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妈妈和她一见面就大骂。骂她打电话少,她几年都没回家没把父母放心上。骂她生了黑眼圈容貌憔悴不知爱惜自己。她们也是两年没见面了——咏恩几年都没有回家过年,怕父母逼婚,会让郑南很尴尬,两人难免会闹得不愉快。末了,妈妈朝她肚子看了看说,怀了多久了? 咏恩解释了半天,妈妈才信,说,她连孕妇用的避邪的铜镜都带来了——她一向性急!
咏恩和妈妈一起去了医院。郑南的哥哥嫂嫂都在。黎妈妈便热心地应酬起来,弄得好像是家人久未团聚一样,病房里相当热闹。郑南被嫂子半逼着喊了一声妈。黎妈妈兴奋得皱纹开花。
郑南的嫂子觉得她的样子不太对劲,只说:“咏恩,最近很少看到你来医院哦。你的公司这么忙啊?”
咏恩冷冷地嗯了一声。
黎妈妈趁机教育了她一番,说女人家工作再忙,也得以老公为中心。
咏恩哭笑不得。
黎妈妈问:“日子还没订好啊。我翻了老黄历,找半仙算了一卦,觉得十月三日三点最好。连孩子叫什么名也算好了,那字占了卜,相当吉利!”
“妈!”咏恩制止了她。
黎妈妈转而对着郑凡:“亲家怎么看呢。”郑南的一切由哥哥作主。
郑凡思忖着说:“您老做主好了。我觉得十月份也不错,刚好有假……至于礼金……”
郑南听着他们的话似乎陷入了沉思。两个家长越谈越热乎,好像一切都早在谋划之中了,眉梢里都带着点喜庆。咏恩的视线越过妈妈正兴高彩烈比划着的双手,冷冷地打量着郑南——他似乎知道她的打算了,却还是平平静静。
郑欺骗了所有人。等他一出院,他俩就散伙了。到时妈妈会空欢喜一场,对她彻底失望,骂得她抬不起头。但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已在谈结婚时买多少床的被子,喜糖,包多少红包了,商量酒席菜单菜式了。
咏恩听不下去了,跑出病房,到厕所里抽了根烟才冷静下来。
一会儿听到黎妈妈在喊她。妈妈从家里带来了大师开过光的玉戒指,和绕了红线的平安符,给他俩带上。郑南又说,谢谢——妈!
黎妈妈当场抹了眼泪。事情都谈好了,结婚的事就算铁板上的钉,一板一眼了。
忙乎了半天,咏恩催妈妈和哥哥嫂嫂一起去楼下吃晚饭。她陪郑南吃了饭,再和妈妈一起回去。咏恩焦虑地关上门,坐在郑南的对面。郑南脑袋上的纱布已拆掉了一半,苍白无血色的脸已露了出来。手术后的眼睛里显得暗淡,一点神采也没有。咏恩看着他,想了很久的恶毒话却什么说不出口了。
郑南抓过她的手说:“咏恩,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了。我知道这阵子你难受,我比你更难受。我每天打电话你都不接,你怎么不听我解释啊。那天我是去和苏宜分手的,我从来没想过要放弃我们的感情。经过这么多事,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郑南没说完,脸上重重地已挨了咏恩几大巴掌。郑南咳嗽着喘不过气来,低头吐出了大口带血的痰。
“不想放弃我们的感情你还跟苏宜混在一起?你是不是觉得你做什么事,我都会原谅你?我都二十五了,在你身上白白耗了四年。你可以不爱我,但不应该欺骗我。我不会赖着你,你贪心、无耻,我不会原谅你。”咏恩甩开他的手,冷冷地看着他。
郑南忧伤地看着她:“咏恩,对不起。”
“对不起又有什么用,没什么好说的,分手。”咏恩重重说出‘分手’这两个词时心里又涌起一阵尖刻的刺痛。 她觉得自己一个人伤心了那么久想了那么多,应该没什么感觉了。可面对郑南,面对非要了结的感情,还是流出了眼泪,因为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想结束这段感情。——这段日子,大概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她把头埋进被子里,声音让被子蒙住了,听起来像小动物被掐住喉管濒死时发出的凄惨的喊叫声。这时门敲了一下,被推开——黎妈妈的手袋忘了拿了。
她一进来,便看到泪流满面的咏恩,便问:“怎么了。”
郑南抱住咏恩说:“这丫头说等了太久了!要结婚了——喜极而泣啊。你看茶杯都掉了,咏恩,是不是啊。”咏恩没顾得擦掉眼泪,狼狈地咧嘴便笑,娇嗔地打了郑南的手:“哎呀呀,谁说我喜极而泣,我只是觉得事情太出乎意料了。讨嫌!对着妈说些干嘛。”郑南又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子。两人相视傻乎乎地笑了起来,相当的幸福。
黎妈妈看了他们一眼,没吭声带上了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