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总是充满了波澜、惊喜,一个时辰之前,王腾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白登一行竟然如此丰富。
守身如玉二十年的清白之身就这样交代了,对方还是个异族女子。
这算什么?
逆推吗?
刺刀见红的那一刻,王腾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了乌云珠。
初经人事,一男一女食髓知味,乌云珠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硬是梅开三度。
一番酣战,王腾的身体十分疲惫,不过,他的头脑却清醒的很。
如今已经是崇祯八年,这一年,女真人将一统蒙古草原,彻底收服反对势力,遗憾的是,大明因为流寇的缘故分身乏术,无法救援蒙古,就这样错失良机,任由黄台吉坐大。
熟知历史的王腾知道,从明年开始,大明将不得不面对一个腾出手脚的大清国!
蒙古人也好、朝鲜人也罢,他们不再是大明的帮手,而是落井下石的帮凶、刽子手!
蒙古八旗,即将横空出世。
相对于汉军八旗,蒙古八旗在黄台吉建国之初出力极大,正是他们与满八旗一道打下了偌大的江山。
如果没有蒙古人,仅凭女真人自己,只怕极难对大明形成有力的威胁。
这是致命的祸患!
在此之前,王腾本以为自己鞭长莫及,无力改变什么,然而,见到乌云珠之后他便意识到,改变历史的机会出现了。
论战力,两千名察哈尔人根本算不了什么,可是,论影响力,他们却是林丹汗最后的嫡系。
倘若王腾强大起来,假以时日,乌云珠便是拉拢蒙古人的最佳利器。
毕竟,蒙古人最重血统,蒙古大汗的血脉值得人尊敬。
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是王腾能够将察哈尔部成功接引入关,如果事情失败了,所有的事情将无从谈起。
出了客栈,乌云珠还是离开了。
周遇吉有一肚子的疑问,“大人,你真的要帮助他们?”
王腾微微颌首,“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林丹汗因黄台吉而死,那么,察哈尔人便是我们的朋友”。
周遇吉压低了声音,“大人,察哈尔人是个烫手山芋呀,如果他们都是青壮,各路大人早已经抢着要了,又哪会等到今日?”
王腾不置可否,“不必担心,老弱也有老弱的用处”。
周遇吉觉得难以置信,“老幼能有何用?”
“周遇吉,我且问你,一个部落最珍贵的地方在哪里?”
“青壮?”
“不是”
“财富?”
“也不是”
“总不会是丁口吧?”
王腾叹了口气,“是凝聚力,草原上不缺人丁、青壮、不缺财富,唯独欠缺拿得出手的凝聚力,林丹汗虽然志大才疏,可他却是公认的蒙古大汗,在他之后,只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大汗了”。
“那又如何?林丹汗已经死了,察哈尔部早晚会被黄台吉同化掉”
王腾笑了起来,“草原上的察哈尔部已经成为黄台吉的走狗,可是,真正的英雄却是不屑于投降的!”
周遇吉觉得王腾是在冒险。
为了两千名老弱,为了莫须有的凝聚力,值得冒险吗?
没多久,王腾带着粮秣、酒肉来到了城外。
日头西落,广灵军享受了一顿丰盛的晚宴。
夜色朦胧之际,一名客商来访。
王腾有些纳闷,“这位东主深夜造访不知意欲何为?”
客商笑道:“我有一桩天大的好事要说与将军知晓,不知将军听是不听?”
天上不会掉馅饼,王腾很是冷静,“说说看”。
“我听说将军押运了不少军械,某可高价收购,不知将军可敢发卖?”
这是要置自己于死地吧?
发卖军械这可是大罪,王腾怎会轻易上当?
好不容易走了数百里路,如果在最后关头一哆嗦,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王腾冷冷一笑,“莫要废话,想活的话,三息之内滚出我的营帐!”
客商依旧不肯放弃,“将军不再考虑考虑吗?机会难得呀”。
王腾耐心全无,“三”。
客商头冒冷汗,“将军三思呀!”
“二”
“我可以给出高价”
“一,来人呐,拖出去,斩了”
“王腾,你敢杀我?”
王腾不屑一顾,“此人夜闯军营,图谋不轨,杀了”。
“诺!”
须臾,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呈了上来。
王腾抑郁的心情有了几分好转,这混账好死不死地惹到自己,不是赶着送死吗?
“竖根木桩,将此人悬首示众!”
“得令!”
惨死的商人还有随从,见了尸首之后他们大惊失色。
客军杀人!
无论如何都得报官呀,然而,军镇夜闭城门,就算要报官也得等到明日。
明日这伙客军只怕早已经离开了。
这可如何是好?
与此同时,一场激烈的厮杀正在凤翔进行。
凤翔隶属陕西承宣布政使司,这一日,山西副总兵艾万年、柳国镇遭遇了数倍于己的流寇。
官军竭力死战,奈何流寇数量众多,怎么杀也杀不完。
一开始,天还没亮的时候,流寇无法发挥数量优势,只能层层设防,步步抵御,那时候,艾万年尚有一线生机,然而,当太阳升起之后,流寇便堵死了艾万年的逃生之路。
李自成在此处聚集了两万精锐,比艾万年的人马多出了五倍。
军卒对比,五倍的数量优势可以确保流寇从容设防,而且比起出城夜战的官军,李自成的兵马以逸待劳,准备的更为充分。
从前阵突围而出,五十步的距离,艾万年杀了十人,血染征衣,其中,有敌人的血,也有他自己的血,人亦如此,坐骑更不必多言,跟随艾万年南征北战的大宛良马终因受创多处倒毙身亡。
没了坐骑,艾万年的一身本领削弱大半。
不一会儿,密密麻麻的流寇便围拢过来。
副将柳国镇大为惊恐:“艾将军,快上我的马!”
艾万年摇头怒吼:“不可,战马驮不得两人,兄长先行便是!”
柳国镇往前张望了一眼,前方俱是流寇,粗略看去,起码有数千人,这么多的军卒,说什么也不可能冲过去。
“你我兄弟同生共死,你若战死此处,我绝不苟活”
艾万年大声咆哮:“兄长,你还有麒麟儿呀!”
提起儿子,柳国镇在马上的身影陡然一颤。
是呀,前些时日,柳国镇刚刚得了一子,如今不过数月,如果真要是撒手人寰,这幼子该如何自处?
危急时刻,一名骑卒打马冲到艾万年身前,嘴里道:“将军,上马!”
艾万年也不啰嗦,他以刀撑地,轻易跃上了马腹。
战马“系屡屡”仰首嘶鸣,似是像他的老主人告别。
流寇很快便冲到近处,艾万年连道谢的时间都没有便匆匆上阵。
留在原地的那名战兵竭力死战,不多,他的怒吼声很快便淹没在人海中。
有了坐骑,艾万年再度冲到柳国镇身前,这时候,他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几乎每行一步,都会有数之不尽的流寇围拢上来。
“铿铿铿”,了结了几名流寇,艾万年觉得受伤的左臂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这样下去的话,如果不能及时治疗,左臂显然会留下难愈的隐患。
不过,情况危急至此,当务之急是与柳国镇一同冲出去。
如果连命都没了,留下左臂又有什么用?
流寇聒噪而来:“红脸的是艾万年、白脸的是柳国镇!闯王有令,捉拿艾万年、柳国镇,无论死活,皆赏银百两!”
重赏之下,流寇完全豁出了性命。
“杀艾万年、捉柳国镇!”
红脸的艾万年虽然勇不可挡,可是,他的左臂已经受伤,血流不止,只要耗下去,再勇猛的汉子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一百两银子,足够军卒为之疯狂了。
流寇卒没有月俸,他们只能靠战利品以及战后的犒赏来养家糊口。
区区一个柳国镇原本应该手到擒来,只可惜,他身旁有一个勇不可挡的艾万年。
每一次,只要有流寇试图接近柳国镇,艾万年都会豁出性命将其击杀。
显然,在艾万年毙命之前,谁都别想伤害柳国镇!
如果军卒的数量相仿,流寇一定抵不住艾万年的冲锋,然而,凤翔北门,流寇却占据了数量优势。
死在艾万年刀下的军卒已经有了三十多人,只可惜,流寇并没有像其他的兵马那样落荒而逃,他们见了血,仿佛像嗜血的鲨鱼,一定要啃上一口才善罢甘休。
长时间的亡命搏杀,就算是铁打人也撑不住,更何况,艾万年已经受了伤。
一个军卒倒下了,那便派出一百人!
柳国镇惊恐地发现,艾万年的亡命搏杀,非但没有震慑住流寇,反而吸引了更多地方军马。
四千多名柳国镇军卒,从开战伊始到现在只剩下了两千多人,就连侥幸存活的这些都难有生路,因为,流寇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拢起来。
城南的厮杀已经渐渐止歇,看模样,官军已经败了。
柳国镇、艾万年又能支撑多久?
百步开外,李自成望着柳国镇、艾万年狼狈的身影,很是感慨。
“刘宗敏,你领一千兵马,务必将柳国镇、艾万年当场击杀”
刘宗敏咧嘴大笑:“不需要生擒活捉吗?”
李自成摇头叹息:“艾万年是条汉子,招降他,对他来说是天大的耻辱,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投降的”。
“柳国镇呢?这厮可是是个副将,招降他应该容易吧。”
李自成哼了一声,道:“艾万年尚且要死,我留他何用?全杀了!”
“得令!”
隆隆的战鼓声响起,“噗噗”,斩杀了又一名流寇,艾万年觉得疲惫欲绝。
前路在何方?
流寇已经完全杀红了眼,他们折损了近百名同伴,为的就是击杀艾万年。
“杀、杀、杀!”
艾万年连同他们身边的护卫已经没了嘶吼的气力,不间歇地征战搏杀,他们又累又疲。
呐喊可以提振士气,可是,艾万年宁愿用呐喊的力气来杀死一名敌卒!
一名又一名亲卫倒下了,到了这般田地,正是亲卫的舍生忘死才为艾万年换来了逃生的机会。
军将悍勇,军卒死战,艾万年也在咬牙坚持。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杀神一般的艾万年依旧锐不可当,拦在他身前的流寇终于有了片刻的停顿。
刘宗敏明白,轮到他出场了。
流寇停顿下来,说明连他们自己都有些疑惑了。
非人一般的艾万年展现出了超强战力!
一众军卒虽然明知道艾万年坚持不了多久,可是,他们却不知道,下一刻倒下的军卒会不会是自己?
是人,便会有七情六欲。
恐惧,欲望,在所难免。
得了银钱再多,也得有命去花,如果连命都丢了,再多的银钱又有什么用处?
在艾万年面前,流寇害怕了。
刘宗敏出现在艾万年身前,他是李自成帐下第一猛将,甫一出现,四周的流寇便士气大振。
“刘将军来了!”
“哈哈,官军死定了!”
……
艾万年喘着粗气,“刘宗敏?”
“不错,黄泉之下记得报我名姓!”
话音刚落,刘宗敏便冲了过来。
一招简简单单的力劈华山,艾万年却生出一股不可抵御的感觉。
如果放在一个时辰之前,艾万年可以轻松抵挡,然而,这时候的艾万年却虎口一麻,武器险些脱手。
“好大的力气”
刘宗敏猖狂大笑,“今日且取了你的头颅下酒,明日再去斩那洪承畴!”
艾万年冷冷一笑,“狗贼,好大的口气,再来!”
“铿铿铿!”
刘宗敏武艺精湛,又占据气力优势,艾万年逐渐抵挡不住。
终于,三十个回合之后,刘宗敏一刀斩杀了艾万年。
副总兵一死,官军彻底乱了阵脚,没多久,柳国镇也战死沙场。
是役,两千名官军战死,只有千余人逃出生天。
消息传出,举国震惊。
谁也没想到,四处逃窜的流寇依旧有如此战力。
击杀大明副总兵,歼灭两千战兵,这可是骇人听闻的战绩。
洪承畴原本定下步步紧逼之策,可是,艾万年、柳国镇死后他不得不改变策略,大军出击。
流寇势大,朝廷不得不拨款剿匪。
原本用于边事的饷银宣告无多,可是,朝廷却想不出法子,只能拆东墙补西墙,得过且过。
为此,天子朱由检又拿出了内帑贴补军饷,只可惜,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王腾抵达虎裕口的时候,边军已经有一年没有发俸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