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幡帝是个很有趣的兔子。
虽然外表还青春可爱,不过实际上心已沧桑。她恐怕已经度过了相当一段漫长的岁月吧。
至少,在地上生物中是已经堪称漫长的时间了。但这同时便也意味着,相较于身为月之民的飞厉而言,她还很年轻。
然而不能因此而小看帝,她那圆滑的处世方式,还有达观的人生态度都足以让许多的大妖怪自愧不如了。
最少和朴实的铃仙相比,她已经可以用老奸巨猾来形容了。
不过正因如此,飞厉有的时候才会不自觉的想要去逗逗她。想要看看帝真实的的一面————或许正是这种想法造就了飞厉的行动。
然而,正是因为有不想被看到的一面,所以才会有虚假的外壳。而他的行为无异于撬开坚硬的外部、让脆弱的内部暴露在外面。
这是不是很差劲的行为呢?
飞厉不禁自嘲的想到。
的确是恶劣的行为、不过……
他并不会为此做出什么改变。
他一定还会想以前那样去调侃因幡帝吧。不用说这就是这个男人的风格了。
虽然明白自己的错误却也无意悔改,因为明显现在这样更有乐趣。
飞厉是个与正义相差甚远的男人。虽然他总是拯救他人,但是那并不能说明他就是个正直者……遗憾的是绝大部分人都没能认清这一点。
所以以后、他也会乐此不疲的去逗因幡帝吧。
想到那个兔子的表情,飞厉不由轻笑了出来。
「……你笑的很开心啊,阿飞。」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犹如天籁的声音在飞厉的耳畔响起。
成熟又温婉的女声,在飞厉听来确实和天籁无异了。
不过……考虑到昨晚彻夜未归的情况,这天籁大概也等同于晴天霹雳,甚至犹有过之。
「呃……」
看着不知不觉间出现在走廊上的女子,飞厉一时之间只觉得有些语塞。
这倒不是因为对方的表情有多么可怕,事实上,扶着脸颊望着他的女性可以说是一脸温柔。
只是……飞厉总觉得那浅灰色的眸子中蕴涵着一些不同寻常的情绪。
应该不是错觉。他跨越了无数风雨形成的直觉很少出错,但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保持镇定。慌乱没有任何的用处。
「开心?」
稍微回想了一下,他洒脱的耸了耸肩。
「还好吧。我只是稍微逗了逗帝而已。她的反应总是很有趣。」
「嗯……又去调戏她吗?也像是阿飞你会做的事情呢。不过,除了这个,我还想知道另外一件事。」
女人用不置可否的态度点了点头,与此同时,她也慢慢的靠近飞厉,逐渐走到他的面前。
重点来了!听到自己母亲的话,飞厉顿时提起了精神。
「你昨天一整晚没回家……去哪里了啊?」
……好尖锐的问题。如此的直接,没有给人任何回环的余地。
但对飞厉而言,这算不上什么困难。迅猛的直拳的确足够凌厉,不过只要看清了轨迹就很容易躲避。
「唔,我去夜游了。」
「夜游?」
「昨晚的夜色很明亮……所以我瞬间就升起了欣赏夜色的想法。」
他那不带任何愧色的表情实在是很有说服力,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也不算是说谎。
虽然是与鬼、天狗、死神喝酒……不过他们的确是注视着皎洁的明月、聆听着吹拂的清风、在彼岸花的围绕下觥筹交错。
只能说欣赏夜色是原本目的的附属产物,却不能说不是事实。
不过,听到飞厉那镇定的说辞,永琳却意味深长的微笑了起来。
「喔……欣赏夜色吗?我倒是不怎么惊讶呢。阿飞你虽然是最优秀的武士,却也有成为诗人的浪漫天赋。」
永琳的话应该是赞许吧……然而飞厉却从中听出了些许嘲笑的意思。
那是不带任何恶意的嘲笑,宛若看穿了孩子撒谎的母亲才会有的眼神……不过等等,这应该就是事实才对。
「我并不认为你在说谎————不过那一定不是全部的事实吧。别忘了你的修辞学和辩论术是从谁那里学来的。」
身为男人的母亲,对他拥有养育之恩的永琳,还是他学问上的老师,这本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不过,飞厉也并不是那种单纯到可以被人一眼看穿的家伙,虽然讨厌使用阴谋诡计,但他的城府也相当之深……在这一点上母子二人可说是一脉相承。
所以……让八意永琳看穿真相的恐怕并不是飞厉在修辞或神情上的破绽,而是因为她作为母亲或者说,女性的本能直觉。
「……我是去喝酒了。」
看到永琳那笃定的神色,并未犹豫太多,飞厉就对她道出了实情。
或许他会选择性的隐瞒部分事实,但绝对不会对她撒谎。况且这本就不是什么需要特意隐瞒的事情。
然而,接下来永琳的话却让他大为吃惊。
「原来,和那个死神和天狗喝酒是那么快乐的事情啊……快乐到让你都忘了回家?」
「您、您说什么?」
被精准说出的两个人,似乎就像是永琳本人在场一样,这难以解释的情况实在是超乎飞厉的预料。
但他很快就释然了。
忘了药师的嗅觉是很灵敏的他,会有这种结果也是理所当然。
「你要否认吗?阿飞。你的身上有着彼岸花的香气、还有那个天狗的气味和另一种陌生的气味,虽然我不认识那家伙是谁……不过看来你的确是在花丛里滚了一大圈啊。」
说道最后,永琳的语气少见的带上了少许的讥讽。对于向来对于自己的儿子拥有极大纵容的她来说,这已经称得上是难得的失态了。
毕竟,无论再怎么样,飞厉也早已不是个幼童了。作为长大的孩子,总有一天离开母亲也是必然的事情。他已经完全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并不需要任何人的督促。
……这是永琳不愿意承认,可是却又无法回避的事实。
因为一旦承认这件事就等同于宣告自己对于飞厉的所有权已经结束,这叫她怎么能够接受。
「我让您担心了吗?」
永琳那渗透着焦虑和担忧的目光完全被飞厉看在了眼里……然而她到底是在担忧什么呢?
飞厉不能理解。
但永琳的这种神情,也让他感到了悔意。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会在夜晚再出去了。」
「不、阿飞,这和你没关系。」
的确,这只是她还不够果决罢了。
无法做到极致的占有,亦绝对无法做到洒脱的放手,只能在两端的中间摇摆的她会如此的苦恼,只是因为爱。
爱上一个人是一件如此幸福又如此沉重的事情,永琳早已有所体会。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她只希望现在身上的这种沉重感永远不要消失。
————看着突然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神情的永琳,飞厉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
「啊————」
「怎么了?阿飞。」
「……不,没什么。」
确实没什么,他只是突然想到。
喝的醉烂如泥的文,在被萃香像拖垃圾一样拎走后,被丢到哪里去了呢?
……应该不会有事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