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河源灯少,那星辰却是显得比北都明亮许多。零点看书黑衣人自北都而来,本是向客栈去,要与几人会和。却不想到底是慢了一步,来时早已人去屋空。这四下打听才得知几人被擒,早被关在河源大狱。匆匆赶去又是天黑,待得潜入大牢,却不见几人。当下心中颇为焦虑:老师,你这义子当真会惹麻烦。
这心中念念,看来几人已经设法脱身,可此刻,他们会向哪里去?黑衣人盘算片刻,罢了,先回客栈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线索。
这人急脚步快,才不一会便到了“往来客栈”。却不想此刻客栈之外却是围了许多官兵:这几个傻子不会蠢的跑回客栈来了吧。
如此一想,黑衣人连忙纵身,自客栈后墙潜了进去,悄悄躲在一处:这客栈内也有如此多的官兵,看来还未抓住他们。心中虽念,脚下不停,躲闪而行不过片刻时辰,黑衣人便来到三楼客房之中。却见得这房内倒没有杂乱的迹象,只是房中早已没有几人的踪迹,便是寻个什么线索,恐怕也太过不易。正当发愁,只听门外有脚步声传来,黑衣人连忙一窜,躲去床下。
“尊使,便是这间房屋。”门外传来的声音颇为纤细,该是一妇人。黑衣人微微一念,只听得房门“吱”的打开,自屋外走进两双武官靴,一双绣花鞋。
“嗯。这期间没有别人来过了吧。”那人低低的一应,听来倒是颇为年轻。入了屋,妇人连忙去了灯火,此刻看的也还清楚些许。
“没有了,尊使。”那妇人手中忙活,边是回答。
“钱将军,你们是如何走失人犯的?”年轻的声音再次响起。
“城主大人宴请我等,狱中疏于看守,给了人犯逃走的机会。”这声音来得粗犷,当是武将出生。
“哼!朝廷重犯在牢中,尔等不知严加看管居然去大宴酒席。大将军使我前来提人,此刻人犯走失,尔等叫我如何交代?”
“尊使恕罪,末将已经下令关闭河源水路。他们跑不出去的。”那将领话语中,却是有几分讪意。
想来他们几个是被抓了,后来又不知道怎么跑了。此刻该是还没什么事。黑衣人心中默念,却也安定些许。
“哼!你们城主呢?”那青年继续道。
“城主大人下落不明。”
“偌大一个河源城,关不住几个人犯不,难不成连城主也被人掳了?”
“末将,已下令查找几人和城主大人的行踪。”
“那有消息了吗?”那青年越发的不饶。
“暂时还没有。”
“哼!那你还愣在此处做什么?难不成等我把人找来给你?”
“末将这便去找!”这话音一落,便看得一双武官靴愤然而去。黑衣人心中暗想:河源虽不大,这一下子也不知该去哪里找。河源本是交通要道,官兵自然不少,加上北都派来的人马,他们几个迟早是要落网。不如暗中随着,找个机会把人截了却是方便许多。
这心中盘算,只见得几人出门而去,黑衣人连忙自床底蹿出,出了门便上楼,远远将那青年使者看在眼中。只看得一行人直向城主府而去,这本就夜色,自己一袭黑衣,远远跟着,倒也不易发现。待得几人入了屋,黑衣人脚下发力,直上房等着。
夜色渐浓,河源街道依旧喧嚣。那三五成群的军士执着火把四处搜寻几人的踪迹。时刻也未过多久,便听得那渡口一处废弃船坞下方,本是堆积杂物之处,传来砍杀之声。有士卒远远来报,那追缉之人便从屋中匆忙出发。黑衣人待得一众走出些许,便也远远随着。
便此刻本来就是夜间,船坞之下又是空旷,只见得墨兰一柄宝剑的烁烁之辉与一些火把交相斑驳出几缕光亮。映着不甚明亮的光线,隐约见得地上躺着些士卒。杨痕早已受了伤,倚靠在一旁角落,月儿在一旁,更是惊弓之鸟,天行持了剑将二人挡在身后但见其身形,也是受了伤了。相隔有那数丈距离是早先的大胡子将领带着一众军士与之对峙。将领手中之刀只存半截,官军人数虽多些,一时间也无人敢上前去。
双方紧紧相视,谁也不敢先出手。只听得外面动静,大胡子回头一望,便知是北都来的指挥使带人赶来。当下一咬牙,提着半把长刀直向墨兰。
墨兰早些和他交过手,知道对方一身刚硬的真气在自己之上,又有许多帮手,此时早已不是第一次交手那样横冲直撞,提着手中宝剑,凭着一身好剑法,身形飘逸,剑若游龙,一时间逼得众人无法靠近。
鏖战片刻,又有几人躺倒在宝剑之下,其余的人大多也被斩断了刀剑,难以再战,大胡子满头大汗,握着手中半截的长刀,心中也是慌乱的紧。
“闪开!”见得众人围攻不下,那带头的青年一声大喝便上前去。
“尔等还不束手就擒?免受皮肉之苦。”边着,青年自身后一抽,便是两柄烂银短枪,手中翻转两圈,倒是自负神态。
却看这边墨兰,全无答话之意,一手画出剑诀,长剑直下,脚下微开,蓄势待发。
那青年见得,也不多话。随之左脚踏地,纵身飞向墨兰,手中银枪突开,四只银针自枪中飞出,直指墨兰咽喉胸口几处。屋中光线昏暗,银针被宝剑的白光一照清晰无比,墨兰见状,花容大惊,手中宝剑连划几下挡开飞针。神色方才一定,青年已到眼前。只见他手中连环而动,两柄银枪瞬时便到,墨兰一时难以招架连连倒退。
那人脚下又一地,飞身再起,形如鬼魅,凌空之时,袖口又飞出数根银针,墨兰翻身而起,躲开飞针,一道白光直刺向那人。宝剑与银枪相撞,银枪顿时“铛”的一声被斩去一半。那人脸色铁青,大怒喝道:“嘿!”纵身又起,一手丢掉断枪,只留那支完好的又来。
大胡子见情况不妙,也纵步上前帮忙,此刻手无刀剑,只凭青年飞针压阵,与墨兰战的倒是不分上下,旁边赶来的一众兵士看着场中大战的的三人,眼见没有插手的地方,便团团围向墙角的天行三人。天行身上挂了伤,杨痕更是伤的颇重,见得窸窸窣窣围来许多人影,一下也没了办法。墨兰一看如此,心中瞬时一沉,反身便要前来帮忙,精神一分,倒是露出了破绽给对手。大胡子抽掌猛击向墨兰背部,墨兰深知大胡子真气了得,却已来不及回手,冷汗顿时从额头渗出。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突然飞出,身法快如闪电,大胡子手掌还未触及墨兰身体,便被一股极为霸道的真气击飞,顿时泵血毙命。那青年方才回过神来出手招架,与黑衣人手掌一接,手臂顿时传出几声脆响,伴着青年痛苦的叫声,折做数节。那青年向后飞去,还未落地,黑衣人又到身边,再出一掌直击在那人胸口,又是几声脆响,那人吐出一口鲜血,也毙了命。黑衣人身形不停,直向围攻天行的士兵们,左右开弓,片刻便飞出数十具尸体,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转身玩命的跑了。
杨痕一行定眼一看,才知这便是当日客栈之中的前辈,连忙道了谢。黑衣人道:“此地不宜久留,速跟我走。”着提步便要离去。却见几人伤的伤,残的残,月儿更是不懂功夫,跟不上他的脚步,便回了头,一手一个,将月儿和杨痕提了,又用脚挑起众人的包袱,正好落在背上背着的长包上挂着,吩咐着墨兰和天行跟上。
这几人,一路躲藏,凭着黑衣人了得的身手,没多久便逃出河源去了,躲在城西一处老林之中。杨痕几人心中虽是满腹疑问,无奈太过疲劳,才歇下,便沉沉睡去,只留着黑衣人提起酒慢慢喝着。一只苍鹰在天空盘旋数周,便落到黑衣人肩上,低叫几声,黑衣人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着:“老师,你究竟去了哪里?”
次日清晨,林中阳光穿过树枝,留下斑驳的光线,黑衣人本是守着几人一夜未睡。见得天色亮了些许,这才将昨夜烤在火堆上的外衣穿上。自北都一路来,一直顾不及身上的泥泞,此刻衣服干净些,虽一夜未睡,倒也还舒适。
待得日头再亮一些,黑衣人便将几人唤醒。杨痕前些天两只手臂都受了伤,加上昨夜大战,又是受了重伤,却不料今天身上伤口都不痛了,只是无力。这心道:又是“混元珠”的功效吧。
待得几人缓缓醒来,黑衣人这才取了干粮和清水给他们补充体力。墨兰将干粮接过手来,虽是才醒,此刻见得黑衣人在此,也顾不得昨日的疲惫与腹中饥饿,连忙开口询问:“前辈,那****曾识得我的剑招,不知可是认识家中长辈?”
黑衣人被这一问,却是一愣。这将手中的干粮清水派完,才答道:“你这女娃真有意思,才从劫难之中脱身,心里却想着这些事,你这剑是你父亲锻造的吧。”
墨兰头,林中湿气颇重,日头微亮,此刻望去,见得是那几分暗自的悲意。
“如此便没错了。那日你们被困,我本欲出手。却见你手中之剑绝非凡品,故此远远观看,又见你的剑招,这才推断你的身份。”黑衣人坐在一处石头上,也不看她,目光辽远起来,好似回忆什么。这着,提了酒水淡淡喝上一口。
这一行人本是有千万的疑问,但此刻听得,也不好多插嘴,便继续听墨兰问道:“前辈既然认识我的剑招,请问可是与家中父母颇有渊源?”
“哎,怎么呢。”黑衣人轻轻叹了口气又道,“姑娘,你为何这般问?”
“这。”听来微皱眉头,墨兰涩涩的看了几人一眼,继续道,“实不相瞒,家中长辈是隐居之人。我也曾多次追问往事,只是。”这着,话语更淡三分,微微摇头,不觉得一股悲痛暗来。
“噢,这样啊。你那剑招一半是天燎的‘上清七绝剑法’,一半是铸剑山庄‘游龙剑诀’,你父亲是玉臂匠人宋阙吧。”黑衣人转过头来看看墨兰。
这听的“天燎”二字,另外三人也颇为留心,当下认真起来。
“玉臂匠人。宋阙。”墨兰一言一顿,“父亲是叫宋阙,倒是不知道有‘玉臂匠人’的称号。就连这个名字,平日里也是不曾听人提起过。”着,墨兰暗暗感伤,眼中隐约挂了泪,这般景色,叫人见得难捱。
“噢。”黑衣人转过头去,“原来如此,想来你父母隐居在外,不想被人知道吧。”
“嗯,前辈可能他们的事。”墨兰淡淡抬头。
“这个,你父亲以前是方外铸剑山庄的少庄主,人称‘玉臂匠人’,铸剑技艺天下一绝,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我与他也算相识。你母亲是天燎的师妹‘垂仙剑圣’那年也是个一等一的美人,方外的人多称她‘月下美人’。”黑衣人徐徐道来,却是回忆起不少往事。
“月下美人。”墨兰口中重复着,好像诸多思量。
“怎么了?”
墨兰淡淡摇摇头:“我这柄剑便是这个名字。前辈可还能他们的事?”
“嗯,你父亲是铸剑奇才,我是个武痴。所以倒是相识,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至于他们的故事,我确实知之甚少。只是丫头,你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河源?你父母他们怎么样了?”
“父亲,已经仙逝了。”墨兰闭上眼睛,来只觉心中酸涩,眼泪险些便要流出。
此话一出,黑衣人听在耳中,也是愣了半响,只觉旧人已逝,暗暗感念,这许久一叹才开了口:“如此,真是天妒英才。不知你母亲现在如何了?”
“家母,家母要我去天燎山送封书信,她,她料理完父亲的身后之事便来。”再是言语,心中之酸终于上鼻头,眼泪再也噙不住了,便从眼角滑落下来。见者,如何不伤。
“墨兰姐姐好可怜啊。”月儿听得心中也随之感慨起来,不免安慰一句。
“哎。”旧人消逝,怎样也是一番感触。黑衣人再度微叹,“丫头,既然咱们同去一处,不如和我们一起吧。也多个照应。”
“前辈也去天燎?”这下杨痕却是按捺不住了,不想这姑娘竟是与自己同去一处,这黑衣人也是一路,未免太过凑巧了。
“你义父叫我保护你们去天燎,要不你以为我等在河源干啥?”
原是如此,看来这黑衣前辈却是与义父颇有渊源。杨痕心中几分计较。那只大鸟,果真是义父的那只,那么这个黑衣人与义父之间,绝不是一般关系。
“大叔也去天燎啊!你是杨爷爷的朋友吗?”这月儿本是娇惯,这两日经历种种,那往日间的欢快已去,只存着好奇仍在。
“大叔?”黑衣人摸摸下巴的胡须愣了愣,“嗯,也算不上朋友吧。收人钱财,替人办事罢了。”
收人钱财,替人办事?这话听在天行耳中却是存疑。这黑衣人分明与杨老颇有渊源,该不是那简单的收钱办事。此刻他既不愿,也不好唐突,既是杨老派来相护的,也当无妨。这想着,天行接嘴:“那前辈可知此番家父为何让我等远行?可是北都有什么乱子?”
黑衣人心中默念,北都之乱片刻便会传遍四海,恐怕怎样也无法瞒下去。当下也只得告知,只是将赵云华被杀之事变作被杨老救下离了北都,如此也好交代一些。
月儿在一旁越听越是惊险,好在最后家中父母无事,当下才算安定一,好在无事。
“那前辈可知杨老带家中父母去了何方?”天行连忙追问。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这躲避祸乱的肯定是隐蔽之处。我这收钱办事,哪里知道那么多。”
“噢,如此。”便是这般,再无言语。天行怔的有些出神,一时落寞,那目光呆滞而望,满是山林。
“大哥?”片刻无语,杨痕见得这般神色,不免心中担扰。北都真的出事了。
“此处不宜久留,你们几个赶快收拾一下,东西边走边吃。”黑衣人起了身,随**代。
“大哥。”杨痕拍拍一旁还在出神的天行,才看他缓了神色,淡淡应和。
林中苍翠,清晨微寒。此去万里之遥,此离不知何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