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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正浓,四方寂静。
两道人影,悄然而来。
这是一个偏僻的山谷。
正前方的山坡上,错落着数十间房舍,显然是个小村子,却阴气沉沉,没有人烟,显得荒凉而诡异。
村口的老树下,两人放缓脚步,换了个眼色,继续往前走去。
突然夜访山村的,乃是两个男子。一个三十多岁的光景,面皮白净,仪表不凡;一个二十七八的年纪,略显瘦弱。而无论彼此,皆东张西望,眼光闪烁,小心翼翼的样子。
片刻之后,两人穿过村子,却并未就此离去,反而扭头返回,并抓出一张张符箓砸了出去。
“轰、轰、轰——”
随着电闪雷鸣,一团团火光炸开。数十间房舍,婆娑的老树,以及整个山坡,霎时陷入火海之中。
与之瞬间,原本寂静荒凉的所在,忽然从地下冒出一道道黑影,足有数十之多,显得极为慌乱而又愤怒。
而两个男子砸出符箓之后,根本不作停留,各自踏起剑光,匆匆忙忙转身便跑。
无缘无故遭到焚烧,赖以藏身的村子也没了,数十个黑影岂肯作罢,纷纷冲出浓烟火光而扑了过来。
两个男子回头一瞥,暗暗咂舌,全力催动剑光,直奔远处逃去。
而数十黑影竟逐风而行,紧追不舍。
两个男子刚刚逃出去十余里,一道黑影来势极快,凌空越过头顶,转而出声叱呵——
“人仙小辈,哪里逃——”
与之瞬间,阴寒的杀气笼罩四方。
两个男子的去路受阻,急忙停下。
却见挡路的黑影,是个老者,白发苍苍,身形瘦弱,却散发着阴森莫测的威势。
不用多想,遇到了一位修为高强的鬼巫。
闪念的工夫,数十黑影追到近前,四下散开,皆神情呆滞,阴气环绕,却又一个个手持飞剑而令人毛骨悚然。
“哼,竟敢闯入老夫炼制鬼煞之地捣乱!”
老者哼了一声,叱道:“既然咎由自取,不妨予以成全……”
言下之意,他要将两个男子也炼成鬼煞。
两个男子暗暗心惊,慌张四望。
便于此时,山谷中突然光芒闪烁,一道人影凭空闪现,头顶玉冠,大袖飘飘,神色凛然……
“无咎?”
两个男子松了口气,而老者却大吃一惊。
那突然现身的年轻男子,对于鬼族的高手来说,再也熟悉不过,正是无咎。
无咎在数十丈外稳住身形,也是有些意外。
“况达?”
老者微微一怔,道:“我乃鬼达,况达,乃俗名……”
他便是曾经的鬼达大巫,被无咎毁了肉身之后,修为大跌,却不想在这深夜的山谷中与仇人再次相逢。
“你诱骗设伏,我……”
鬼达察觉上当,便要发作。
无咎却摇了摇头,道:“不管你是鬼达大巫,还是况达道友,与天下间的修士,均为爹娘生养,缘何要自相残杀呢?”他摸出一枚玉简,示意道:“况达,我抢了你的随身物品,得到这枚札记,还你——”
玉简脱手而去。
鬼达挥袖一卷,玉简落在手中。正如所说,玉简乃是他丢失的札记,其中拓印着他的过往经历。当他抓住玉简,曾经的时光,数千年的风风雨雨瞬息涌现。他不禁默然出神,叹道:“唉,过往如烟,回不去了……”
“我送回去——”
“啊……”
鬼达蓦然醒悟,怒道:“你……”
眼前金光闪烁,一个金色小人突如其来,二话不说抬手一指,转身又消失无踪。
鬼达正要躲避,法力禁锢,顿时僵在半空,竟是动弹不得。
而便于此刻,远在数十丈外的无咎,突然闪遁而至,抬手劈出一道紫色的剑芒,并轻声叱道:“况达,我送你重入轮回,来世做人……”
“喀”的一声撕裂的震响,紧接着又是“轰”的一声炸响。
鬼达肉身崩溃,阴神脱壳而出,化作一道淡淡的人影,兀自抓着玉简,却并未逃遁,而是看着再次袭来的缤纷剑光,便如目睹着一道绚丽的彩虹,幽幽自语道:“来世做人……”
“砰——”
鬼达的阴神,连同记载着他一生的玉简,被剑光搅得粉碎……
与之刹那,山谷中又是三道人影疾遁而出,正是吴昊、李远与万争强。三人与高云庭、木叶清汇至一处,各自剑光出手,大喊大叫——
“烈虎啸西风……”
无咎收起九星神剑,挥袖一甩。上百道剑光化作疾风骤雨,随同五人的天虎剑阵呼啸而去。
数十鬼煞,尚在夜空中飘荡,突然遭到打击,竟也东奔西窜而奋力顽抗,而不过转眼之间,便淹没在凌厉的剑光与狂虐的杀机之中……
须臾,山谷中再也见不到一个飘荡的鬼煞,唯有五道人影,在忙着捡取飞剑,找寻纳物戒子,忙的不亦乐乎。
无咎,犹自当空而立,默然的神色中,似乎怅然所失。
不消片刻,众人聚集而来,笑道——
“此番伏击鬼族,又是大获全胜,且收获不小……”
“哈哈,数十鬼煞呢,已修出灵识,假以时日,或许成为鬼巫也未可知,却被你我斩杀殆尽而除去一大害……”
“而无先生所斩杀的竟是鬼族的大巫?那可是堪比飞仙的高人,看来也不过如此……”
“遑论如何,他已魂飞魄散……”
“高兄所言不差,既然魂飞魄散,再不能轮回做人,无先生,你方才骗了他……”
无咎看着一张张笑脸,也不多说,嘴角牵动,懒懒的抬手一挥——
“兄弟们,你我任重道远啊,走——”
……
又一个黄昏时分。
晚霞如血,天地清寂。
荒凉的山坡上,枯草已露出了青翠的嫩芽。十余里外山谷中,有村舍聚集,还有淡淡的炊烟,在暮色中弥漫。
四道人影,就此止步观望。许是难得见到生机盎然的景象,顿然令人感慨不已。
“呵呵,总算是见到人烟!”
“是啊,你我兄弟离开栖云谷后,已闯荡数月,行程二十余万里,难得见到如此安逸的田园所在!”
“莫非一路扫荡而来,鬼妖二族望风而逃……?”
“呵呵,此言谬也!你我虽然斩杀了三、五个妖人与鬼巫,以及数百尸煞、鬼煞,却远远没有伤及鬼妖二族的根本。何况妖族的万圣子与鬼族的几位大巫也始终没有现身……”
“吴兄所言甚是,却不知你我又将如何?”
“不必多问,且听无先生吩咐!”
说话的三个中年男子,一个浓眉方脸,一个身材敦实,一个身高体壮,分别是吴昊、李远与万争强。三人虽然其貌不扬,却均为狡狯、世故的地仙高手,而自从追随某人先生以来,面对更为狡狯的心智、高深莫测的手段,一个个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尤其对方胸怀天下,有情有义,叫人佩服之余,又添几分敬意。
而某位先生,也是无奈。他本想返回碧水崖,而为了收服吴昊五人,不得不四处闯荡,一边斩杀鬼妖二族,一边捞取好处而笼络人心。谁让这五个家伙,太难管教呢。而如此煞费苦心,倒也收获良多!
无咎犹自远眺着黄昏暮色,闻得动静,回头一瞥,淡淡笑道:“至于何去何从,稍后计较不迟!”他翻手拿出一枚图简,走到一旁默默查看。
村落的方向,两道人影踏剑而来。
乃是高云庭与木叶清。
一行六人,早已约定俗成,每到一地,便由高云庭与木叶清打探虚实,稍有不测,即刻展开一场引诱伏击。故而今日赶到此处,二人再次如法效仿,却来去顺利,显得颇为轻松。
“此地百里方圆,并无鬼妖二族的踪影。或是山村偏僻,人丁稀少的缘故,倒是躲过一劫……”
“在下购来二十坛烧酒,孝敬无先生与诸位前辈……”
一堆酒坛子,摆在山坡上。众人围坐四周,顿时酒水飘香。
无咎也抓过一坛酒畅饮起来,却他的心思依然放在图简上。
据图简所示,此地距银石谷,竟然只有十余万里?整日里东奔西跑,不知不觉间,竟然远离了碧水崖,足有三十万里之遥。
是返回碧水崖,还是就近前往银石谷呢?
眼下已是辛亥的三月,也就是说,离开碧水崖,已长达四、五个月之久。不知落羽的口信是否带到,也不知灵儿是否出关。还有林彦喜、以及韦春花、韦尚、梁丘子等人又如何,同样是一无所知。
而广山与兄弟们的安危,更是令人放心不下!
此外,由南往北,扫荡而来,虽也屡有斩获,而鬼妖二族的踪迹却渐渐稀少,便是万圣子与鬼赤、鬼丘等高人也好像消失了。本先生持有妖族的《万圣诀》与鬼族的玄鬼圣晶,那两个老家伙岂肯善罢甘休呢?莫非是玉神殿出手了,逼迫鬼妖二族退却?也不曾耳闻啊……
夜色降临,弯月当空。
吴昊五人的酒兴正浓,继续放怀畅饮。接连闯荡数月,不仅杀伐快意,而且收获颇丰,自然是兴高采烈。至少明确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跟着无先生不吃亏。
无先生也放下心事,抱着酒坛子痛饮起来,旋即又跟着说笑,趁机询问众人的身世与家境。吴昊与李远的来历,让他颇感兴趣。尤其是李远,竟然曾是娄宫门下的弟子。
而娄宫又是谁?
管辖卢洲本土的两大玉神殿祭司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