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才是老巢啊,防守一定严密。要不要等他们一起?”
“等他们?不不不,我们自己干,马上。”
“我反对!”
“为什么?”
“刚刚说过了,这里防守一定严密,火力强大。”
“这里是发射场和研究所,不是军事堡垒,防守严密我信,火力倒未必强大。你想想,要是到处是炮塔,暗堡,你叫那帮人怎么工作?”
“里面当然不可能安装炮塔,我说的是周围,周围一定有军队把守。”内心担忧,刘铮阳据理力争。
“当然有军队把守,不然也用不着我们来。说起这个,你忘了咱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牛犇不在,小狐狸精也不在,失去约束的韩林儿干出不少“荒唐”事。眼下这次进攻关乎全局,刘铮阳劝他稳妥行事,结果就像少女阻止歹徒施暴,徒劳无功。
“我们的任务是破坏!破坏懂吗!”
微胖的身体因为兴奋而颤抖,韩林儿朝刘铮阳奋力挥舞着拳头,呐喊仿佛呻吟。
“这种事既简单又过瘾,绝不能叫他们俩抢了!”
都说战争锤炼意志,打熬身体,磨砺性情,沉淀坚勇。对韩林儿来讲,这些表述并不适合,战场非但没有让其憔悴,反而比军校时胖了不少,性情更是日趋暴躁,不断朝土匪的方向靠近。他或许就是那种天生适合、乃至喜欢战争的人,和平时期隐藏在骨子里战争因子被连续战斗激活,一发不可收拾。
刘铮阳与韩林儿完全不同,放到一起即可互补又能制衡,很好的搭档。具体到这件事情,应该说两个人都有道理......刘铮阳追求稳妥,韩林儿担心错过时机,当然,或许他更在意的是能否一个人独吞。
刘铮阳注意到这种变化,屡次警告,如今更是寸步不让:“这不是争功劳的时候,重要的是完成任务!”
“说得对极了,就是要完成任务。”眼见无法独断专行,韩林儿转转眼珠:“咱们已经到这里,随时有可能被察觉,到时不仅守军有了准备,而且会上报。”一面皱眉做思考状,韩林儿自语般问道:“你说,三巨头会不会出兵?”
“......当然会。”刘铮阳为之紧皱眉头。
“可未必哦,也许他们吓破了胆,不敢动呢。”韩林儿
“别胡扯了......”再狂狂不到那种程度,刘铮阳咬咬牙。“打吧。”
“真要打?”
“必须打。”越想越觉得战机不容错过,刘铮阳神态坚决:“而且要尽快!”
“那行,听你的。”韩林儿抱住刘铮阳的肩膀笑嘻嘻说道:“出事你负责。”
不待刘铮阳感到后悔,韩林儿转身朝周围大喝。
“出发!”
一声令下,百多台机甲一起发动,单单引擎的轰鸣就已震动大地。连同搜、捡、救、投而来的藏锋队员,这支在索沃尔城外纵横多日,经历大小战斗十余次的队伍鼓勇向前,朝着那片遍布崎石的山峦进发。
没过多久,炮火与烈光撕开空气,将战争的喧嚣传遍到四面八方。身后数十里外的两侧,听到炮声的林杰与安德烈愤怒大骂,各带一支规模稍大的队伍以追赶落日的速度朝这边奔进。引人注目的是,他们夹带的步兵人数更多,为了赶路,一些人不得不与机师一道挤进座舱,还有人干脆用背囊、铁箱、甚至锁扣连在机甲身上。
这些都是当初渡河成功的军人,幸运地躲过星盗搜捕,近期才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加入到队伍里。他们又分城外与城内,城外的直接编入战斗部队,利用从据点搜刮的机甲、军械完成武装,城内则大多潜回城内,慢慢聚集到新师长的麾下。
为保证将孤山一举拿下,能够动用的兵员已全部赶来,只是大家都没料到韩林儿会抢先发动攻击,也不知道孤山比军事堡垒更加堡垒,抵抗之力超乎想象。
因此所产生的幸与不幸,便都成为战争的一部分,留待后人评述了。
军旗所向,战火凶猛,又一片土地体会到人类的凶威,震颤着,狂饮生灵之血。
......
......
时年冬月,索沃尔城南三百里外爆发了一场战斗。由于孤山位置偏僻,周边荒芜,战斗的规模也不算大,当时城内几乎没有什么人知晓。然而,但凡知道的人全都被深深震惊,其中一部分人和势力因此改变对整体战局的态度。
各大势力中表现最为突出的是霍夫曼人,在通过秘密渠道获知结果后,拉普拉斯上校与刚刚合作的三巨头发生激烈争吵,并很快做出决定,获知消息的第二天,他便率领余下队伍撤出索沃尔,返回到帝国原来地方。与之相比,姬鹏帝国的小野虽然没有抽身而去,但也将那些作为教官洒入联军的部下收拢起来,除了一些重要岗位,其余皆撤退到军营重地,随时可以离去。与此同时,姬鹏与三巨头之间的联络方式发生变化,不再像当初那样当对方是一个整体,而是以不同的态度对待不同的人。由此所产生的后果很快体现出来,并对整体局势发生重大、甚至根本性影响。
除去影响极其深远,战斗本身的艰难超乎想象,仅从人员伤亡便可知晓一二。守卫孤山的兵力接近千人,每一个都是星盗的亲信,绝对忠诚、且极为强悍。而在战后,连同隐藏在孤山的一个秘密实验室里的学者、专家、后勤及保障人员计算在内,被俘者不过三百余。最终统计的结果,守卫基地的千余名士兵中,战死者超过九成。
战死比例高到这种程度,即使最苛刻的长官也已不能责怪幸存者,连对手也深深感到震惊与困惑。要知道,这些人本质上是一群无家、无国的强盗,其行为不仅难得、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怪异。
防守方凄凉,进攻一方同样壮烈,首批进攻的近两百人,步兵全员阵亡,百多名机师当场战死过半,加上战后应伤重不治的人,伤亡超过七成!而且,假若不是另外两支队伍及时赶到,此战极有可能以进攻方全军覆灭、防守方惨胜收场。
如此巨大的伤亡,总量甚至超过鬼见愁山谷之战!也难怪当大局平定之后,关于这场战斗的成败得失众说纷纭,联邦军部甚至专门召开论证,对孤山之战该不该打,如何进行做研讨。
首先被关注的是,机甲部队不适合单独攻坚这条理论看似可以推翻,孤山之战虽有惨重伤亡,但就结果而论,三十八师在没有空军与重炮支援、而且人数远逊于守方的情况下完成对军事堡垒的进攻、并将其占领,这其中,固然有三十八师强悍超乎寻常,守卫方装备不够先进等等因素,但也足以证明机甲换代对战争的影响,或可作为机甲新时代的标志。在此之后,此战需要重点讨论的是,韩林儿和刘铮阳战前决定是否失策?应不应该三军汇合后再发动进攻?应不应该为士兵的伤亡负责?
这些问题难有答案。因当孤山战斗将临结束时,索沃尔的援兵已在路上,前锋甚至发生交火。幸好孤山那边及时平定,援军发觉局势无可挽回,加上城内发生变化,最终才为避免野战而出动撤退。
值得一提的是,孤山之战刚结束、或者说尚未完全结束的时候,城内来的援军与三十八师已处于“接触”状态,已在战斗中负伤且失去机甲的韩林儿杀红了眼,自己不能打,便极力鼓动林、安德烈掉头迎击。对这个或可看成“拖人下水”的提议,林杰颇为意动,但在安德烈的力阻下不得不罢手。后来,当安德烈战后回国,在对华龙联邦新一代军人做评估的时候,添加了不少原本不准备说的话,并由此产生一些微妙后果。
一将功成万骨枯,孤山之战终结了很多人的性命,也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其中最为突出者当属帅队发动攻击的韩林儿与刘铮阳,在经历一番痛苦的“调查”与“心路煎熬”后,两人先后成为继牛犇之后,军校学子中最先崛起的年轻将领之一。
事先谁都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相比之下,往日在军校最被人看好的军校三鹰等人的表现只能说寻常,其中表现最好的林杰——亦只能说与人们的期望值相当,其余如林少武跟随牛犇进城,在与托马斯等人为伍的过程中,连绿叶都不太能谈得上,至于黄君安等更令人失望,从此淡出视野。
这些是后话了,眼下,塞纳河上初见浮冰,城内多方势力在犹豫和担忧中等待,更多人为了将来苦思冥想,寻找出路,或者把目光投向某处,随即压上人生最重的一次筹码。
在几个看似并不相关的点上,变化与孤山之战前后衔接,纷纷上演到世人面前。
......
......
索沃尔城几大区域当中,城南是一处不受人骚扰之地,因为这里是联军军营,不仅民众到不了里面,就连城外纵横的联军机甲也不敢轻易靠近。此前发生的最危险状况,是一次毫无征兆的“突袭”,几台伪装成联军逃兵的联邦机师试图接近军营,但在盘查的时候露馅,随即爆发了一场极其短促的战斗。
那是韩林儿亲自搞出来的事情,结果虽然灰头灰脸、但却成为其日后长期吹嘘的资本,毕竟他带捉人成功逃脱,并朝军营胡乱发了几炮,虽没有伤着谁,但也着实吓人一跳。
“那帮家伙没种,这样诱不出来。”
这是韩林儿日后常说的话,直到战后被牛犇痛斥,他才知道自己的行为直接导致军营对与之相邻监狱里的人犯看管更加严格,造成严重后果。
这里所说的人犯指的是前期被抓到的渡河士兵,也就是战俘。另外需要提到的是,索沃尔的监狱与外面不同,首要表现在——它从来都是由军人看管,抓来的犯人中多数不是普通百姓,而是星盗、军人居多。原因在于,索沃尔城内居民的身份大多不单纯,要不当过兵,要么曾经干过星盗,当真那些土著村民犯了事,被直接击毙的可能性更大。因为这些原故,监狱和军营紧挨着,军营也没有专门为战俘另找地方,而是将他们投进大牢。
战争期间,以各种原因被投进监狱的人不断增加,犯人总数着实不少。考虑到联邦俘虏身份特殊,意义可能很重大,待遇也和普通人犯大为不同。比如他们的关押地点是内牢,由三巨头亲信直接看管,甚至配有帝国教官。
周围是高墙厚壁,且有军营为伴,看管密不透风。进到这里的人犯,无论纵横星际的悍匪,亦或决战沙场的军人,谁都不会梦想有机会逃脱,表现自然也比较安定。然而近期,随着战争局面的演变,犯人们从看守脸上看出变化,从只言片语中听到风声,再经过交头接耳、偶然探视中得到印证,逐步获知到外界正在发生的事情。
不需要有人鼓动,人心自然而然地慢慢浮动起来,监狱内的事故逐日增多。
“六哥,六哥?跟您打听一下,听说城里来了......”
“打听你娘!老子心情不好。”
“啥事心情不好?是不是干的联邦人多了,怕报复......哎哎哎,别急着走呀!”
“呸!老子是活菩萨!怕报复,操!”
干完一天的活儿,脸有黑痣的犯人回到牢房,一路上与对着惨白的屋顶发呆没多久,外面忽然来了通知,有人探视。
作为看守的左膀右臂,劳动班成员享有一些普通人犯梦寐以求的特权,比如白天拥有自由,伙食管够甚至能够吃到肉、喝到酒,探视不会被拒绝等等。老六为人精明,擅于察言观色,把看守乃至教官都哄得开心,与此更得便利。
出去的路上不得安宁,无论是羡慕、嫉妒或者痛恨,犯人们总归有话想说,对探视更加关心非常,无数问题和议论砸出。
“老六,听说看你的是个漂亮姑娘,啥关系?”
“扯淡,漂亮姑娘来这里看他?”
“别不信,瘸子说他亲眼看到。”
“那就是女儿。既然有个漂亮女儿,老六怎么会坐牢?”
“谁知道。”
人声嘈杂,口舌纷纷,老六没办法一一回应,只好用眼神回瞪过去,偶尔一句警告。
“小心点,老子明天送你归西。”
放在几之前,这句话当真不是吹牛,自被赋予“劝服”使命后,老六虽未能建功,但却有了一定的“举报”权。对监狱内的人犯,只要确定对方来历不明,他便可随意指着人说:这家伙是联邦士兵。接下来的事情不用想,即便被指认者最终证明无辜,恐也脱了几层皮。
可惜老六不知道珍惜,很快就把这种近乎“生杀”的权利用在几个他看不惯的犯人身上,连番审讯无果后,看守与教官都知道这货是在报私仇,便不再问。现如今,外面的局势日益趋紧,老六的日子也不如之前好过,心情当然好不起来。
喧哗吵闹中前进,探访间内,老六见到众人犯口中所讲的漂亮姑娘,坐下来就是一阵抱怨。
“日子没法过,得赶紧想法子把我弄出去,再迟我怕来不及。”
“来不及?”
漂亮姑娘微微皱眉,问道:“什么事情来不及?”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来不及逃命。”
老六不停唉声叹气,尚未衰老的脸上浮现出刀刻般的皱纹。
“前天我弄死一名战俘,今天又杀掉一个。他们俩是......真的战俘。”
“什么?”漂亮姑娘大为震惊,声音都走了样。“为什么?”
“不干别说留在劳动班,连活都不能活。”
老六无奈连连摇头,声音装满了忧愁与苦闷。
“你叫我来关照战俘,现在可好,他们最恨的就是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