的人很少。
颜均心头一定住着一个恶魔,一旦将这个恶魔放出来,天下苍生必定要完蛋。
容玉第一次正视颜均,这是一个可怕的对手。他似乎没有弱点。或许他有弱点,不过他的弱点肯定不是妻儿,而是身在海外的家人。
容玉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脏活累活?莫非是屠杀萧氏一族?”
颜均嗤笑一声,“容将军实在是太高看自己。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容将军,中原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你也没资格屠杀萧氏一族。”
容玉心中恼怒,却克制着没有发作。他想听听颜均的下文。
颜均轻描淡写地对容玉说道:“西域诸国,据说很富裕。草原上很多部落,纷纷逃往西域。据我所知,不少部落已经在西域站稳了脚跟。
我要容将军做的事情,就是带领你的三千兵马杀向西域。我不管你在西域做什么,我只要西域的地盘和人口。此事成功后,容将军可以在西域定局,也可以提出别的要求。总之,我不会亏待功臣。”
容玉眯起眼睛,有点不可思议,“你想吞并西域?”
颜均挑眉一笑,反问:“有何不可?西域富庶,与其让草原蛮子占了,不如归到中原。”
容玉继续问道:“你要西域做什么?那里据说全是不毛之地?”
颜均嘲讽一笑,“谁告诉容将军,西域都是不毛之地?容将军不要废话,本将军只需要一个答案,是或者不是。容将军,该你选择了。”
容玉问道:“我只有三千部下,这一路上如何补充兵源?如何补充粮草军械?”
颜均轻蔑一笑,说道:“粮草和军械,我可以替你补充。至于兵源,我不能帮你解决。我也不允许你在中原补充中原。中原的老百姓很宝贝,你带走一个,中原就少一个。此事我决不允许。至于兵源怎么补充,容将军聪明绝顶,等你到了西域后,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解决兵源问题。”
容玉心头惊呼,好个狠辣的颜均。颜均将他当马前卒驱使,却不肯让他补充兵源,分明是要他深入西域,自生自灭。
颜均又说道:“容将军手下的三千儿郎都是百战之兵。等到了西域,我相信容将军靠着这三千人,一定能够打出一片天地。”
容玉冷漠地问道:“我的家人,你要怎么处置?”
颜均随意地说道:“你的家人,都可以带走。”
“真的?”容玉不敢相信。颜均竟然不需要人质。
容玉问道:“你就不怕我到了西域壮大了势力,直接脱离你指挥,直接在西域建国?”
“靠你手上的三千士兵,如果真能在西域建国,我深感钦佩。只可惜,你不会有那一天。”颜均笃定地说道。
容玉咬牙,说道:“你未免太小看我。”
颜均似笑非笑地看着容玉,冷漠地说道:“从未有一国,靠着区区三千异族人,就能统治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当地土著百姓。如果容将军手下有三万人,倒是有可能。可是你有三万人吗?就算你的部下天天耕耘,凑足三万士兵,最少也要二十年的时间。二十年,沧海桑田,到时候容将军有没有活着,都是一个疑问。”
容玉脸色铁青,颜均说得不错。他率领三千汉家儿郎深入西域,想要统治西域诸国,靠区区三千人肯定办不到。偏偏容玉不允许他在中原解决兵源问题。
靠异族人,呵呵!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到了西域,异族人可用,但是绝对不可信。
容玉盯着颜均,怒道:“你算计好了一切?”
颜均冷笑一声,说道:“本将军做事之前,当然要算计好一切。莫非容将军做事,都是拍脑袋决定?”
这话讽刺得够狠,容玉脸色越发难看。
容玉低头深思,没同颜均打嘴仗。
片刻之后,容玉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灼热的光芒。他对颜均说道:“我可以答应你,带兵前往西域。”
颜均笑了起来,说道:“识时务为俊杰。容将军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我什么时候可以带兵离开?”
颜均笑了笑,说道:“此事不急。西域的情况,容将军不了解吧。容将军不如在我这里多逗留一段时间,等你足够了解西域后,我会放你离开。”
容玉无法,在绝对势力面前,容玉只能俯首称臣。
容玉在颜均这里逗留了十日,才被允许带领三千部下离开,朝西域进发。
打发走了容玉,颜均浑身轻松。
不过接下来,颜均还有得忙。摆在颜均面前的是京城,皇室,朝堂。
颜均战胜剿灭最后一支反贼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天下。如今,天下人都盯着颜均,想知道颜均接下来会做什么。
攻打京城?还是退回西北做大周的忠臣良将?
全天下的人都在焦急地等待颜均的决定。可是颜均本人却不慌不忙。
西北军就驻扎在京城外面,既不攻打京城,也没有要退走的迹象。很多人都看不明白颜均的意图。
而且自从打赢后,颜均也没有上书给朝廷。他就像是游离在朝廷之外,同朝廷没有丝毫关系。
这种局面,让很多人看得一头雾水,同时也让京城百姓,朝堂官员,还有永泰帝倍感压力。
永泰帝想到刘小七当初分析颜均,说颜均绝对不会冒着牺牲西北军的风险攻打京城。如今看来,刘小七的分析是对的。可是为什么西北军还停留在京城外面?颜均到底想做什么?
颜均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想要围而不攻,想用西北军给京城制造紧张气氛。让朝堂,永泰帝自乱阵脚。
与此同时,颜均抽调一部分兵力,开始攻伐天下。
如此一来,西北军兵分两路,一路留在京城城外,给朝堂制造压力,让全京城的百姓紧张起来。另外一路则随颜均攻打天下。
凡是颜均利剑所指的地方,统统都要归到颜均的治下,服从颜均的统治。
为防留守京城的部下出现意外,颜均还将闻先生派到京城,主持京城计划。
有了闻先生坐镇京城,留守京城的西北军就乱不起来。
颜均一边对京城围而不攻,一边剑指天下。尽管颜均从来没有公开表示过要争天下,但是这个时候,全天下的人都看明白了颜均的意图。
颜均做的一切,就是在争天下。颜均要取萧氏而代之,要做这个天下的主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