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宫。
有一佳人依靠在朱红窗户上,手里持针线,在做女工。
那佳人美则美矣,却一副娇子病容,看上去弱不禁风,十分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望。
“皇上驾到。”
佳人忙放下手中针线,欲去迎接,但是贺兰璟恒早已经穿过院子来到正殿。
“皇上...”
“韵儿你身子骨虚,不必多礼。”
佳人闻言,热泪盈眶,软软地坐回了软塌上。
“朕有些日子没见着韵儿了,觉得韵儿好像比以往更加消瘦了,可是御膳房亏待了落云宫了?”
殷韵儿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握住手中物件不撒手。
殷韵儿的侍女便开口解释道:
“回皇上的话,自从娘娘小产之后,食欲一直不振,奴婢看着好生心疼...”
“住嘴,主子说话什么时候到你这个奴才多嘴。”殷韵儿出言制止道。
“皇上不必挂念臣妾,臣妾无碍。”
贺兰璟恒闻言,脸上立马布满了心疼,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殷韵儿的身边握住了殷韵儿的手。
莲七见两人这副模样,便领着所有人退下了,给贺兰璟恒贺和殷韵儿留下私人空间。
“韵儿你这副故作坚强的模样叫朕好生心疼。”
殷韵儿抬眸便落泪,然后扑进贺兰璟恒的怀里哭诉道:
“皇上,臣妾恨啊,臣妾的孩子何其无辜啊!”
贺兰璟恒拍了拍殷韵儿的后背,细声安慰道:“韵儿不哭,将身子养好,以后再为朕诞下皇子。”
殷韵儿从贺兰璟恒的怀里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来,将手中的物件抖了抖,凄厉地道:
“皇上您看,这是臣妾辛辛苦苦为皇儿做的贴身肚兜,恐怕以后都用不上了。”
“太医说...臣妾以后恐再难有孕...臣妾夜夜做梦惊醒,梦见那孩儿浑身是血地哭着、爬着...”
“他喊:母妃,为什么你不要我?为什么要丢下我?”
“朕答应你,一定会为韵儿你讨一个公道的。”
“真的?”
“是,允你为自己的孩儿报仇。”
殷韵儿这才再次柔顺地躺进了贺兰璟恒的怀里,细声喃呢道:“谢皇上恩宠,有皇上的圣眷便是韵儿最大的福分。”
“韵儿乖。”
贺兰璟恒抚上了殷韵儿的头,面上的神情却是复杂难当,两人虽然是相拥,却各怀鬼胎。
京城某处庄子。
沐晴被人搀扶着下了马车,她被颠簸了一路,只觉得全身都酥麻颠痛。
她看着眼前这熟悉的庄子,忽而觉得鼻子有些酸楚,颇有一种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轻车熟路地来到庄子的某一处院子,那院子里全都是女眷,有些在纺织,有些浣衣...
众女眷见有外人来,也不甚在意,自从宋府获罪以后,这处庄子一直都属于无人管理的状态。
偶尔也会有富户院外携着妻女来到这处庄子,想出钱购买这处庄子,只是这庄子留下来的人都想尽方法赶走那些富户。
沐晴脚步轻移来到坐于井边的一老妇人面前,那老妇人已经七十有余,一副慈祥模样。
“张婆婆。”
“你找谁呀?”
“奴家谁也不找,只是想来见见张婆婆你。”
老妇人看着沐晴许久,还是摇摇头道:
“你...这女娃子,老身没有见过。”
沐晴好脾气地蹲了下来,附耳悄声道:
“奴家替小姐来见见您,您还不知道吧...小姐还尚存于世。”
张婆婆一听了这话,面容上的震惊逐渐演变成了愤怒,她将放在井边的木盆端了起来,用力将木盆的水全力泼向沐晴,沐晴被浇了个全湿,看上去十分狼狈。
水滴顺着沐晴的面庞往下流,睫毛被流水沾染得湿漉漉的。
张婶似乎这样都没有泄愤,她将木盆重重地扔在了地上,指着沐晴的鼻子骂道:
“哪里来的小娘们,在这青天白日里,尽扯谎话!”
“瞧你唇红齿白,原以为是个好人家的姑娘,却不知道是存着什么心思!”
“宋家的小姐早已殁了!”
张婆婆说完,似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摇摇晃晃地向后跌去,沐晴见状想伸手来扶,却被张婆婆用手打开,宁愿跌坐在于地,也不愿意接受沐晴的搀扶。
院子里的女人原本不知道一向与人为善的张婆婆为何会发这样大的火,听了张婆婆的咆哮之后,纷纷聚集在一起,搀扶起张婆婆,仇视着沐晴。
沐晴有些意外,庄子里的女人们竟然这般团结。
“大家不必误会,奴家是姑苏郡主派来的,想必张婆婆一定知道郡主和宋小姐自小是手帕交。”
“接下的话,希望大家听见了之后,便不要外传。”
“近日郡主夜夜梦见宋小姐,便派奴家来看庄子里打听打听,想问张婆婆当年辨认宋小姐的时候,是否出了错?”
“或许,宋小姐现在还存活于世。”
院子里的众人闻言皆是震惊,纷纷看向了张婆婆,似乎想验证沐晴的话。
张婆婆却是一脸正气地道:“当年朝廷让老身去辨认小姐,老身悲痛欲绝,虽然小姐的面目难辨,但是老身依旧可以判断那便是小姐。”
“老身为宋府效忠多年,当年小姐出生便是由老身接生,如何辨认不出来?”
“倒是那姑苏郡主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虽然说是小姐的手帕交,到了现在还想让逝去的人不得安宁!”
沐晴见张婆婆不肯松口,也不想再多逗留,便对着张婆婆道:
“原本奴家及今日之意是来访婆婆,现在看来却是惊扰了婆婆...这里有些银钱,足够婆婆余生所养,奴家这就告辞了。”
沐晴将钱袋放在井边,便出了庄子。
张婆婆拿着沉甸甸的钱袋,心中满是疑惑,在沐晴即将踏出院门的时候,喊了一声:“宝锦?”
沐晴闻言脚步却没有停留,甚至都没有顿一顿,身影消失在院门口。
张婆婆看着手中的钱袋道:“许是老身老了,连人都辨认不出了。”
沐晴回到马车前的时候,丫鬟惊诧于沐晴浑身是水,连忙掏出手绢递给沐晴道:
“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引得一身的水?”
沐晴没有搭话,径直上了马车,马车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京城,正好也路过洛无双所在的茶楼。
茶楼里适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却是其乐融融,洛无双和寅楚早已经和南璃国使者合为一桌。
“竟然不知道眼前的便是御前红人洛大人,怪本官眼拙。”
“奇然大人这般说倒是叫无双不好意思了,大人初来北燕可还习惯?”
“无双听闻大人初来时水土不服,这会子瞧着,气色倒是不错。”
“劳洛大人记挂,提起此事本官实在是汗颜啊。”
“人都有弱处,何须自嘲?”
“洛大人说的是。”
“大人千里迢迢从南璃国来到北燕国,就未曾考虑过除了联姻之事以外的大事么?”
“哦,不知道洛大人意指何事?”
洛无双笑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摆在桌子上,推向奇然道:
“那不知道大人是否对此事上心”
奇然看着洛无双推过来的信封不语,他不知道洛无双今日之举到底是为了何事,不过他的直觉告诉他,定然不是什么易事。
于是乎他又将信封推了回去,信封里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是环形状的、硬邦邦的。
这一封信封在桌子上来来回回,洛无双甚至怀疑,这信封会不会被磨破。
“大人为何不看看再做决定呢?”
“本官甚喜广交天下之友,却也胆小得很,有些东西不该碰,本官就绝不会去碰。”
洛无双见奇然态度坚决,也不勉强,将信封收了回来,转而递给了寅楚。
奇然原本对这信封不太上心,见洛无双又收了回去,下意识又觉得自己应该拿回来看看才是。
洛无双就是瞧准了奇然这个心理,她交代寅楚道:
“既然奇然大人无缘得见此宝贝,那便由寅楚你保管吧,待日后交给有缘人。”
这一番话看上去是对着寅楚说的,实际上却是对着奇然说的,寅楚自然知晓,他余光瞟了一眼奇然,便将信封收进了自己的袖中了。
“奇然大人,今日得见相逢恨晚,不过无双还有事,便要先行告辞了。”
“洛大人慢走...”
洛无双起身与奇然告辞,奇然忽然开口问道:
“今日与洛大人相谈甚欢,却还不知道洛大人身旁这一位先生是?”
洛无双装作一脸的疑惑,奇然连忙解释道:
“是这样的,本官实在很是欣赏这位先生的才智,想结识这位先生。”
“承蒙奇然大人厚爱,寅楚实在是愧不敢当。”
洛无双见寅楚拿捏得当,也开口作解释道:
“这一位是我洛府门下的智囊团,唤作寅楚先生,若是奇然大人想与先生继续来往,便可时常来我洛府作客。”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洛无双见鱼儿已经死死地咬住了鱼钩,也不着急收网。
“那...改日再来洛府拜访。”
“恭迎大人。”
奇然看着洛无双和寅楚一起消失在楼梯口,奇然身后的人开口道:
“将军,此人居心不良。”
“北燕的人对我南璃国有几个是赤胆真诚的?”
“那将军还与此人接触,听闻此人虽然在北燕颇受皇帝宠信,名声却是个实打实的佞臣呢。”
“佞臣更好,怕的就是对北燕忠心耿耿的孤臣呢。”
“将军所言甚是,但是也不知道这位洛大人究竟是为了何事才设计演了今天这么一出戏码,也难为将军配合了。”
“配合又有何困难,只是不知道这洛无双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将军若是好奇,为何不收下那封信呢?”
“愚蠢,若是洛无双只是表面上的佞臣,实则有诈呢?”
“是,将军英明,所以将军才想要与那位寅楚先生结识探探底么?”
“这只是其中之一,另一方面那位寅楚先生却是位可用之才,若是纳为己用,也未尝不可。”
奇然话音刚落,隔壁桌便传来打斗的声响,片刻之后,一人被扭送跪倒在奇然面前。
“大人,就是此人一直在偷听我们说话。”
“这人看着有些面熟啊。”奇然开口问道。
“可不嘛,早在入京城之前便见过一面了,这小子一直跟着我们。”
“那...”
奇然的话还没有说完,被逮住的来人便服毒自尽了,众人顿时有些慌乱。
因为众人原本就是南璃人,若是在北燕闹出什么人命来,无论是否有理都显得理亏。
奇然冷静地吩咐道:“将人扶下楼下的马车上去。”
“是大人。”
众人起身离开茶楼,小二上来收拾的时候,还好奇多嘴问了一句道:
“哟,这位爷是怎么了?怎么需要人扶着?”
“不该你多管的事别多嘴。”
小二被凶神恶煞的随行吓了一跳,又不停地拿眼去瞅那人。
奇然一边指挥着手下人快走,一边温和地和小二开口解释道:
“这位兄弟昨夜喝花酒喝多了,今日一直浑身都不得劲,这不刚又喝了点小酒...”
“便是彻底睡过去了,小二千万见谅,毕竟这对于我们男人来说实在是丢脸。”
奇然边说着又边给小二塞了些碎银,小二这才眉开眼笑地道:
“各位爷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随行们将尸体搬上了马车,奇然也掀帘而入,看着马车上的尸体也很是头疼。
但是他转念一想,想到了一人,于是吩咐马夫道:
“去洛府。”
皇宫疏礼坊。
百里清绝一身雪白翡裳慵懒地躺在躺椅上,手里捧着一本四国志。
“主子,花大人又送来了许多的奇闻异录。”
“哦?是吗?将人请进来罢。”
“参见若姿皇子。”
“免礼平身。”
“花大人今日又拾叨着什么有趣的书籍来了?”
“若姿皇子见多识广,又喜爱读书,这不论是北燕国的藏书还是南璃国的藏书都不够若姿皇子啃喽。”
“花大人真是会说话,不过这世间的奇书还真是叫人稀罕着呢。”
花云峥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百里清绝斥退了殿中人之后,花云峥才卸下了束缚。
“若姿皇子若是喜欢,云峥便去世间为皇子搜罗。”
“说定了?”
“说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