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这后山禁地摘星塔旁,巫咸正一人坐在苍穹剑圣坟前:“老伙计,昨天你那徒弟天燎今日恐怕有一场恶战。零点看书”独自言语,巫咸看看这墓碑,人世不过须臾而过,不想这老朋友也死了十多年了。
“这后山倒是没听得什么动静,不知道山前是什么样了。”巫咸拍拍石碑上的灰尘,今日天燎恐怕当真有些变故,往日间那文曲剑圣送饭从未迟过,今日却是一直未来,不过喃喃自语,瞬时追忆往昔。
“你若是天燎真遭了灾,我去哪里好?”巫咸再瞧瞧这坟头,回眼又道,“算了,要是我也走了,你这坟让人掘了都不知道。我看啊,这摘星塔挺好,要不我陪你死这好了。”这回头一念,巫咸自顾一笑,“差忘了,你有你那爱徒给你收尸,这我要是死了,恐怕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到时候别人再掘你坟,我还是不知道。”
随口调笑几句,巫咸转过身来背对着墓碑,手边摆了个壶,拎起来喝了两口,笑笑又道:“和你了多少次了,得空给你的徒子徒孙们托个梦,就这酒酿的太薄,没味道,不好喝。”
十几年来,巫咸一个人在这摘星塔上过着,往日间也没人陪着话,只取这故友的坟头开玩笑。却不想,如今天燎真的遭了难,心中却是难言的惋惜。这笑着笑着,越发苦涩了,巫咸又道:“算了,你这人活着的时候就靠不住,别都死了这么久了。早知道当初把你做成尸人,可能还有趣些。昨天我看你那徒弟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估摸着这次天燎该是凶多吉少了。你要是真的在天有灵,就多保佑保佑他们吧。要不回头他们下去找你,你在下面也不好看,是吧。”
嘴上着,巫咸将酒往地上洒了些许又是开口:“你自己也尝尝,我没骗你,真的不好喝。”的调笑,那言语过后却是几分荒凉,巫咸吸气叹了口,望望这山色,早便惯了。若是自己和你一般的寿辰,此刻也该在地底下埋着了。只是不知这人死了,听是要下地府,这灵兽死了却又是不是还能见到你。如此想想,巫咸低下头来瞧瞧自++++,m.∧.c⊥om己的手臂,那漆黑的盘纹随着自己也该有百年左右了。这灵州本是没人,后来有人来了,灵兽便开了智,学了人。若是当真这千百年来从未有过人来,灵州又是怎样的景象?在塔上的三十年,想了太多太多,多到自己已经不愿再去想了。有时觉得做人真好,娶妻,生子,看着孩子长大,自己老去。这灵兽与人不同,有些能活个几百年,有些一二十年就算年老将逝了,学着人娶妻,生子,却时不时见得子孙已老,而父母尚值青春,当真是不伦不类,这都还算好的,有时这生下来的娃娃还不见得是人形,更是不伦不类的厉害。灵兽的知识多是传自人类,对人类的了解恐怕更胜自己。巫咸又是叹念,不去再想,也难怪****之间有这诸多冲突,到底不是同类。
这般想想,巫咸又觉得自己可笑,抬眼瞧瞧,见得有个身影远远来了。此间怎会有人来?何况看这衣着却也不是天燎弟子的装扮,巫咸站起身来,掸掸身后的土尘,看得来者近了些。
“你是什么人?”
这来者行至身前,手中抱拳,微行一礼:“内廷,青面鬼王。”
内廷?巫咸念起昨日星辉所,这内廷果然杀上山来了。不过怎么只见得一人来?巫咸上下打量打量鬼王,心中暗道,好是一副豪杰的模样:“这里是天燎禁地,你来做什么?”
“在下奉命请前辈往北都一趟。”
北都?巫咸听得,觉得有趣,回身对那坟头道了句:“老伙计,我就,我的名字比你响亮吧。这过了几十年北都还有人记得我。”不过笑笑,巫咸又回过身,见得这鬼王垂手而立,全无半分动静,“这天燎挺好,山清水秀的,去北都做什么?我又没什么熟人,不去不去。”
“晚辈此番前来,便是奉了前辈一位故人的旨意,还望前辈移驾。”鬼王再拜一礼。
“故人?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前辈是西持灵国旧时巫咸。”
“你既知道我是灵兽,怎得会在你人国之都有什么故人?你怕是搞错了吧。”
“晚辈此番前来,奉的是北国辅圣护国大将军的旨意,还请前辈随我走一趟,以免多生事端。”
“什么辅圣护国大将军,我没听过。”巫咸随口打发,心中想想,却是猛然一紧。辅圣护国大将军倒是未曾听过。但那辅圣护国仙师的名号自己可是记得清楚。后来自己追查巫王之力的下落时曾得知,那时直入军中将巫王斩杀之人,便是北国那辅圣护国仙师。
“大将军有言,前辈见得自然认识,还请前辈随我去一趟。”
“我都了不认识你们大将军,你们那个什么大将军要是真的认识我,叫他自己来找我。”想来这辅圣护国大将军恐怕和旧时那仙师有些什么联系。也难怪星辉那般担忧,看来此番果然遭了大难。
“大将军公务繁忙,无法亲来,还望前辈恕罪。”
“他既然来不了,我也不想去见他,那北都千里迢迢的,要是跑过去,发现认错了人,那我该如何是好。我是不去,你回去吧。”
“既然前辈不肯随我,那晚辈只能强请了。得罪之处,还请见谅。”鬼王抱拳欠首,脚下却是纹丝未动。
这巫咸瞧了瞧,嘴上一笑:“哟呵,有意思,三十年前我一个人杀上天燎,一帮乱七八糟剑圣都奈何不得我,你这人却有这底气来找我的不痛快。这几十年没动过手了,今日倒是有人陪我练练。来来,我看看你的斤两。”
“此番我既前来,自知前辈修为高深。但恕晚辈直言,前辈虽然了得,却未必赢得了我。再者,即便在下不敌前辈,此番还有一众高手与上万兵马助阵,届时即便荡平天燎,也势必要请前辈。天燎山色美景,还望前辈垂怜。”鬼王言毕,抬眼而视。
巫咸再度打量打量此人,嘴上笑笑:“看来今天我是非去不可了?”
鬼王听得,只抱了拳候着,也未接话,才见得那巫咸回身又瞧瞧墓碑:罢了,三十年前我杀你天燎一众,今日这天燎又因我临敌,老伙计,我欠你的太多了,罢了罢了。巫咸回身过来,道了句:“你这大将军好不礼貌,算了,随你走一趟便走一趟。只是我这走了,你们内廷的人马可退下山去。”
“前辈既然随我离去,内廷自然不再为难天燎。”
“那行,那走吧。”…
且此刻山前,宋阔送了妻子下去休息,阎罗庄也连忙使唤了两名弟子将红娘子的尸首抬下。贪狼剑圣正一剑横在场中,目光直扫内廷一众。片刻之间,见得内廷阵中走出一人,手中提着长柄宣花斧,****了上身,见得那横练的肌肉上满是伤痕,那四方大脸上绑了罩子盖住一眼,脚下跨步而行,口喝到:“独眼将与你一战!”
二人站立,那独眼将将大斧向地下一插,青石地与斧柄一处,发出“铛”的一响,微微欠首,算是一礼。贪狼此刻怒气未去,只将宝剑斜下,定定的看着面前之人。只见得一礼完毕,独眼将脚下一跨,顺势抄起大斧而来。贪狼纵步来迎,二人方一交锋,贪狼剑圣心中连忙一紧:这人好大的气劲。当下更是认真几分,只看得一番团斗。这独眼将双手持斧,招招来的气吞山河,贪狼宝剑连环,式式去的雷霆之力。越战越酣,越斗越快。
宣花大斧在阳光下怒劈而来,只看的那独眼将一身斑驳的肌腱骇然暴起,百十斤的大斧呼啸纵横。贪狼剑圣手中一柄宽剑,脚下七星马步,定定的将身子立住,与独眼将斗在一起。二人便此稳稳而定,只凭一身钢炼的真气与手中兵刃鏖战,场中大响不断,直看得人呆了神。
这一战不同前场,二人都是红了眼的,一对半的怒目越战越急,手中两柄兵器也越挥越凶,只见独眼将大斧横扫过来,贪狼一记大鹏展翅飞身离地,顺势一剑暴击而下,独眼将脚下一踢,又将大斧挥上空中。二人再斗一阵,只见这独眼将越战越勇,周身肌肉越斗越红,此刻见得血色淋淋,身上隐约出现一只下山猛虎的纹绣,纹绣在血红色的肌肉之中夺目万分。又听一声大喝,独眼将双脚踏地,手中大斧向前猛然一击,贪狼顺势后退,这大斧带出一道乌黑气息直逼过来,贪狼手中宝剑横于胸前,将此真气吃下。只觉身子一震,向后直飞而去。当下定了脚步,这才踉跄的站住。
见得敌手被退,那独眼将也不来追,只站身等那贪狼剑圣立住脚步。贪狼看的如此,也道好一个英雄人物,正好一斗!此刻将那上衫褪去,向后一扔,露出一副健美的躯壳。胸前见得一处纹绣,赫然是下山之狼。这一狼一虎相对而立,只死死盯着对方。
那独眼将见得贪狼站住,口中一喝:“好!”脚下纵步又来缠斗,贪狼也飞身迎上。二人皆知对手乃是个中豪杰,此刻全力而来。贪狼悍然暴起一身真气,此刻见得周身淡淡蓝光,与那血红之躯鏖战开来。二人皆是刚猛之劲,只看得贪狼一跃而起,宝剑式式劈下,那独眼将挥斧来迎,气劲纵横,直杀的围观之人隐隐后退。又斗数十招胜负难分,又看得贪狼越战越勇,越攻越狠,独眼将斗得吃力,此刻周身大汗,脚下步子隐隐后撤。贪狼催剑再来,口中大喝:“杀!”独眼将连忙摧斧来挡,这一势可谓凶悍,竟将独眼将连人带斧提上半空。此刻身子凌空,心中连忙慌乱,又见得一道蓝影瞬间追来,再是一剑怒下,宣花大斧平齐一接,这身子本是平飞在半空之中,此刻吃了大力,猛地砸下身来。大地一声闷响,独眼将重重摔在地上。
场上一时沉静下来,只看贪狼披头散发,双目隐约泛起的暗蓝渐渐散去,上身裸露,一手提剑,指着独眼将的喉头。阳光直下,洒在这两位赤膊的汉子身上,胜负已分。
贪狼收起宝剑,大喝一声:“何人再战!”
场上一时喧闹,那天燎之众无不叫好,久久方才停歇。独眼将爬起身来,回往阵中,却看得一个矮子笑的灿烂,手中连连鼓掌:“厉害厉害厉害。”
这笑的厌人,贪狼将目光向下移了移,见得此人穿着奇异,面目可憎,又将目光上移一刻,脚下退得两步不去看他。
“在下吉法师,领教。”这吉法师又是笑笑,手中突然出招,一道火光瞬时袭来。贪狼哪里有备,连忙催剑来挡,将那火焰扫开。这再一定眼,却见不得吉法师人去了何处。此刻查找一圈,猛地感觉屁股后面一阵火热,连忙回头,见得这吉法师已来了身后,匆忙挥剑斩去。那吉法师一抱头,身子瞬时不见,贪狼连忙动手将被燃的裤子拍灭。再一看,裤子上烧出了一个窟窿,露出半片白白的屁股。场上众人忍俊不禁,更有些人笑出声来。贪狼越发恼怒,便要寻这矮子报仇,脚下刚是要动。只见得邀月连忙上了前,用衣物将夫君的屁股挡住。
“贪狼退下。”星辉见得如此,也知不好再让贪狼在这许多人前失了颜面,连忙将他喝退。贪狼心中不甘,却是不得不退下身去。
“呦,这就认输了。也不怎么样嘛。”吉法师手中一抱,笑的灿烂,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
“人。”
“你个死瞎子,我才帮你报了仇,你还敢我!”吉法师转头过去,见得是那独眼将,此刻反唇便骂。
独眼将鼻中一哼,全不正眼瞧他。吉法师见得,更是恼怒:“死瞎子!不服气是吧!来和爷爷练练!”
独眼将一把抄起大斧,脚下一跨:“怕你不成!”
这刘唐见得二人便此吵开,连忙一把将独眼将拦住:“休要胡闹!”
独眼将又一冷哼,退下身子,刘唐又道:“天燎哪位再来迎战?”
这天燎之中顿时面面相觑,此时贪狼巨门夫妇已经退出身去,那廉贞剑圣也已经败下阵来。还有谁能迎战?破军转身看看,四师哥本就不善武艺,在山中的七星剑圣只有自己一人还能上场。此刻便要上前,但这师父一直将自己挡在身后,左右近不得身,心中烦闷异常。
如今几位在山中的徒弟都败下阵来了,星辉与湮雨对视一眼。对方还有多人未出手,若是自己现在就上场,恐怕多有不妥。湮雨心中自也明白,恐怕还要亲自下去比试一番。此刻了头,便要动身,却见得杨痕自人群之中走出身来。连忙又瞧了夫君一眼。
“二哥,你干什么啊!”月儿见得二哥挤出身去,连忙要去拉他。可二哥脚下根本不停,二哥这是怎么了?
天燎一众都看着自己,杨痕全未将这眼神念在心中。自己没用,永远都要躲在人后,自己没用,才叫旁人看了那么多笑话。自己没用,才叫墨兰这般。杨痕只觉脑中那一片缭乱的枯燥,心中冷笑。自己当真没用,要来这天燎避难。九哥自己,师兄看不起自己,墨兰瞧不上自己,月儿也信不过自己,全是因为没用二字。这世间,当真可笑。
“杨痕!”待得杨痕走上身来,破军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却只觉手中一沉,被生生甩开,那人又朝前去,目光涣散,竟如此骇人。破军一时慌了神,只定定的看着杨痕那缓缓的步子。
“师父?”破军见得星辉没有阻止的意思,连忙疑问。杨痕怎么会是这吉法师的对手。
星辉也定定的看着这人,那日入门试武,杨痕身子未动,竟能撼动无形剑。之后许多变故,本是没太去想,可再往后越发觉得不对。若这杨老的义子,自幼随着杨老的人会不习武艺,什么也不可信。自己曾和杨九交过手,也多少猜到那黑衣人的身份,这杨痕如何可能什么也不会?此时见他从身边走过,心中早已留意,这一身真气虽隐隐约约,但那天燎内息自己再熟悉不过,这杨痕分明不只有天燎的内劲。难道他还在隐藏什么?星辉心中一定,便要借此机会,看看这杨痕究竟如何?
吉法师见得来者,脸上一僵,只看杨痕来至阵中,两脚立定。
“等等等等,我不和你打。”吉法师回身瞧一眼刘唐,看他没有动作,连忙回头对着杨痕。
不和我打?杨痕心中冷笑起来,越发苦涩难耐。是了,我是个无名卒,便是连对手也不屑和自己动招。
当下一念,脚下缓缓便去,问君剑轻轻出鞘,直朝那吉法师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