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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黑的山洞内,两道人影迟疑不前。
“钟广子即将带人追来,耽搁不得。你我去往何处,不妨明示!”
“嗯,右手第三个洞口!”
“何以如此肯定?”
“俗语有云,人往高处走。你没瞧见那个洞口地势高出几尺,应该没错!”
“……”
无咎与妙山穿过石阶,即刻置身于山洞之中。而没走多远,迎面又是大小十几个洞口。两人顿时蒙了,一时进退不定。所幸神识堪用,倒是可以看清四周的情形。
而某人选zé去路的法子着实新鲜,竟然以高低上下来区分吉凶祸福。即使妙山长老阴沉寡言,此时也不由得啰嗦了几句。
十余个洞口,皆一人多高,彼此挨着,相差仿佛。想要从中分辨端倪,还真的不容易。
而无咎却是简单,直接走到一个洞口前,随意挥动着手中的魔剑,坚硬的洞壁上顿时火星四溅。不见异常,他抬脚踏入洞口。
妙山尚未随后踏入洞口,却见一道人影拎着魔剑窜了出来。
“此路不通!”
“这……”
“且往左手第一个洞口,常言道,水往低处流……”
“……”
妙山无言以对,默默跟了过去。
先是人往高处走,接着水往低处流。倘若又一次走不通,又该怎样的说辞?而便是这样一个年轻人,貌似了无心机,动辄自得其乐,却又偏偏抢得五把神剑,成就人仙的修为,还挂着一个灵霞山掌门弟子的头衔,如今又将各家仙门的高手耍得团团转。或许自己老眼昏花,真的看不透这方天地……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山洞,忽而有光芒闪烁。
无咎急忙止步,回头一瞥。
而妙山也是微微错愕,这才发觉身后的洞口变成了一堵石壁。脚下则是一道石阶,斜斜通往地下深处。
“嘿,这回蒙对了!”
无咎呲牙一乐,循着石阶步步下行。
“你……凡事便是这般碰运气?”
妙山忍不住问道。
“嗯,我的运气差强人意!”
无咎实话实说。
“天机莫测,谁人又不在碰运气呢!”
妙山有感而发,心绪莫名。修liàn多年,难有感悟的时候。而如今此时,竟然感触良多。这个年轻人曾经遭到自己的欺凌与追杀,彼此势同水火,眼下却是畅谈自如,不知是他的豁达所致,还是自己的境界有了变化……
石阶渐趋渐深,山洞也跟着变得狭窄起来。
须臾,石阶到了尽头。
迎面一个两三丈大小的洞穴,横卧着一具兽骨,在黑暗中散发着荧荧的白光,竟也四肢齐全,而首尾分别指向两侧。左右各有一条山洞,幽暗深邃而不明所向。
“这是什么妖怪?”
“只凭骸骨,难以分辨……”
“往左,还是往右?”
“达者为尊,我听你的……”
“学无长幼,达者为尊?妙山长老不仅会坑人,还懂得糊弄人呢!啥时候再给我背后一剑呢,机不可失呦!”
“你……”
“嘿,说笑而已。怪兽的头颅所向,或为去处!不……”
无咎在原地转着圈子,来回权衡掂量,往右走了几步,却又返身冲着怪兽的尾骨方向走去。
妙山无从取舍,只能看着那道鬼鬼祟祟的人影时左时右。见对方终于有了决断,他这才慢慢随后,又不得不拉开两三丈,以免有背后一剑的偷袭之嫌。
山洞一人多高、两人多宽,倒也平坦,只是黑暗中不见五指,行走其间难免叫人忐忑不安。
无咎正自寻觅往前,黑暗中幽幽多了几个亮点。乍一见好似星光,而神识中却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寒意。他急忙灵力护体,凝神以待。
眨眼之间,星光变成火球倏然而至。
无咎想都不想,挥剑便劈。
“轰——”
魔剑所向,火球炸开。而那三五个火球只有拳头大小,炸开之际,霍然化作数百上千的火星,继而汇成一道烈焰狂流。
无咎顿时手忙脚乱,连连后退几步。所幸灵力护体,并无大碍。而呼啸而过的烈焰却是惊人,尤其是彻骨的寒意,以及骤变的诡异,着实让他吓了一跳。
妙山也是始料不及,紧紧贴在石壁上,看着那烈焰狂涌而去,又看着幽寒阴森的火光消失无踪。他定了定神,提醒道:“那是阴灵尸火,凡人触之即亡,此路不通……”
无咎没有回头,独自面向黑暗,伸出左手的食指,在微微来回晃动。
“何意?”
“风……”
妙山不以为然:“万灵谷为阴灵聚集之地,随处可见死气阴风。”
“有风,便有转机!”
无咎丢下一句,持剑继续往前。
妙山冲着那故作深沉,且又固执的背影摇了摇头,无奈道:“所谓藏风聚气,得水为上。而你所知的凡俗五行堪舆之说,与此毫不相干……”话音未落,前方又是几点火光冲来。他急忙侧身贴紧石壁,不忘出声示意:“阴灵尸火飘忽莫测,劈砍不得……”
无咎举剑作势,手上一顿。与此同时,几团火光呼啸而至,分别扑向他与妙山,随即轰然炸开而烈焰笼罩。他身形一闪,竟从肆虐的尸火中挣脱而出。
而妙山颇为狼狈,连连挥袖扑打,又是催动灵力防御,这才堪堪躲过了一劫。
“嘿,火烧的滋味如何?”
无咎咧嘴一乐,转过身去。
“你我阳气太盛,与阴火不两立。而你方才的遁法,却颇为巧妙,类似鬼修之术……”
妙山还想多说两句,却没人理会。
无咎手持魔剑,脚下不停,只要有尸火出现,他只管“唰唰”几剑劈过去。
炸开的火光与飞溅的火星中,两人在黑暗中愈走愈远。
一炷香的时辰之后,山洞再次往下沉降。而阴灵尸火也随之愈发密集,仿佛点点萤火蜂拥而至。
无咎以魔剑开路,加快了去势。妙山也是催动剑气左劈右砍,随后一阵疾行。
不消片刻,眼前豁然开朗。
两人相继止住了脚步。
这是一个地下洞穴,数十丈的大小,当间堆满了兽骨,有星星点点的尸火从骸骨间悠悠飘起,再顺着四周的洞口倏然飞去。荧荧闪动的火光,将偌大的洞穴照得如同白昼。而在成堆的兽骨一侧,倚着石壁矗立着一座高大的石像。其外观形状,与之前所见的镇山石像颇为相仿。只是它狰狞的面目下,那怒张的大嘴竟然与一道数尺宽、十余丈长的石阶相连。乍一看去,俨然一座祭坛。尤为令人惊诧的是,祭坛之上还坐着一人……
妙山失声道:“妙闵?”
无咎也是大出意外。
那石像的嘴巴,足有丈余,黑洞洞雾气氤氲,很是吓人的样子。而大嘴前的石台上的老者,正是失踪多时的妙闵。只是他的脸色不再红润,而是苍白无神,兀自盘膝坐着,默默俯瞰着洞穴。见到妙山呼唤,他无力摆了摆手:“两位,别来无恙……”
妙山与无咎穿过遍地的白骨,慢慢走到石阶下。四周的阴火星星点点,飘忽迷离,凸显那石像的大嘴,以及祭台之上的妙闵更添几分神秘。
“止步!”
妙山停下脚步,随声问道:“此处是何所在?”
“我摆脱岳华山的司方追杀之后,意外来到此处,本想趁机脱身,殊料禁制莫测。这应该是处地下的祭坛,凶险异常……”
妙闵显得极为疲惫,却又急促道:“两位速速离去,莫要管我!”
妙山回头看向无咎,一时进退不定。
无咎却是左右打量,惊à道:“此处既为祭坛,妙闵长老岂非成了祭品?”他抬眼一瞥,好奇又道:“你缘何性命无忧,你身后的洞口又是否出路所在呢?”
“咳咳……”
妙闵咳嗽起来,缓缓摇头:“我先遭围攻,已受重创,又遭禁制困杀,眼下不过是勉力支撑罢了,两位既不听劝,咳咳……”
隔着一段石阶仰望,只能看到他半截身子,却已是显得颇为痛苦,好像随时都将倒下去。或许正如所说,他的伤势沉重。而他对于身后的洞口,也就是石像的那张大嘴,却是避而不提。
无咎与妙山面面相觑,转而说道:“彼此既为同伴,岂可见死不救。稍安勿躁,我来也!”
妙闵急忙摆手:“不可……”
与此同时,洞穴内突然光芒闪烁。地上堆积的白骨纷纷跃起,数十怪兽或也四肢不全,却异常凶猛,直奔石阶前的二人扑来。
异变突起,始料不及。
妙山挥动剑气,奋力阻挡。
无咎却是趁机跳上石阶,便要蹿向祭坛。
谁料祭坛上的妙闵又是“啊”的惨叫一声,竟往后翻去,直接跌入石像的嘴巴,眨眼没了踪影。与之瞬间,十余丈的石阶与洞穴的地面霍然坍塌。尚在拼杀的妙山与怪兽脚下悬空,纷纷坠落。下方出现一个深深的洞口,团团阴灵尸火在沸腾不休。
不过,那石像的大嘴以及衔接的祭坛尚自高悬在石壁之上。
无咎人在半空,去势难再,即使他脚下踏出剑芒,也止不住往下坠落。禁制束缚,法力难为。他情急生变,身形不断闪烁,冥行术与鬼行术交替施展,堪堪止住了坠势。恰有怪兽的骸骨当头砸落,他挥动魔剑从中穿过,趁势脚踏碎骨,借力往上蹿起。随即如法炮制,接二连三,再次接近祭坛,而四周再无凭借。
妙山已随着众多怪兽坠向深处,绝望大喊:“救我……”
无咎自保不暇,哪有工夫救人。冥行术与鬼行术被他施展到了极致,再次奋力往上一蹿,腰身收缩,伸手堪堪抓住祭坛,急忙翻身趁势而上。恰见祭坛上摆放着两个造型奇特的石炉,他忙俯下身子查看,随即不假思索,伸手逐一转动石炉。
果不其然,又是一阵光芒闪烁。消失的石阶瞬即复原,偌大的洞穴也变成了原状。妙山正在坠向虚无,忽而双脚落地,“噼里啪啦”的兽骨堆中,他脚步踉跄而茫然无措。
而无咎依然站在丈余方圆的祭坛之上,低头凝视。少顷,他蹲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