珮国的军队势如破竹,短短三天又攻下滇国的一座城池。
营帐里一片死气腾腾。
“帝师,末将无能,那阵法实在太诡异了。”主将懊恼地把剑狠狠插进作战图的沙丘里。
唉。其他将领身有同感地叹息。
难道这滇国的天下就要覆灭在他们手上了吗?一众铁骨铮铮的将领默默红了眼角。
就在此时。“报,有一女子求见帝师。”
“是谁?”季禺问道。
“那女子说,如果帝师想解那诡异的阵法就必须见她。”
能解那阵法?季禺沉吟,莫不是……
“让她进来。”
来人果然是熟人。
蓝田冷着张脸,愤恨地盯着季禺,心里委屈地快哭了。
什么破帝师,竟然把小姐害得那么惨,就让少爷杀了他算了,干嘛还要帮他?
“这是我家小姐推演出来的阵法图,你们爱信不信。”
季禺愣愣地看着蓝田一说完就直接离去,手里忍不住捏紧了那副阵法图。
他还不至于记错了乔筱扬身边的两个丫头,所以她口里的小姐是……她选择站在滇国这边?
“小姐,你好好休息,别再管他们的事了好不好?”一回来就看到在劳心推演阵法的乔筱扬,蓝田又急又气,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咳咳,无碍。”乔筱扬整个人都已经没了生气,现在就是强弩之末,如果不是想要破解阵法的决心太坚决,她恐怕早就昏迷不醒了。
“蓝田……咳咳,我们去外面……咳咳,我只有亲眼看到兵阵才能核实破解之法。咳咳”
“小姐,你都这样了,还去干什么呀!”
乔筱扬暗暗收起满是血的手绢,轻笑着道:“蓝田,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轻飘飘的声音倒像是很期待死亡一样。
最终蓝田还是拗不过自家小姐,愣是把人裹得里三层外三层才罢手,可就算是那样,双十年华的少女还是在微风里瑟瑟发抖。
“帝师,我们要相信这份阵法图吗?”
季禺沉默了许久。“一试便知。”
黄沙萧萧,一声又一声的战鼓悲壮却也凄凉,又有多少人要永远埋于此处。
开战。
珮国果然又摆出了那个诡异的阵法。随着珮国士兵的行动,滇国这边的将领首次不是严肃而是惊喜。
“帝师,这幅阵法图竟然是真的,那阵法运行与这阵法图一模一样。”
“等待时机成熟,由此阵法的死门入,生门出,彻底捣毁这个阵法。”
“是!”
“是!”
士气顿时如虹。
珮国的阵法诡谲变幻,滇国的将士严阵以待。
终于,阵法变幻到了生门最薄弱的时候。
“就是现在,冲!”
滇国将士毫不畏死地冲锋陷阵。
然而高楼之上,乔筱扬看得心惊肉跳。
怎么会这样?乔云谨竟然改变了这个阵法!虽然从外表看没有大的差别,但其实生门和死门都已经更换了!
啊——
鲜血四溅,滇国的将士比前几次都死得惨烈,直直地照着死门闯阵,哪里还会有生还的人?
“该死,那个可恶的奸细!”
看着倒下的将士死不瞑目,滇国的营帐里所有将领都对那个不知名的小姐恨红了眼。如果她现在在面前,他们一定会把她千刀万剐,把她的尸身挂在城楼之上以告慰所有冤死的将士!
可事实是那已经是滇国最后一支精锐,他们估计今天都会战死在这里,根本无法手刃奸细了。
为国未死,黄沙埋骨。
所有将士心里前所未有的悲壮。我以我血荐轩辕,誓死也不做那亡国奴。
“怎么会这样?”刺激太大的乔筱扬控制不住地呕出一口口鲜血,喃喃自语。
乔云谨竟然算到了我会交出阵法图,他是故意引诱滇国的人误入死门的。
怎么办?难道真的就这么看着滇国覆灭吗?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这是父亲血战一生护下的江山,我决不能让它毁在我的眼前,我也绝对不能让哥哥背上叛国的千古骂名!
乔筱扬瞪着眼死死看着阵法的运算,不顾紧握的手缝里流出鲜血。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
蓝田死死地捂住嘴才能不哭出声来,她不敢打扰像是要比一切都赌上的小姐。
对了,是这里,这里才是真正的生门!
乔筱扬迅速地画下新的阵法图,塞进蓝田手里。
“快,快把阵法图送去!”
“我,我马上就去。”
蓝田拼了命地向营帐跑去,可却被守卫一次次拦在外面。
“放我进去!我一定要进去!”
“这是干什么?”延陵容从帐中走出,不解地看着灰头土脸的蓝田。
“让我进去,我手上有阵法图!”
延陵容盯着蓝田看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是乔筱扬的丫鬟。
“你有阵法图?”
“是。”蓝田没有多想地交到了延陵容手上。
延陵容并不知道乔筱扬刚刚交过一次阵法图,又想起乔筱扬与乔云谨是兄妹,知道滇国的情势早就已经岌岌可危,她咬咬牙把这幅阵法图拿了进去。
随后,战势大变。
珮国太过依赖这个阵法,因而当滇国派遣一支普通的队伍照着阵法图打破阵法时,被胜利麻痹的珮国军队一溃而散,随后又是一场厮杀。
但绝地反击的滇国将士却在厮杀里看到了希望,士气一度高涨。
最终,这场战役已滇国的惨胜告终。
滇国七万兵力,只余下三千人。
珮国八万兵力,战死七万,三千投降,七千被俘。
苓国三万兵力,死伤一千,其余两万多兵力不待战争结束就已经回了苓国。滇国没有追击,毕竟苓国的士兵其实没有真的参战。
城楼之上,季禺望着满目疮痍的国土,沉默不语。
延陵容走到季禺身边,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季禺,谢谢你护下滇国的江山。”
“最后的阵法是你破的。”季禺淡淡道,没有推开依靠过来的延陵容。
胜了就好。
乔筱扬在城楼的另一边淡笑着看战火消散,口里溢出的鲜血顺着嘴角而下,静静地靠在城墙上,一身白衣的女子笑得坦然,无声无息地睡去。
会睡多久,何时醒来又有谁知道呢?
被列为禁地的厢房里,火烛已经只剩下豆粒一般的余亮,檀香倒是燃着,也没有声息,只是愈往上升就愈是稀薄,最后淡淡地死在这沉寂的空气里。
床上,一个隆起的人形就这么仰面躺着,目光涣散,半天也没有动过。用她自己的话说,她也不过只能算作半个活物而已了。
“我要死了”她终于开口说了这几个月里的第一句话。
刚踏进门的男子脚步一顿。
她涣散的眼神聚起几分光亮,似有不解,“我要死了,但为何你看着似乎不怎么高兴?”
“我为何高兴?”
“我不知道。”
“我自然高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气若游丝的她。
此时的她早已被蛊毒折磨得没有人形,根本想不起她原来国色天香的容颜了。尤其是那头斑白的长发,尤为刺眼。
“你高兴就好。”说那几句话早已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她疲累地陷进被子里。
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闭上眼睛,小憩睡去。良久,清冷的声音,“为什么要背叛我?”
从来没有情绪的眼里闪过一丝恨意。他如此刻骨铭心地记得,这个费尽心机赢得了他信任的女人是如何决绝地离他而去,而当她再次回归,她却倚在他的宿敌身边巧笑嫣然,甚至到最后也没有交出真正的阵法图。
“我没有背叛你,因为我从没有真的投诚于你。”
“啪”,房里唯一一张桌子被一阵掌力劈得四分五裂。浑身冰冷的白衣男子毫不停留地远去,只是没有人看见他眼里闪过的几分伤痛,几分慌张。
乔筱扬默默看着季禺远去,嘴角浮现一丝释然的苦笑。她从来没想过要背叛他,只是有太多时候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身上的蛊是无解之毒早就已经无法可想。好歹她这几年与帝师大人形影不离,阴晴不定的帝师大人的心思再难猜她也已经能够一眼识之,因而她怎会不知该如何让这个冷傲得漠视一切的宫主大人想要忘记一个人?
一颗令人失望的再也没用处的棋子自然不会在他的眼里。
门外,白衣男子背手站着,“处理掉吧。”
“是。”墨九跪地,掩去了眼底的神色莫名。乔筱扬的身死将决定下他五马分尸的下场,因为他的知情不报。
门内,乔筱扬听得一清二楚,她的笑容也一清二楚。
“你真的不像主上解释吗?”墨九叹息。
“将死之人,何必徒留不舍?”
“你倒是看得开,你又怎么知道龙涎香到了诛心的阶段就是无解的?”
“哦?”
“龙涎香是毓亟宫宫主与主母之间用的秘药,你觉得此药真的会无解?”
“看来此蛊还大有文章?”
看着始终不急不躁的乔筱扬,墨九真觉得自己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若是其他时候确实无解,但男女首次交合却可解龙涎香之蛊。”墨九硬是冰着脸说完了所有,随后像是有人在背后追杀一样地逃出了厢房。
是夜,驸马与公主同房而眠,守在门外的丫鬟听着房里的声音脸色通红。
而第二日,禁地一般的厢房就人去楼空。据说里面的人被墨总使大人解决后,总使大人还特地把尸体送回了苓国。
数年之后。
相国寺里,在做早礼的僧人里突然出现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他机灵地看看认真礼佛的僧人们,手脚利索地抓了贡品就跑,小嘴里抱怨地念叨着:“娘亲真是的,就爱睡懒觉,现在总应该醒了吧……”
住持看了眼溜走的小孩,不动声色地继续念经。反正这点贡品和每年从帝师府里送来的善钱根本不值一提。
“娘亲,你怎么还不起啊?”
小男孩直接压上还在熟睡的人身上,嘴里因为吊着东西说话模糊不清,“娘亲,我好想吃烤鸡,醉鸡……爹爹什么时候才能来接我去吃那些啊?”
睡着的人翻了个身,睡眼惺忪道:“爱来不来,反正认不回亲生孩子的又不是我……”
在相国寺蹲了好几天的墨九终于等到了墨陆来接班,回到帝师府,墨九恭敬地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面前跪下。
“如何?”
“主母说相国寺的贡品总是只有那几样,吃腻了。”
“吃腻了不知道回家吗?!”
“主母说,想念苓国的雪银鱼了,还问少主想不想尝尝。”
“嗯?”
墨九顶住冷气,“我离开之前主母就已经收拾好包裹了。”
“岂有此理!”
一身怒气的帝师大人直接杀向相国寺,他发誓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一顿。
【此文完结】
PS:没有交代清楚的事情会在番外里提及,但是番外何时会出现呢?……你知道吗?反正我是不知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