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清晨,“吱吱”鸟声颇是醒人。零点看书起了身,黑衣人折折脖颈,随手洗漱,便探出门来。微寒而清,却是个好天气。
“前辈。”那院中站着的是天行,此刻见了黑衣人来,抱了剑算施一礼。
“噢,你起的挺早。”黑衣人随口回了句,“杨痕那子呢?”
“还在屋中收洗。”天行应了句,便似有心不在焉。
黑衣人却是未将这神色看在心中,随手拉扯几下筋骨,算是提了神。这动作间,便见得西厢客房门开,那墨兰一席绿衫而来,见得院中已有二人,面色微凝,也是招呼一句:“前辈。”
“嗯。月儿呢?”
“妹子还没醒。”
“什么?这么晚了还不醒?”这是晚,实则天色方才微亮,只这一路颇远,月儿身子骨不及几人,时常拖了几人行动,当下黑衣人心中颇为不快。
“前辈,若是赶得急,我这便去唤月儿起来。”天行见得黑衣人心中不快,便也先替妹子挡了话回去,免得一会又生事端。
“嗯。”黑衣人淡淡而应,没再理会已去的天行。这留在院中的二人却是没那许多言语,只等着一行收拾完善出发。一时间无言,听得那屋中传来叫喊之声:“烦死了!”闻声却是月儿。
“天天赶路天天赶路,好不容易有张床睡,又不给好好睡。”
这叫唤声不,听在黑衣人耳中,方才那等不快猛地袭来,便要向屋中去,脚下一动。却听得墨兰开口:“前辈不急,我去叫她起来。”
罢便行,本是离屋近些,当下也比黑衣人脚快。那黑衣人不得而停,心中那般怒意只得压去七八成。
“月儿,快起来了。前辈要发火了。”墨兰入屋,见得坐在一旁的天行一脸无奈,连忙劝解起来。
这黑衣人一路对几人虽照顾有加,但脾气却不是那么好。月儿性子本倔,二人吵闹颇多,一路上却是叫几人头疼不已,当下终于是要出北国,墨兰也不愿再耽搁下去。
“他生什么气!一天催催催,催催催的。以为所有人都武艺高强不会累啊!”虽是如此道,月儿还是探起半个身子,便此起来,嘴上嘟囔着向一旁放着的水盆去。手上随意呼啦两下,便算做是洗脸了,一边将水擦去,一边道,“大哥,女孩子闺房不能随便闯的,你怎么又跑进来了。哼。”
天行脸色无奈,却也不答话,只看着月儿收拾完了,边向外走边道:“走走走,昨天快到了,今天快到了,明天还快到了,天天都快到了。”这嘟囔着出了屋,迎上黑衣人的目光,当下心里却是有些慌张:凶死了,不就会武功,有什么了不起的,杨爷爷比你厉害多了,也没见他凶我。
黑衣人见得几人出来,也不愿和一个姑娘太过计较,此刻杨痕已是在门外候着。待得三人出了屋,一行便随意吃些客栈的早食向关口而去。
这边关之地却是喧闹非凡,并不像想象中那般萧条。一路早市人流川涌,虽是比不得北都那般繁华,但这一路皆是乡野路,此刻却也看花了几人的眼。
“还是城市好啊!”月儿边走,口中便是感叹起来。
“城市哪里好啊。”一旁几人都不接话,杨痕倒是随口问上一句。
“城市当然好啊,有床睡,有东西吃,到处都是人,以前怎么不觉得人那么可爱啊。”月儿便是随话,那脑袋四处转来转去,那些乡野道,有时一天都见不到一个外人,路上时不时还要睡在野外,当真是烦死人了。
“人有什么可爱的?”杨痕又搭一句。
“不知道,反正人多的地方就吃的好睡的好,没人的地方就没吃的,晚上还到处都是黑黑的,睡个觉还要提心吊胆。还有那些飞虫‘嗡嗡嗡’没完没了的。”
“这一路上,你二哥啥时候让你饿过肚子?的那么惨。”杨痕本住山边屋,却是没想到郊外对他人会这么不适。
“你不是人啊!”月儿脑子快,便是脱口而答。
杨痕听得,嘴中一撇,罢了,斗嘴也斗不过这丫头,早便习惯了。
“前辈。”几人边聊边行,此刻正见得前方便是关口,那关口修在两山之间,竖一城门,横跨山涧,颇为巧妙。门上贴着几张画像,远了瞧不清楚,一旁驻着军士颇多。几人本被通缉,一路而来几人捡道走也是因此缘由。此刻远远见得,天行便留一心眼,关隘之地不比山村,还需留心好。
“我看到了。”黑衣人手中一摆,便是要几人停下。
“咦,门上贴的那些是啥?”月儿走路无心,这被黑衣人身子拦住,险些一个踉跄,这好不容易停下,正要吵闹,却被门上画像吸引去了。
“喂,你干啥拦着我。”这惊讶过后又想起方才黑衣人突然停下脚步,自己险些撞在他身上,心中颇为不快。
黑衣人斜了一眼瞧她,实在不想搭理。转过头去自言自语道:“到底是耽误了。”
“前辈?”墨兰听得,心中颇疑。
“没错,是我们的画像。”
“啊?贴的我们啊!”月儿听得,心里却是惊讶:自己又不是什么名人,怎么会有画像贴在墙上?不对!这么大老远的,月儿眼睛又不差,我都看不到上面贴的是啥,这黑鬼怎么看的见嘛。这想着,嘴里自顾自的嘟囔了句:“骗子。”
黑衣人耳明,听得如此道反口便道:“我如何骗你了!”
“那么大老远的你咋知道贴的就是我们啊!”这都能听到?这黑鬼到底是个什么怪物!月儿心中颇惊,此下盘算,口中却还要强。
“一路便是你这娃娃,不知轻重。这也要歇那也要歇,若非如此,怎得会让这通缉榜文竟快我们一步?”黑衣人口中不饶,这通缉榜文颇为繁琐。要先找画匠画制许多,再由沿途驿站发放下去,一站一顿,四海皆散,颇为耽搁时辰。便是如此,不少犯人才能逃了北国而去。本是想着如何也赶在榜文之前离开,却不想终究还是耽搁了。若在此地闹出什么风波,倒是有违初衷。
“又怪我!关我什么事!要不是一路上带着我们绕弯路,早就到了!哼!现在墙上贴了几张画,连画的是啥都不知道,就来我!”月儿听得黑衣人又来她,心中又怒又委屈。什么事都怪我,你们不用睡觉了?你们不用吃饭了?你们都是怪物!月儿又不是怪物!
“月儿。”天行见得二人又吵了起来,当下可不是吵架的时候,便要拦着月儿些。
“又拦我!大哥!你怎么老是向着别人!好,都是我的错,行了吧!莫要逞强,凡是诸多忍让,要听大哥的话。我早就听厌了!”月儿心中越发委屈起来,大哥又觉得我错了,我哪里错了,天天都让我听话。我那么听话,走就走,停就停。还要被人骂,骂完大哥还要来我。
“好!好的很!你不是我怎么看的见吗?我告诉你,我不但看的见墙上的画,也听得见你平日里如何在背后言语。‘黑鬼’是吧,穿的黑不溜秋的,比鬼还讨厌是吧。我告诉你!练至我这等修为,早已耳清目明,五感通顺。平日间你如何辱我,我都不与你计较,只望你好生赶路便罢。若不是你一路耽误,怎得会有今日局面?”黑衣人气上心头,当下也顾不得月儿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姑娘了。
“前辈,月儿还,您多担待。”一旁杨痕见得今日黑衣人这般愤怒,连忙便想劝解两句。
“一句还便可不管不顾为所欲为了吗?”不知为何,这黑衣人看向杨痕,那眼中分明的愤怨却似向他而去,看的杨痕心中一阵毛躁。
“哼!二哥,你不用帮我解释,这家伙分明就是不讲理。也不知道杨爷爷找的什么保镖,请了这么个讨厌的‘黑鬼’!”月儿哪里管那许多,当下心中淤积之感颇盛,早已不在乎那些听话之类的云云了。
“好!你若有本事,自己过得‘落日峡’,今日我便不与你计较!”黑衣人也不让步,哪里管她。
“好!老娘今天就过给你看!”气上心头,月儿跨步便要去。
“月儿!”这般凶险,天行哪里让她!当下生生将她拦住。
“大哥!你别管我!”月儿被一把抱住,气力上不如大哥,一时间挣脱不开,嘴上边是叫唤着。
“那边的!干啥呢!”二人争吵声响大了,此刻却是惊扰了守关士卒。只看两个兵士提了长枪便走过来。
“这下不用你闯了,人家自己上来找你了。看你怎么办?”黑衣人看着还在挣扎的月儿,不免一笑。却不想这一笑去了墨兰眼中:还道是个中豪杰,竟和一个姑娘过不去。这想着,墨兰提了提剑,走上前去挡在月儿面前。
“哎。”杨痕也是一叹,随了身迎上军士。
“你们吵吵什么!边关重地,要过快过,不过快走!”那将士远远而来,看的天行放开月儿,而几人面向自己,便也询问起来。
“几位军爷,我们这就过关,这就过关。”杨痕见得,连忙打起马哈。只看得这二人步步过来,心中也有那几分慌乱。
“等等!”这近了身前,看的更是明晰,这几人与那通缉榜文之上的画像竟如此像,“弟兄们!抓逃犯!”那军士连忙叫喊起来,见得他们人多,脚下却是退了两步,长枪在手,枪头直指一行。
那关口将士听得呼唤,呼啦啦的全迎上来,一时间颇有气势,一旁行人无不纷纷退避。只在片刻,这里外三圈的,也不知围了多少兵士,将几人困在正中,四面皆是寒森森的枪头,看的月儿心中大乱。完了,又惹祸了。
“姑娘,怎么样?你打算怎么过关?”黑衣人见得这般模样,却是不去计量,此刻还一脸玩味的看着月儿。
“前辈!”那杨痕不比黑衣人这般冷静,此刻见得这么多士兵,这黑衣人竟然还不饶月儿。再看这墨兰,宝剑在握,这大哥,脚下已是虎踞之势。
听得杨痕一叫,黑衣人也不再为难月儿,只又看她一眼,脚下动作来到阵前:“你们退去身后,天行杨痕分守左右,墨兰挡住正后,保护好自己和那个姑娘就好,这里交给我。”这话中温温,全不是临敌的样子。那年轻几人,此刻心中本便忐忑,听了黑衣人的吩咐,哪里还念得方才的争吵,连忙靠拢了身,将月儿护在正中。只看黑衣人提了酒,喝上一口,将身后包袱往地上一插,“锵”的一声,竟生生插入泥土之中。
“闪开闪开。”正是两军对阵,看的军士丛中一人,拨开左右而来,这人生的高大,着一铁甲,脚下微微摇晃,面带红光,一身酒意。
“你们一大群人围在这里干啥!关口不用守了啊!”这一边拨弄左右之人,口中边喝,片刻就到眼前。
“将军,我等发现逃犯一众,正要捉拿。”方才那呼唤众人的军士此刻连忙解释,手中器械却是丝毫不敢怠慢。那黑衣人将包袱插在地上之力,分明不是个简单的练家子。
“哪来的逃犯,你吃饱了撑着!在这唱戏是吧!”那将军边喝边来,上去便是一脚,将士卒踢了个踉跄,险些站不住身,“都他娘的给老子守关口去!”
“将军,真的是逃犯啊。”那兵士吃了一脚,满面委屈,连忙解释。
“嘴是吧!”将军又起脚踹来。那兵士连忙侧身,一个机灵却是躲开了去,踢人者本带酒意,一脚踏空,也是险险站稳。
“还敢躲!”方是站稳了身,猛地又是飞起一脚,那士卒吃了痛,瞬时倒在地下。只看将军不饶,又踢了两脚,口中边道,“大白天的,哪来的逃犯!逃犯都他娘的,是晚上来的。你个鳖孙,叫你偷懒!还敢耍老子!”
这边喊边踹,一旁几人此刻都傻了,这是?
待得将军消了气,一旁士卒连忙把这个冤枉的军友扶起身来。只这将军带着酒气,看了他一眼道:“你再看看,他们是不是逃犯?”
“这。”那士卒又看几眼,只觉得面前几人实在太像,再者,即便是有那一两个长得相像的,怎么出现这一众全是这般。可方才吃了痛,再看将军这模样,错还要打。心中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你娘的,哑了?刚才不是话很多吗?”这着,大耳光“啪”的便落在士卒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的,的认错人了。”这下又吃了痛,哪里还敢犹豫,赶忙改口。
“嗯。”将军满意的头,走向黑衣人。
“你们几个,过不过关的,要过麻溜!在这杵着作甚?扰了老子喝酒的雅兴。”
黑衣人虽是见过世面,却也未见过这等场面。倒是天行回神快,连忙上前道:“有劳军爷,我等这就过关。”
“嗯。别没事在这吵吵。”这完,也不管旁人,那将领回头便去,手中一边拨弄开士卒,一边道,“别在这杵着,都他娘守门去!去把那榜文扯了,扰了老子酒兴。”
见得方才那一幕,谁也不想再触霉头。一众军士呼啦啦的散了去,只留下愣在正中的几人。
“还不快走啊。”杨痕此刻定神,连忙交代。
“噢噢。”月儿自然第一个起身,天行墨兰便也随着。黑衣人心中不知怎得计较,见得几人动了脚,一把提起包袱背回身后,手中提了酒喝上两口,也随着去了。
方才那一幕,门边行人看在眼里,只得悄悄议论,指指起来。几人低了头快步走去,守门军士自然不会阻拦。出关之时月儿抬头便见得军士已在撕扯画像,笔力颇好的样子,明明很像啊?
自出北都,前路漫漫,却是不知前程如何?且看众人行的远了,那方才喝了酒的将领此刻正了正精神,向着城门一旁的阁楼而去。
阁楼木制,修的颇高,拾阶而上,待上的二楼却是高出城门半分。此时那窗边正立着一男一女,大白天的皆穿夜行黑衣,透了窗口向外远远瞧着。将领不敢造次,再次正了正身姿,才开口道:“二位尊使。”
这二人回过头来,那男子面瘦身窄,鼠目尖嘴,细胡上扬,此刻冷着脸。再看这女子,身子娇,挂一黑纱,只那对露出的眼眸却是**动人。
“你做的不错。”那女子见得来人,微微颔首示意。却不想身边那位眼睛一斜却是趾高气扬,“演的太浮夸了。”
将军面色讪讪,尴尬片刻,又道:“不知大将军为何要放逃犯出关?”
“这是密令,干你鸟事?”那男子双眼本就,此刻鄙夷之色而来,更是的难寻。
只听又被回一句,将军颇为嘴涩道。“是。末将多嘴了。”
“此事你办的不错,回去我会奏秉大将军,记你的功劳。”黑衣女子道。
“如此,有劳尊使了。”将领微鞠一躬算是道谢。还是这女娃娃话中听些,什么尊使不尊使的,不过是养在内廷的狗罢了,拿什么架子?心中虽是这般想着,虽不能出声来,却也解气。
“影子,我们走吧。”那女子罢便起身动了。
二人下楼而去,不再管楼上之人。天色尚早,今日他们一行,必在三岔口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