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六很快赶来,青墨将一张字条递给他,道:“把这个送给二皇子殿下。”
目光中的严肃在表达着这张字条的严重性。
晋六自然知晓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他立马跪地磕了个响头,以表忠心。
青墨没有多说话,甚至连一句嘱咐都没有,她知道晋六这人可靠,若是连用身边人都得如此复杂的话,那才当真是一种巨大的悲哀。
半个时辰后,字条成功交到戚子风扬手中,当天夜里,天绍齐也知晓了字条的内容。
天绍齐聪明,可向来只是些小聪明,若要上升到前朝政事,他是万万转不过这个脑子来的。
要想真正的做出些有意义的事来,还是不得不依靠戚子风扬。
从这一次后,联盟算是真正达成。
第二日的早朝,大概是南浦国有史以来最为轰轰烈烈的一次。
天绍齐正式穿上皇子朝服踏入前朝,与千式离并列而站,这也正式向前朝的文武百官宣布,二人地位相等。
千式离先把几个折子递了上去,所商讨的不过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皇上也并未放在心上,相信交给千式离一人也可解决。
气氛在提到闹事灾民时画风一转。
皇上持续许久的困顿终于在此刻醒了过来,灾民这件事是他给千式离设置的一大难题。
“父皇,我认真了解过那群闹事的灾民,发觉大部分皆是没有多少文化的大龄者,此番闹事目的单纯,就是希望得到更多的赈灾物资,可最大的问题在于,这群灾民的子女又都是南浦国的栋梁人士,需与其联络好关系,不可轻易闹僵,这便显得比较矛盾,此番事件只可收买人心,而不可用强硬手段……”
千式离这番话一出,群臣纷纷表示赞同。
皇上也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千式离的语气是温和的,仿佛已经预示着接下来这一解决方案也该是如此,如水一般沁入人心。
“其实若是满足他们多得物资的冤枉也并非难事,朝廷每年花费在赈灾与官员嘉奖上的钱财物资最多,年年扩增,却未收到实效,今年不如换一种方式,将官员嘉奖的预算削减,加入至赈灾物资中去,一来总体开销不变,二来也可妥善处理灾民一事,安抚人心,朝廷所开俸禄已不算少,削减一部分嘉奖,各位大臣应当都能理解吧。”
说着,千式离转身,将眼神投向在场的每一个人,带着温和的笑意,这种细水般的举动最难让人反驳。
即便有人心中实在不悦,表面却仍旧客客气气,不说破也不回应。
怎可能理解,朝廷官员哪一个不是希望最大限度为自己牟利,如今提出要将自己的嘉奖预算用去赈灾,这简直是荒唐!
有几个原本很是支持千式离的大臣,此刻听闻这话后,也用冷笑来回应。
人人为己,牺牲自己利益造福他人,这样的高尚之事,有几人能做到?
千式离何尝不清楚这人心的险恶,以大臣嘉奖预算补贴赈灾这一想法,是昨日经青墨的提醒暗示后所想出的,千式离知道定会引起无数人的反感。
可他也并不怕,既然想出这一招来,便也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他是故意的,用此简单一试,便可知朝中人有几人可靠,有几人是真心实意为百姓着想,又有几人只顾自己受益。
在他说完这个方案,环视在场所有人一圈后,一切便也了然于心。
连天绍齐也甚是疑惑,不解的盯着千式离看,他那眼神中在表达着自己的强烈疑问,为何平日里被父皇千般称赞的大哥,竟会提出这一在不懂政事的他眼中看来也颇有几分不靠谱的方案来。
这大哥怎么回事?哪根筋搭错了吗?
皇上至始至终未曾发表过自己的看法,只静静看着下边各种不同的表情中,将每一个人的内心暴露无遗。
他也明白千式离所提方案有多胆大,可皇上心中却是暗暗的赞许的,做老好人谁都可以做,可若要做得罪人的事,便没有那么容易。
千式离有如此的魄力,的确担得起帝皇之位。
皇上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来,表面仍旧不动声色,只静静观察。
开始有微微的讨论声四起,不少大臣交头接耳,商量的大多是如何自保。
千式离察觉到有一个炽热的目光朝着自己投来,左边的脸颊被烧的隐隐火热,转头一看,是天绍齐。
毕竟是前朝的新人,又本性善良毫无心眼,天绍齐站在这群城府极深的文武百官中央,就如同任人宰割的小白兔一般,把所有喜怒哀乐全都表现在脸上。
看着他那副天真的模样,千式离心里一动,毕竟是弟弟,他暂且不准备与之为敌,甚至……有一个竞争对手来对比出自己的优秀,不也是很好的一件事吗?
千式离上前将那个折子拿了下来,递到天绍齐手中,道:“六弟,你看看这折子,是否有更好的提议?”
天绍齐结果奏折的手也是颤抖的,倒不是别的什么原因,就是有些紧张,怕自己演的不像,暴露了自己。
毕竟……这份奏折的内容,他早已知晓,此刻只是装模作样摆出一幅第一次看的样子来罢了。
考的是演技。
在他拿到那奏折的一刻,所有人停住了议论,全都屏住呼吸,等天绍齐的答案。
天绍齐已有解决方案,已是做好完全的准备才踏入的这早朝之场,可这一刻,他实实在在的慌张起来。
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双手也微微颤抖,一瞬间聚集无数双殷切的目光,这种巨大的压力足以让一个承受力稍弱的人立马崩溃。
天绍齐脾气急躁,沉不住气,也演不了多久的戏。
刚看完奏折,便立即开了口。
“父皇,其实……大哥的方案并非不好。”
天绍齐这一句的语气还有几分颤抖,说完后才稍稍放松了些,按照戚子风扬所教那般,换了个活跃一些的姿态,朝着皇上露出个笑容来。
这才是天绍齐该有的模样,也是戚子风扬建议他该有的模样。
在这死气沉沉的朝堂上,另辟蹊径是最好的办法。
天绍齐朝前一步,脸上笑意微然,看着每一个人的眼神都是善意,不过数秒,他迅速将朝堂上的气氛变得活跃起来。
“父皇,我很同意大哥的方案,只是也略有些心疼其他大臣,为朝廷做事便是为百姓做事,其实无论付出多少皆是应该,不应讨得斤斤计较的结果,可咱们也得顾全老臣之职,不可伤了其心不是,若是当真用大臣们的嘉奖去补贴灾民,这不是很令为朝廷拼尽终身的老臣们心寒吗,物质并非最好的嘉奖,确实少不了的中心,父皇,咱们可不能做不仁不义之人!”
他说的严重,却也在理,将皇上所顾虑的,甚至是千式离所顾虑的,用一种玩笑般的语气说了出来。
不止活跃了气氛,也将老臣们逗乐。
一大学士站了出来,朝着皇上与两位皇子拱手行礼,道:“皇上,听完六皇子殿下这番话,微臣心中着实感动,一个皇子能设身处地为我们这群能力卑微的大臣们着想,实在难得,其实所谓嘉奖预算,在我们这里已经多余,若要用此补贴灾民,微臣毫无异议,绝对赞同!”
他是第一个站出来请缨之人,千式离的眼神立马投了过去,除了赞许外,还有别的心思。
不愧是大学士,学识素养果真在其他武将之上,此人可用,以后定要多多重视才是。
可天绍齐却连连摇头,走到那大学士跟前,道:“此言差矣!若有更好的方法,自然不会让大学士破费,其实呐……咱们确可想想别的方法。”
他既然这么说,定是有了主意。
皇上终于开口,“你初上朝堂,可得小心说话,不得浪费众爱卿的时间,这里不是陪你玩乐的场所。”
听来是严肃之语,却处处体现出皇上对天绍齐的疼爱。
天绍齐一笑,语气欢快,“父皇放心,我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提出的这一方案,再者说,您也说了我是第一次上朝堂,那便是不知者无罪,即便我说错了,大臣们也不会当真生我的气,何谈浪费时间呢,父皇怎可如此没有度量!”
这话将皇上逗乐,他难得的在朝堂上露出笑容来,问道:“好,那朕便给你这一机会,你说说看你有何法。”
天绍齐眼轱辘一转,整个人浑身都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光是几个简单的动作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来,见众人都盯着自己后,他方开口。
“其实,要说那群闹事的灾民是当真缺物资吗?并不,朝廷每年的赈灾拨款已是个不小的数目,绝对够用,他们闹成这样,闹得不过是一种存在感,希望博得朝廷的关注罢了,说来说去,只是同理心三字。”
同理心?
这一提法也是新鲜,闻所未闻,皇上也有了兴致,换了个姿势看向天绍齐,目光中殷切的全是期待。
“他们所需要的,并非物资,而是朝廷有人能与其同甘共苦……”天绍齐神采奕奕,越说越是兴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