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卫朔正与内阁商讨治河事宜,忽闻张老汉病重,得知消息后其大吃一惊,迅速将相关事务交给内阁署理,而他自己乘坐马车一路风尘仆仆赶往崂山。
这些年张老汉几乎从未离开过崂山,一直待在崂山。
他总认为崂山才是卫朔的根,他要替卫朔看着崂山上的一草一木。
马车行走在水泥直道上,让人几乎感受不到任何颠簸。
卫朔面色阴沉倚靠在车厢内,内心焦急万分,恨不得一步飞到崂山。
不少臣属看到卫朔厚待张家人,以为他重情重义,不担心日后有‘狡兔死,走狗烹’的悲剧发生。却不知卫朔之所以厚待张家,除了当年张家有对他有收留之恩外,更重要的是张老汉是他接触的第一个古人,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王……王兄,大家不是有意对你瞒着我爹病情,实在是我爹不让我们说,他总担心影响到国家大事,这才再三叮嘱我们不要告诉你。”
看着满脸忐忑不安的张二郎,卫朔轻叹一声道:“唉,二郎,我没有怪你们,只是在为大叔病情感到忧虑罢了。”
听到卫朔这样说,张二郎一直悬着的心才放松下来。自洛阳而出,这一路走来,卫朔就没给过人好脸色,外面的侍卫、宫女,连秘书监郭诵等人都战战兢兢,生怕被迁怒。
“大叔是不是挺不过今年了?”
张二郎面色黯然道:“嗯,医生都说我爹最多能支撑到明年年初,若非实在瞒不下去了,小弟也不会……”
“你们找的什么医生?靠谱吗?葛天师找过没?他可是燕国鼎鼎有名的医科圣手?”
“这就是葛天师下的诊断!”
卫朔一听是葛洪下的诊断,顿时默然,看来张老汉是熬不过这一关了。不过,想想今年张老汉已八十有余,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属于长寿,出现今天这状况也不算意外。
“唉,遥想永嘉五年,我孤身一人来到崂山,若非大叔好心收留,说不定早已成为孤魂野鬼,哪还有什么威震天下的燕王?”
“王兄也不能这么说,我爹常说,卫大哥就是上天降下拯救天下万民的神仙,即便没有他好心收留,也不会有任何闪失,机会来了仍会一飞冲天。”
“我哪里是什么仙人?不过是个无根无萍的平凡人,能有今日这番成就,除了靠文冀、景前等众多贤士辅佐外,大多乃运气使然。”
“说起来我已有近十年没有回过崂山,都不知变成什么样了?”
如今的崂山可不再是普通的大山,自卫朔崛起后,这里已被阐教列为仙山,每年都有教众从各地到崂山朝奉。
与此同时,崂山还是崂山商社驻地,集天下财富于一山。
当年随卫朔一同起家的逃民,眼下各个富得流油。即便天下早已太平,众人仍然聚集在崂山上过活。
好在崂山上下早已今非昔比,朱文、张大郎二人执掌崂山商社,手中多得是钱财,曾花费巨资在崂山上修建了不少房屋、阁楼。
经过大半月连续赶路,卫朔终于顺利抵达崂山。以朱文、张大郎为首的崂山商社高层在崂山脚下,迎接燕王到来,无数百姓垫着脚尖望着缓缓而来的马车,争先恐后想要看看燕王真面目。
由于卫朔十年未回崂山,除了老一辈人还曾隐约记得他的模样外,年轻一代中,除了寥寥数人外,大多数人都只是从父祖辈口中得知,当今威名赫赫的燕王,出身于崂山流民。
作为燕王最早的追随者,对此崂山上下一直引以为傲。说句不好听的,别看小小的崂山上没什么大官坐镇,但是别说长广郡太守不敢轻易招惹崂山,就是青州刺史到了崂山也得陪着小心,毕竟崂山可是卫朔的‘潜邸’所在。
看着车外热情高涨的崂山人,卫朔心潮澎湃,不由又想起当年与众多流民在山上艰辛创业的情景。只是他心中挂念着张老汉病情,便匆匆与众人打了招呼后,就在张二郎陪伴下上了山。
来到张府内,看着张老汉瘦弱的身躯,卫朔忍不住泪流满面。或许卫朔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他内心深处已将张老汉当成另外一个世界中的亲人,不然他不会表现得如此激动。
“大叔,我回来了!”卫朔抓着张老汉枯瘦的手,语音哽咽。
“卫……卫小哥儿,咳咳……咳咳,看……看到你有今日之成就,老汉为你感到高兴。老汉一辈子没啥出息,没想到一时好心竟收留一个大英雄、大豪杰,这事老汉足以吹嘘一辈子了,哪怕现在走了,也终身无憾了!”
张老汉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看着年轻英武的卫朔,看得出来他眼下神态安详,并未因大限将至,而感到任何恐慌与害怕。他这一辈子活到今天的确没啥可遗憾的了,两儿子中,小儿子执掌内卫部,被外界称为燕王最忠心的‘鹰犬’。
不要以为鹰犬就是贬义词,能做未来天子的鹰犬,是多少人想做都没机会的事。
大儿子虽然没有出仕做官,但却掌握着燕国最大的商社——崂山商社,早就赚了几辈子花也花不完的钱。再加上张家跟燕王的特殊关系,只要张家不谋反,几辈子荣华富贵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大叔,安心养病,有什么未了心愿只管说出来,我亲自给你去办。”
卫朔与张老汉说了好大一会儿话,直到看到张老汉脸显疲惫之色,他才出了内院,来至中庭,却看到张大郎与朱文并列而站。
“拜见大王!”
“诶,你们这是干什么?快快请起。”
卫朔疾走几步,上前一把搀起张大郎与朱文,这两个可以说是最早跟随他的心腹,多年来任劳任怨坐镇崂山,可谓是劳苦功高。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人,颇唏嘘道:“唉,我怎么也没想到,永嘉六年一别,竟隔了十年才让你我相聚,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起当年在崂山上的情景。”
“几年来,我不止一次想着回崂山看看大家,却总是被俗事缠身,这一次如果不是得知大叔病重,恐怕还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回崂山看看子文与大郎。”
“大王身负天下之重,自然不能随随便便离开。”朱文看起来更加拘束一些。
“呵呵呵,子文放轻松些,你可是我最早的追随者,这些年管理崂山商社功不可没,日后大封功臣,你与大郎最少也能封个国公之位。”
朱文有些放不开的笑笑,他与卫朔已十多年没见面,而卫朔更是从一介流民头子,摇身一变成为威震天下的燕王,他心中岂会没顾忌?
再说他跟张家还不同,张家于卫朔有大恩。卫朔一直拿张家当亲人待,张家更是拿卫朔当自家人,因此张大郎在卫朔面前更自在一点。另外,别看张大郎身无一职,但是就凭燕王一句一个兄长,整个燕国境内谁敢小瞧他?
“这一次大王打算在崂山待多久?”朱文想了一会儿问道。
“先看看张大叔病情再说吧,其实我也想在崂山长住,但你们也都清楚,眼下燕国初创,诸事繁杂,虽有内阁处理日常政务,但一些大事还得我拿主意。短时间还行,时间长了会影响国家稳定。”
“理解,理解,臣等理解大王苦衷。”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这一次好不容易回一趟崂山,总得好好待一段时间再说,另外崂山商社发展至今,也该为今后考虑一下了。”
朱文听到卫朔突然提到崂山商社,不禁心神俱震,不知卫朔打得什么主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