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梁山的张二狗疯了,满街乱跑,如癫如狂。
他哈哈大笑,追牛赶羊,从大街的这头跑到那头,又从那头跑到这头。
崭新的衣服穿上不几天就脏兮兮的,一身泥泞。
有时候,他会在水塘里打滚,有时候会在山神庙里过夜,有时候会冲进羊圈,抱着一只绵羊睡,一整天都不出来。
张大栓跟四妮啥活儿也不能干,净顾着忙活他了。每天到吃饭的时候,他们呼唤二狗,张二狗就会失踪。害的张大栓跟四妮来回乱找。
曾经一天,当四妮找到他的时候,张二狗正在山上跟绵羊对话,说:“咱俩成亲吧,你咋恁白?恁好看。”
二狗还抱着绵羊亲啊亲,搂啊搂。胡子乱糟糟的,赖利头也脏兮兮的,尿湿的裤子散发着异味,特别恶心。
四妮越来越迷惑,根本不知道男人是装疯还是真疯。扑过去拉他:“二狗,咱回家,回家!”
二狗就问:“你是谁?”
四妮说:“俺是你媳妇,四妮啊?”
“不是,你不是四妮,你咋……老了?”
四妮说:“俺跟你过了二十多年,能不老吗?你照照镜子,同样一脸褶子,二狗,咱都老了。”
他记得四妮是很俊的,脸蛋白皙,头发娟秀,小腰纤细,仿佛一晚的时间腰身变粗了,目光也呆滞了。
四妮上去扑打干净男人身上的土,将他拉了起来。
“二狗啊,你要折腾到啥时候?多咱是个头啊?你有啥不开心的事儿,跟俺说,俺是你媳妇啊?不要憋在心里。”
张二狗就嘻嘻哈哈笑。
现在,他自己也不知道是装疯还是真疯。明白过来的时候,啥都知道,啥都明白。
糊涂起来的时候,又啥都不记得,啥都是模糊的。
他的神经时好时坏,啥都明白的时候,也不说话,就那么瞪着眼看着天。
我真疯了就好了,不用再苦恼了,完全可以避过大癞子,避开S市的高教授,陈队长,避开那些意图不轨人的追杀。
这样,就可以保护四妮,保护闺女天天,保护小曼,保护爹娘的安全。
他们跟大梁山的四本古书没关系,那些人也就不会难为他们。
没人跟个疯子一般见识。大梁山所有的秘密都会随着自己的疯傻烟消云散。
他要守护这个千百年的秘密,不能让人下去幽魂谷,挖掘属于大梁山人的宝藏。
疯起来的时候,他就不受控制,满街乱窜,大喊大叫。
但不可否认,张二狗的精神正在一点点恢复,想起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回到大梁山半个月以后,四妮拿定了注意。她不能再去管理家具厂了,必须要把家具厂交给闺女天天管理。
是时候让闺女接手所有产业了。
这天晚饭后,她把天天拉进了房里。
天天问:“娘,啥事儿?”
四妮叹口气,说:“妮儿啊,你长大了,该为爹娘分忧了,以后家具厂就交给你了,从明天开始,你就回城,把公司管理起来。”
天天楞了一下,问:“娘,你去干啥?”
四妮说:“我要留在大梁上,照顾你爷爷奶奶,照顾你爹。咱们家乱成这个样子,没人照顾怎么行?”
天天说:“可俺不会做生意啊,家具厂的生意又不懂。”
四妮说:“不懂可以学,娘教你,恁大了,应该挑起家庭的重担。”
天天说:“娘,家具厂还是你来管理,俺在家照顾爷爷奶奶跟爹。”
四妮说:“不行,你还年轻,我不放心。”
“那就雇个保姆照顾他们,不花啥钱。”
四妮说:“保姆更不行,不是自己亲爹娘,不是自己男人,谁会尽心?你去管理家具厂,我在家善后。”
四妮拿定了主意,一定要在家照顾这家老小,只有亲力亲为心里才踏实。
她为这个家付出的太多了,不能看着任何一个遭罪。
张大栓跟大栓婶老了,啥也干不动了,张二狗又疯成那个样子,她必须要挑起大梁。
天天知道娘苦,知道娘为了这个家付出了一切,女孩子抽泣一声。
“娘,那俺把厂子搞垮了咋办?生意赔钱了咋办?”
四妮说:“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咱们的工厂早就步入了正规,下面的经理,主管,员工,都是各司其职。我还能从侧面帮你。
Z市有小燕婶子,有王三嫂,她们都可以帮你,再说不是还有你公爹王海亮吗?他同样可以帮你。
还有天昊,不要看王天昊傻乎乎的,这小子精得很,做生意是个天才,有这样的好男人,你的生意想垮掉很难。”
天天也知道自己必须肩负起整个家了,爹跟娘早晚会退休。家里的一切也早晚是她的。
女孩点点头说:“好,娘,俺回城,一定会把咱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越办越好。”
就这样,四妮第二天又回了一次城,把闺女拉到了家具厂。
当天上午,她把厂子的里的一切跟天天做了交接,跟所有员工介绍了他们的新总经理。并且嘱咐那些部门经理,一定要像从前帮她四妮一样,去帮着天天。
所有话说完,四妮还冲那些员工深深鞠了一躬。
那些员工都对四妮恋恋不舍。十五年的时间,他们之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是四妮一步一步把所有人提携了起来,也是在这些人的帮助下,张二狗的家具厂才会蓬勃发展。
很多都是老员工,他们对四妮忠心耿耿,当然也会对四妮的女儿忠心耿耿。
交代完毕,四妮当天下午就风风火火赶回了大梁山。
她要尽一个女儿的孝道,尽一个做妻子的职责。
为了这个家,事业都可以不要。
家才是最重要的,跟爹娘的健康,丈夫的病比起来,事业算个屁。
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家人更加让她牵挂的。人是最大的财富,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就这样,四妮甘心做起了一个家庭主妇。
回到大梁山以后,她立刻卷起袖子投入了繁忙。
他帮着公婆洗衣服,给他们做饭,帮着男人二狗洗澡,每天都可以让家人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
张大栓再也不用整天拌疙瘩汤了。
回到大梁山的四妮非常低调,跟村里人也有说有笑,关系十分的融洽。
现在,她是大梁山的第二富户,却从不盛气凌人,一点架子也没有。
闲暇的时候,她就拉着爹娘遛弯,散步,拉着二狗跟他说话,唤起男人更多的回忆。
张二狗整天瞪着俩大眼,东边瞅瞅,西边看看。
他的脸色越来越红润,脸上有肉了,红光满面了,赖利头也跟当初一样放光。
开始的时候,四妮一直觉得张二狗是装疯卖傻。一定有啥苦衷。
可是后来她就发现,二狗有时候正常,有时候是真的疯。
疯起来,就跟村子里的一帮孩子打闹,抱着绵羊亲嘴。
正常起来又好像啥都知道,话说也越来越清晰。
特别是晚上,劲头可足了,龙精虎猛,每晚都会带给四妮无尽的快乐。
四妮是知足的,幸福的,这个家里的人也是幸福的。
她倒是希望张二狗一直这么疯下去,千万别转好。
万一男人转好,又要折腾了。
可时光并没有因为四妮的善良而一帆风顺,后面的劫难一桩挨着一桩。
很快,第一次劫难就来了,因为这个时候,第一个情敌杀上了门。
杀上门的是碎妹子,碎妹子终于找到了大梁山。
张二狗跟碎妹子好了一个多月,无辜失踪,女人心急如焚。
张二狗一声不响离开两个月,碎妹子也找了她两个月。
女人跋山涉水,一边找一边打听。
碎妹子去过大梁山的铁矿厂,也找到了煤场。
她询问了哪儿的人,有没有发现一个傻子,胡子拉碴,脏兮兮的,一身破衣裳。
矿场的人告诉她,的确有个傻子,整天在这附近转悠,可后来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儿。
于是,碎妹子就在附近的村子里找,找过来找过去,终于找到了疙瘩坡。
那一天,碎妹子疲惫不堪,踏上了大梁山的山道,女人惊呆了。
妗子个腿!这是哪儿?简直是大山深处的世外桃源。
偏偏赶上桃花,杏花,苹果花开放的季节,漫山遍野被鲜花簇拥。山道笔直,到处是凉亭,小桥流水,处处是高楼大厦。
碎妹子做梦也想不到,大梁山的深处会这么美。
同样是山里人,为啥这儿跟自己的村子差距这么大?
路边是散步的老人,很多老人在玩黄昏恋,拉着手,相扶相搀。
碎妹子就跟他们打听:“大爷,大娘,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傻子,这么高,这么瘦,脑袋是赖利头,胡子这么长,身上的衣服很破,还拄着一根棍子?”
两个老人一愣:“咋?你认识他?”
碎妹子说:“那是俺男人。”
老人一听楞了,说:“混账话,我咋不知道,啥时候又蹦跶出来一个儿媳妇?”
“那您老是?”
“喔,我叫张大栓,你说的人叫张二狗,是我儿子。”
“啊?大爷,这是疙瘩坡?你说那个傻子叫……张二狗?”
“对,这位大嫂,你是……?”
碎妹子一听,蹬蹬蹬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石台阶上,脑子里嗡地一声。
苍天,我说那男人咋恁眼熟,跟自己同床共枕了那么久,搞半天,他竟然是二十年前的张二狗?
碎妹子苦笑了,二十年了,还是没有逃出张二狗的魔爪。
这个时候,就算她知道那是张二狗,也不会放弃了。
张二狗带给了她做女人的快乐,她完全把他当做了自己男人。
村长作证,俺俩是村里人公认的夫妻。
碎妹子一下抓住了张大栓的手:“大叔,那你告诉俺,二狗在哪儿?他是不是回家了?”
张大栓抬手一指:“那边,打毛衣的那位,是我儿媳妇四妮,旁边抱着绵羊的,就是二狗。”
碎妹子抬头一看,不远处果然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在打毛衣,一脸的幸福。
男人傻乎乎的,目光呆滞,不是二狗还会是谁?
碎妹子惊叫一声:“俺滴亲啊!”飞步扑过去,将二狗抱在了怀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