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沉痛的代价
王海亮第二个要找的人就是孙上香。
孙上香是玉珠的娘,自己的丈母娘。
别人都来大队部,丈母娘不到,他觉得很没面子。
于是,海亮只好单独去请。
他走进了孙上香的家,孙上香已经奄奄一息了,女人躺卧在炕上,就像一把干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棉被高低起伏。
她的眼睛很大,两腮的颧骨都显露出来,头发也很蓬松。海亮的爹老子王庆祥就在旁边,为孙上香喂药。
这些天,一直是王庆祥在照顾她。王庆祥不单单将棉被搬了进来,还从家里拿了草药,米面。每天给孙上香煎汤熬药,端屎端尿,跟伺候自己的媳妇一样。
海亮说:“爹,把岳母送进大队部去吧,哪儿的条件好,有医生照顾她。”
王庆祥却摇摇头说:“不行!上香的病只有我来照顾,任何人不准抢走她。”
王海亮一声苦笑,其实父亲跟玉珠娘年轻时候的风情韵事,王海亮早有耳闻。
这些年,他知道孙上香一直在记挂着父亲王庆祥,而王庆祥也在记挂着孙上香。
很久很久以前,他们本来就是天生的一对。
王庆祥这样照顾玉珠娘,就是为了还债,就是为了当初那段情。
这种关系有点混乱,但王庆祥跟孙上香之间的确没什么,就是一般的神交。
他不忍看着她死,他要为她尽最后的一份绵薄之力。
世界上的爱分很多种,一种是霸占,一种是舍弃,还有一种是无奈。
王庆祥跟孙上香之间,就应该是无奈,是命运的不公拆散了他们,是老天的错配,打乱了美好的姻缘。
当然,海亮应该感谢老天,如果不是老天阴差阳错,也不会有他王海亮。
海亮说:“爹,你这样不行,再不治疗,我岳母就耽搁了。”
他说着,就要过去将孙上香搀扶起来,打算送她进大队部。
哪知道王庆祥大喝一声:“你给我住手!滚!马上滚出去,她哪儿也不能去!不滚我就打断你的腿!!”
王庆祥怒发冲冠,眼睛血红,好像要跟海亮拼命,把海亮吓得浑身一抖。只好松开了手。
孙上香淡淡笑了,说道:“海亮,好孩子,娘知道你费心,可你还是不了解你爹。
他不想我死在大队部,只想我死在他身边,进到大队部,他就看不到我了……我在家里,在他身边,他能一直看到我,多看一眼是一眼……死在他身边,我乐意。
我早就活够了,二十年前就该死,临死能跟你爹在一块,我知足,你还是……走吧!”
孙上香执意不肯走,王海亮真的没办法。
王庆祥是他爹老子,也是他的克星,他不想惹父亲生气。
或许玉珠娘死在家,死在王庆祥的怀里,真的是最好的归宿,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再说父亲是老中医,医术堪称当代一流,进大队部也不见得对孙上香有帮助。
海亮没办法,只好摇摇头走了。
孙上香是唯一一个没有进大队部治疗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被王庆祥全力照顾的人,这段时间,王庆祥为了治疗她的病,几乎穷尽了一生所学。
他试验了很多药,期望出现奇迹。可奇迹一直没有来到。
海亮离开以后,王庆祥放下了药碗,用手巾擦了擦女人的嘴角。
他看着她,他也看着她,两个人四目以对,没有悲伤,没有安慰,但是却心照不宣。
孙上香说:“庆祥哥,你别怪孩子,海亮是好心。”
王庆祥说:“我知道,海亮,玉珠,都是好孩子。上香,我亏了你一辈子,但是这辈子却是无悔的,要不然也不会有玉珠跟海亮的结合……咱们两个的感情,会在两个孩子的身上得到延续。”
孙上香说:“俺知道,庆祥哥,二十年,二十年了,今天咱们的债也该清了。”
王庆祥说:“没有清,这种债是算不清的,还是我欠你的,我希望这辈子欠你的,下辈子欠你的,下下辈子还欠着你的……。”
孙上香说:“那俺岂不是很吃亏?”
王庆祥说:“只因为你吃亏,所有我才有机会弥补,这样我们几生几世都不会分开……”
王庆祥的话很肉麻,这种肉麻话也正是孙上香希望听到的,临死以前可以听到,也不算亏。
接下来的几天,王庆祥还是没有回家,一直在孙上香的身边。
王海亮跟大夯哥一直在忙碌,帮着医疗队的那些人运送药材,安排医疗器械,照顾病人。
眨眼的时间,十多天的时间过去了,大队部终于开始死人了。
第一个死去的是个年轻后生,那年轻后生才二十多岁,他的病也是有小燕传播的。
他死得很突然,头天还好好的,第二天早上起来就没气了,什么时候死的,身边的人都不知道。
他死的时候,浑身上下充满了红斑,一只高烧不退,那些红斑遍布全身,又红又肿,多数地方都溃烂了,全身像个烂柿子。是脱水而死。
第二个是个女人,三十多一点,她的病是有自家男人传播的,他男人也在大队部,而那男人也是小燕活着的时候,女人土窑里的常客。
男人的体质好,暂时熬得住,女人的体质差,先走了一步。
她死的时候跟前面死去的那个后生一样,同样是全身红斑,多处溃烂,高烧不退。
医生用了很多退烧药,还注射了吗啡,也没有挽救过来。
第三个死去的是孙家庄的一个中年人,那中年人同样跟小燕有来往。
其实这些天不单单是疙瘩坡,附近的王家庄,孙家庄,李家庄,跟张家庄,也发现了大量的暗病携带者。
其他的村子跟疙瘩坡一样,也是将病人隔离了,住在大队部。
大梁山进来二十多个医护人员,根本就忙不过来。
山里人一个一个地死,尸体被一个个抬出去,装进薄棺里,就那么抬上山坡埋掉了。
大梁山五个村子,全部陷入了一片人间地狱,处处是哀嚎声,处处是啼哭声,处处是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整个大梁山都在这场大暗病里强烈颤抖……。
看着这些人无奈地死去,王海亮又是心痛,又是惋惜,还有意一丝嘲讽。
他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应该同情,有时候甚至觉得他们死有余辜。
如果他们但凡安分守己一点,不被小燕的美色迷惑,或许就不会搞成这样。
是放荡的罪恶让他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小燕同样是无辜的,女人的病也不知道被谁传上的,大夯哥当初炸掉废窑,希望断绝祸根。可祸根却在继续蔓延。
就在大队部的人不断接连死去的同时,家里的王庆祥一直没有闲着。
他一边照顾孙上香,一边在细心研究暗病的治疗方法。
孙上香的家里几乎成为了中药铺,王庆祥将各种治疗暗病的草药拿进了孙上香的家,在院子里生了火,不断在熬制药材。
家里的那本古书几乎被他翻烂,两个月的时间依然是一筹莫展。
最后,王庆祥气馁了,不得不孤注一掷。他希望自己染上暗病,亲身感受一下暗病的症状。
只有亲身感受,才能配置出更好的药材,孙上香才能救活。
为了女人,为了大梁山所有的乡亲,他不得不咬咬牙做出悖逆之事了。
晚上,夜色降临了,一灯如豆,王庆祥刷了碗筷,犹豫了很久,还是上了孙上香的土炕。
解下了自己的衣服,撩开了孙上香的被,跟女人抱在了一起……。
孙上香吓了一跳,当然知道男人要干什么。赶紧向外推他,说:“庆祥哥,不要,别,别呀……你会染上病的……”
王庆祥说:“上香,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要以身试病,跟你相好,把你身上的病传到我的身上。
我要感受一下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研制出新药,把你救回来,把全村的人救回来……。”
王庆祥疯了,要跟她发生关系,将暗病的病毒传到自己的身上,孙上香是断然不会让男人这么做的,他希望王庆祥活着,好好活着。
她苦苦地哀求:“庆祥哥,别呀,俺知道你是为了俺好,想治好俺的病,可你这样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王庆祥抱住了女人的细腰,紧紧纳在怀里,说:“我对不起您,就当是为了偿还我0年来对你的亏欠吧。”
孙上香问:“你甘愿为了俺死?”
王庆祥说:“对,为了你我啥都不怕,包括舍去自己的生命。”
“可是你死了,海亮娘咋办?她也是你的女人啊。”
王庆祥说:“不怕,我死了,还有海亮在,他会照顾她的,你死了,可就什么也没有了。
你是我活下去的希望,没有了你,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是生不如死。我想跟着你一起走……”
“庆祥哥,俺的小哥哥……”孙上香同样把男人纳紧了,她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死在心爱男人的怀里,她觉得这辈子值了。
王庆祥一点也不嫌弃孙上香脏,他抱着她,跟她紧紧相贴,胡子拉碴的嘴巴开始亲吻女人的脸。
女人的身体火热滚烫,也温柔如水。孙上香的心彻底融化了,融化在蓝天白云里。她荡漾起来,像一只平滑在晴空丽日下的鸽子。
她猫儿一样蜷缩在男人的怀里,拥着他的脖子,同样亲他的脸亲他的额头,绵软的手掌抚摸男人胡子拉碴的脸。
她的眼睛里流着泪,两条手臂把男人的脖子死死抱紧,身体也不住颤抖,觉得自己的伤口好像一下子被抚平了,疼痛也减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