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与乔王之间的那段往事,几乎北疆重臣都知道些许内情,虽然先帝还在世之时,当时还是皇后的原束卿似乎是站在乔王那边的,但后来先帝驾崩,她手握先帝赠予的十万重兵,硬是扶持着八岁的幼子登上了皇位后,再没人觉得她会将皇位拱手相让。
在皇室家族,没有儿女情长,也没有山盟海誓,只有权力二字,无论是支持原束卿的朝臣,还是支持乔王的党派,都更相信太后更愿意为了权力而放弃昔日情意,否则五年前与坤域大战落幕后,又怎会趁机夺权?
然而所有人都猜错了,就连乔王自己都猜错了,也只有原束卿自己才知道,对那个男人,她还是爱着的。
能不爱着吗?十六芳华爱上的第一个男人,几乎是用尽了一生的情意去爱的那个男人,然而为了家族荣耀,她却要转身嫁给他的兄长,何等讽刺?
出嫁前一日他所有谩骂,所有的侮辱,所有的愤怒,她都默默受了下来,哪怕知道先帝之死与他有关都沉默着,但他们最终还是走到了如今地步。
这五年来乔王相继被夺权后,连朝也根本不上了,对太后的召见更是不予理睬,如今突然见她竟是一番质问怒骂,让她心里痛苦的同时也在懊悔。
那个女人,李骁鹤,她就不应该将她带进北疆皇宫。
原束卿手指紧紧扣着椅子扶手,寝宫内的宫女们个个噤若寒蝉。
她与元华之间早有矛盾,只不过还有那么一份往日的情意,故此当初他没有对自己的戾儿出手,自己也没有太过咄咄逼人,彼此之间都有意在维持那层如履薄冰的关系,不管是为了权还是情。
但如今李骁鹤竟然故意要让他们撕破这层脸皮,与元华的势力正面对阵,那日回到寝宫后她便立刻派了无数眼线埋伏在天极殿附近,甚至明令禁止如无她的许可外人不可随意去天极殿打扰国师,违者直接处死。
她不怕李骁鹤知道,那个女人怕是早就猜到自己会怎么做,就看谁更胜一筹吧!
“皇上呢?”原束卿一想到他的那个孩子就更加烦恼了。
宫内风言风语地传言他是自己与乔王的私生子,那孩子因此也更加讨厌元华,自己与元华的距离也多半是为了这个孩子,毕竟是她的亲生骨血。
“回太后,皇上说太傅今日因病告假,不去上课,自己去玩了。”
宫女自己说的都心虚,原束卿自然也不会信,立刻就生气了。
“去问问太傅是什么病?再去派人找皇上。”
原束卿说完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神风那位太子八岁时就已让天下人为之赞叹,而她唯一的儿子都十岁了却还顽劣不堪,一点没有一国之君的觉悟。
“是。”宫女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侍卫们也都到处找起了皇上。
而远在东殿之外,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穿着一身内侍服得意扬扬地对那乘鸾宫做了个鬼脸。
“让你们不把朕放在眼里,都知道听母后的话,什么人也敢抓朕,哼!”
为了躲避侍卫和宫女,小男孩故意往偏僻的地方走,结果越走越偏,周围的景色也越来越陌生,他不由得心里慌了。
“这是哪儿啊?”他挠挠脑袋。
“啾~”
忽然一只鸟儿落在了他跟前的假山上。
“好漂亮的鸟!”男孩眼中露出惊艳和单纯的喜悦来。
“啾~”鸟儿在他眼前盘旋了一圈后向某个方向飞去,时不时地回头瞅他一眼。
男孩忽然想明白,“你要给朕带路吗?”
“啾~”鸟儿又叫了一声,然后便飞远了。
“哎,等等朕啊!”男孩连忙追了上去。
许久之后,男孩气喘吁吁地站在一座独立的宫殿之前,看着很是气派,但却一派萧瑟,更像冷宫。
“这里怎么还有一座冷宫啊……”男孩嘟嘟囔囔地走了进去,因为那只鸟儿也飞了进去。
而在他身后一路走来的路上,十几个躲在暗中的人忽然都被击中了昏睡穴,倒在了地上,根本没看到他们的小皇帝居然跑了进来。
“夫……木……殿?”
男孩仰着小脑袋看着巨大的牌匾一字一顿地念道,却引来旁边一声笑。
“噗嗤!”
男孩脸一红,立马板起了一张小脸,自以为十分严肃地喝道,“何人放肆?”
王天虎边走近边笑,“你这小孩这么大了,还不识字儿啊?”
“你……放肆!”
男孩被说的羞愧不已,正要大喊拖出去斩了时,看到王天虎肩膀站着带他来的那只鸟儿,一时间又忘了愤怒,满脸期待地问道,“这是你的鸟儿吗?”
王天虎倒想说是,但屋里那位正听着呢,他可不敢打乱她的计划。
“这不是我的鸟儿,是别人的。”
男孩皱了皱眉,然后嘴一撅,“朕命你立刻将那鸟儿送给朕,不然就杖刑!”
王天虎也大概猜出了眼前这小孩的身份,虽然是有点怕,但看着对方的包子脸老是忍不住想发笑。
“还不呈上来?”男孩喊着,似乎把鸟儿吓到了,居然扑棱着翅膀从王天虎身上飞走了。
门忽然被打开,一个穿着淡紫色衣裙的女子走了出来,脸上带着银色面具,鸟儿落在了她的肩膀,安静地看着他们。
虽然看不见脸,但男孩却真的被惊艳了一把,那种莫名的心中一动让他小小年纪脸红了起来。
“你是何人?”
男孩全然没有在王天虎那里的气势,而是嗫喏着回道,“我……我是戾儿。”
李骁鹤俯下头看了他一会儿后转身回到了房门,正在戾儿心里失落之时,丹朱忽然从房内飞了出来,在眼前盘旋着。
“要我……进去吗?”戾儿期待地问道。
“啾~”
戾儿看了眼王天虎,见他守着门一言不发,便小心翼翼地跟着丹朱走了进去。
一个简单的不像女子闺房的房间,除了必要的床和桌凳外,便什么都没有了,处处透着清冷,就连戾儿这样的小孩都觉得有些不舒服。
那个戴面具的女子正坐在靠窗的卧榻上,应该是在看着窗外吧。
他贴着门站在那里,一步也不敢接近,直到丹朱叫了一声,李骁鹤转头看到了他,说了句“坐”他才坐下来。
李骁鹤招了招手,丹朱便飞到他跟前的桌子上,对他“啾啾”的叫着,戾儿立刻便抛开了陌生跟它玩了起来。
“那个……它叫什么名字?”他低声问道。
“丹朱。”李骁鹤头也不回地说道,随后又不经意地加了句。
“以后问别人问题时记得说请。”
“奥……”戾儿有些悻悻的样子,两只小脚不安分地蹭来蹭去,问了句,“请问你是父皇的妃子吗?”
李骁鹤意外地偏过头,知道他是误会了,“不是。”
戾儿显得很高兴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有兴致勃勃地问了句,“你为什么要戴着面具呢?”
“因为我不想被有些人找到。”李骁鹤放下了一直拿在了手中的书。
“什么人要找你啊?”戾儿完全被勾起了兴趣。
“很多人,有好人有坏人,有坤域的,也有神风的。”
“你还去过坤域和神风吗?”戾儿干脆趴在了桌子上拖着下巴全神贯注地听着。
“坤域去过,至于神风……”李骁鹤顿了顿,声音有些缥缈,“只差一步,就可以去了,但我却做错了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二人就这么你问我答地聊了大半天,直到窗外落日余晖,戾儿的肚子咕咕叫起来。
“你该回去了。”李骁鹤说。
戾儿有些舍不得,但自己的确饿的不行了,这里看起来也没什么吃的,这位姐姐过的比冷宫里的妃子还可怜。
“那我走了,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等下次你再来的时候告诉你,不过不能让你母后知道。”李骁鹤说。
“真的吗?”
戾儿很高兴,不仅是为了能知道她的名字,更高兴她还欢迎自己下次再来,于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
“嗯。”李骁鹤刚应了一声,王天虎便推门而入了。
与此同时,外面的暗线又再次陷入了莫名其妙的沉睡之中,直到戾儿离开。
王天虎拿着吃的站着房门前,按照以往的习惯,他直接放下便好,虽然第二日依然会原封不动地由他撤走,但今日他却不像那么做。
“怎么了?小皇帝出什么事了?”李骁鹤以为是戾儿发脾气了。
“他回去了。”王天虎将东西放在桌子上,顺势问了句,“你为什么故意把他引过来?”
“他是自己来的。”李骁鹤没打算解释。
王天虎也知道自己还没那个资格让她跟自己解释那么多,于是也知趣地没问了,临走时还是忍不住说了句,“那个,你……多少吃点吧。”
李骁鹤有些意外地瞥了他一眼,没有戴面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来,“死不了的,不然你以为我是如何在棺材里躺上五年的?”
王天虎莫名心里一酸,只觉得那笑容除了带着讥讽外,还有无尽的苦涩。
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