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元年六月底,辽东军兵临襄国城下,让引爆了城内气氛。而原本有些蠢蠢欲动的六夷再也不愿坐视下去,为了自己前途考虑,不少胡虏纷纷向城外辽东军派出使者。
多年来辽东归化了不少胡虏,在军中有不少胡虏出身将领,如大名鼎鼎的段文鸯、姚弋仲、能臣、苻洪等,分别来自鲜卑、羌、乌丸、氐各族。
那些六夷首领不敢直接找大司马,只好先找胡族出身的将领做引荐之人。而段文鸯等人不管是出于爱护同族考虑,还是为夺取襄国谋划,众人只能先以安抚六夷首领为要,然后再禀报大司马定夺。
得知六夷有意投诚辽东,卫朔大喜便要求他们配合城内张宾行动。六夷倒向张宾,让张宾控制的兵力数量大增,基本上可以跟羯胡嫡系相抗衡。
……
近来襄国城内气氛十分紧张,同时又有各种谣言在流传。有说新继位的赵王石弘已派出使者向辽东求和;又有消息说程遐、郭太、张宾三人曾在议事厅内发生激烈争吵,最后几乎拔刀相向。
总之,随着辽东军兵临城下各种各样的消息在市井坊间流传,人人心里都揣着不安,暴风雨之前的黑云在襄国城上空堆积,压城欲摧。
六月二十五日,深夜。
张宾披着单衣,背着手站在窗口,暗道:“到了该做了断的时候了,没想到我张宾自付智计无双,最后竟落了个千古骂名,真是可叹可悲。”
在张宾下首赫然是顶盔带甲的冉瞻,却见他上前一步急道:“先生,眼下六夷士卒与羯胡不和,正是我们起事的绝佳机会,切莫犹豫不决,否则悔之晚矣!”
“宏武所言深得我心!”张宾微微颔首,转向冉瞻道:“人手准备的怎么样了?”
“某心腹人手已秘密集结完毕,各个骁勇善战,只等军师一声令下,便可趁机接管北门,迎大军入城。”
自从得知张宾是在为大司马卫朔做事,冉瞻做事的热情一下子高涨不少,完全忘记了当初张宾硬逼他的情景。
“虽说我们有数万六夷士卒相助,但城内足足还有近十万羯胡,因此宏武务必要小心戒备,千万不要让羯胡士卒惊扰到百姓,尤其不能让羯胡毁掉襄国的富庶。这都是胡虏搜刮各地百姓的民脂民膏建成的,若是毁于一旦就太可惜了。”
“回去之后保持戒备,听我的号令行动。”
“诺!”冉瞻躬身领命,推开房门,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看着冉瞻离去的背影,张宾喃喃自语道:“大司马,你让宾做的事情,宾即将完成,不知你可还满意?”
与此同时,郭府上,郭太没来由打了个寒噤,他略略定了定神,向旁边的郭祥道:“昨日据密探回报,和谈进行的十分不顺利。大司马始终不愿亲口承诺放过城内羯胡,反而磨刀霍霍做好了攻城准备,此战已经在所难免。”
郭祥闻言叹息道:“是呀,大司马不愿放羯胡一马,城内羯胡自然不会放下武器,这和谈也就没有任何成功的希望。唉,若和谈不成,我郭氏该何去何从?”
“假若众人团结一心,尚有几分希望守住襄国,但眼下六夷将士蠢蠢欲动,张宾虽然多谋善断,也知道小心提防六夷,可如今他命不久矣,根本无力弹压六夷将士。而那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羯胡又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只知道武力威逼,却不懂怀柔招抚。”
“只要襄国爆发内乱,正窥伺在侧的辽东军绝不会放过此大好机会。一旦城破,就是我郭氏大祸临头之际。唉,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啊!”
……
程府,程遐正独自一人喝着闷酒,右手握着酒杯,垂头小口抿着杯中的酒水,满面愁绪。
“大人,出事了!”门被猛地推开,却见一心腹满脸是汗的走了进来。
程遐手中酒杯微微一顿,面色大变道:“发生了什么事?莫非辽东军开始攻城了?”
来人神色焦急道:“哎呀,大人,六夷造反了!就在刚刚六夷将士打着诛杀羯胡、投靠辽东的旗号起兵叛乱,眼下正在围攻城内羯胡驻军,双方已经打成一锅粥,何去何从望大人早作决断!”
程遐闻言面色苍白,长叹一声颓然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程遐为自己再斟了一杯酒,言语中颇有些意兴阑珊,“前几日,我看到羯胡将领与六夷首领当众翻了脸,当时我便想双方前万不要刀兵相向,不然襄国再无任何希望,没想到双方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谁知话音刚落,却听府外传来了大队骑兵奔驰的马蹄声,同时喊杀声响彻整座城池。六夷与羯胡嫡系为了各自利益展开激烈厮杀,不少民居纷纷遭殃。有部分胡虏趁乱想要劫掠晋人居住区,不料迎头撞上镇守此处的汉军士卒,迅速被斩杀殆尽。
入夜的襄国城夏风微凉,吹在人身上带着丝丝凉意,感觉十分舒服。冉瞻一身戎装站在城头上,俯瞰不远处冲天而起的火光,嘶吼声、哀嚎声隐隐传来。
他手扶着高台,不由叹息道:“想那石勒虽残暴不仁,但也不失枭雄之风,羯人在他的统领下横扫中原河北,若非辽东骤然崛起,说不得整个北方大地都会落到羯人手中。但没想到石勒英雄一时,在他被擒后羯胡竟变得如此不堪,果真是胡无百年运。”
就在冉瞻大发感慨时,却见一斥候近身上前禀报道:“禀将军,我们已跟城外辽东军取得联系,大司马让我等打开城门后,立即将羯胡主要人物控制起来。”
闻言冉瞻精神一震,拔出腰间战刀,目光森冷的道:“好!冉隆听令,你立即带五百将士打开城门迎接大司马入城。记住:遇到阻拦者,不必留情,动作利落些,务必迅速将场面控制住!其余人等随我去抓捕程遐、郭太、郭祥等人。”
……
郭府门外,数百支火把照透了夜色,两队人马隔着不远相互对峙着。在火光中,冉瞻手持长枪,跨马而立。
不一会儿,却见郭府中门大开,郭太、郭祥打马而出,举剑遥指冉瞻,厉声喝问道:“冉将军,你这是何故?为何引兵包围我的府邸,想要做什么?你这是要造反么?”
“哼!死到临头还大放厥词!”
冉瞻冷冷的道,“实话告诉郭大人,某与军师早已暗中投靠了大司马。如今奉大司马将令,特来抓捕尔等汉奸、胡虏!郭大人,看在往日同殿为臣的情分上,末将劝你还是赶紧解散部曲,放弃抵抗,等候大司马处置。”
郭太、郭祥脸色苍白,也不知是吓得还是气得,总之浑身上下哆嗦个不停,指着冉瞻破口大骂道:“冉瞻,没想到你竟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枉费主公以前如此看重你,竟还让中山公(指石虎)收你为养子,实在是不端为人子。”
“哼!石勒杀我父亲,实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某之所以答应屈身事胡,不过是在找报仇机会罢了。如今大司马兵临城下,正是某起兵诛杀胡虏以保父仇之际,何来忘恩负义之说?”
说到这儿冉瞻上下打量了一下郭太、郭祥讥讽道:“倒是二位数典忘祖,甘心替胡虏卖命,不知日后到了地下可有脸面去见你们的祖宗。”
随即冉瞻举剑暴喝,“全军突击,都给我拿下!反抗者,杀无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