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终于看不下去了,“那个……,张军机,东海国并非你想的那样……,傅宁这人其实并非如此,东海国……、其实应该有心的……”。顶点 23S.更新最快
张廷鹤“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北静王爷、你怎么老是拆我的台?!我忍你多少年了,你别不识抬举!”
顺和帝三人一下都愣住了,张廷鹤突然对上水溶,这又是发什么邪火?
张廷鹤、“北静王爷,当初你观礼东海国大庆典,回来后就上折子告老,是皇上驳回了你的折子,依旧重任与你,信你护你,可你呢?你对得起皇上的一片圣心吗?!”
“若不是昨天这环小子提起,我竟还不知道你许多事欺瞒了皇上多年!——当年观礼东海国傅宁和你究竟谈了什么,你究竟又见到了什么?为何回国后你许多事欺瞒皇上至今?为何回国后立即告老?年不到而立,竟然告老,你好意思么?对的起皇上多年对你的圣心么?!——当年观礼东海国大庆典,你究竟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第一次关宁战事,你丧师辱国,十一万关宁军尽失,连自己都被人俘虏了,是皇上下令用贾家荣宁二府换回的你,还重新重用你,为此不知寒了多少勋贵老臣的心,可你呢,却开始宣扬东海国不可敌,要先了解东海国而后才能制敌,可这些年你了解东海国了吗?你抵制东海国了吗?你的以前的忠诚哪去了?你以前的胆气哪去了?!”
“成立东海事物衙门,举国找不出熟悉东海国的人,不得已众臣荐你,皇上用你,可你呢?你却对东海国的欺压一再忍让,丧失国权,如今北方各港形同虚设,且不说塘沽,登莱青灵四港已被东海国商人渗透的千枪百孔,黄金白银大量流失,物价飞涨,上好的银两铜钱没人愿意用,偏偏喜欢用东海国的纸钱,财富税赋尽束敌手,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天下还是朝廷的吗?!”
“我刚才给贾环这棒槌小子说东海国无心,这是事实,东海国自己崩塌毁灭就在眼前,这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贾环这小子是个棒槌,听不懂,可你难道也听不懂,可你为何要和我唱反调?反说东海国有心?——我的北静王爷,大智大勇、大忠大义、文武双全的北静王爷,这些年你的忠义哪里去了?你的胆气哪里去了?你的智慧又哪里去了?……”
水溶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一会红一会紫,仿佛要气出血来,
顺和帝肃着脸,就这么不言不语,仿佛在斟酌,又仿佛在叹息,眼光不断的在张廷鹤和水溶两人之间来回,
贾环稀里糊涂的坐在旁边,傻傻的什么也听不懂;
良久良久,水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吐在了桌子上,仿佛终于放下了一口气,长长的叹息了道:“皇上,你是不是也认为东海国无心?”
顺和帝没有说话,犹豫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张廷鹤道:“这还用问吗,东海国无心,以残暴治政,以奇巧淫技虚强,一旦两国大规模开战,东海国持续多年虚耗的国力必将崩溃,所有矛盾将再也捂不住,被奴役的百姓会造反,被压制的异族会起乱,各地被压制的文武众臣都是草莽出身,到时候野心膨胀,必将模仿傅宁所走过的路,蜂起造傅宁的反,东海国崩塌就在眼前,还有什么可疑惑的?!——自古以来先衅者皆不长寿,皆不成事,成事的只可能是继任者;西周文王、秦末陈涉、汉末绿眉黄巾,隋瓦岗、唐黄巢、宋四大寇,元白莲、明李闯张献忠,这一代代一件件事,从未有人例外,傅宁又何以能逃脱?!”
“傅宁不可能长久,身死族灭就在眼前,他逃不过天地一刀,对此朝廷从不担心;朝廷担心的是傅宁死后的局势,到时候谁是继任者,东海国覆灭后怎样才能纳东海国余孽为朝廷所用,这才是值得我们深虑的事情,而不是向你一样一碰到东海国的事就丧了胆气、忍辱退让!”
水溶仿佛吐尽了血,冷冷的看着张廷鹤,“我送你的书,你看了多少?”
“书?你说那些东海的歪理邪说啊,都烧了!”
水溶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张廷鹤,良久后期盼的看着顺和帝,“皇上,这些年臣上呈的东海国书籍,你看了吗?”
顺和帝有些踌躇,“看了一些,不尽明白,便都送太学院研究去了。”
张廷鹤道:“别问了,也就北静王爷你自己相信东海国的歪理邪说;太学院,三省八部,四大书院,等等各处,你送过去的书都被他们烧了。”
水溶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虚弱的开口道,“怪不得呢,这几年所有人和我相谈时都是虚言敷衍,尽躲着我走,原来根子在这里呢;——我一再述说,只有先了解东海国、才能谈击败他,合着原来只有我一个人在做、却被所有人当成了傻子;我以为我说服了许多人,原来只是我自己的幻想……,”
“皇上,臣上呈的东海国《宪律》,您看了没有?……”
顺和帝摇了摇头,“朕翻了一下,单只第一条,东海国人人平等,朕便看不下去了……”
“那傅宁的《论国家大同主义》呢?”
顺和帝又是摇了摇头。
水溶虚弱的靠在了座椅上,“封建、愚昧、顽固到令人发指,我今天终于明白了;当初傅宁亲口给我这么说,我还不以为然,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张廷鹤,你了解东海国吗?你凭什么认为傅宁不能成事?又凭什么认为两国一旦开战东海国就必然崩塌?你知不知道,东海国从来都是有心的,只是你的异想天开的以为他们无心?”
张廷鹤立即回到,“我看你才是幻想!——举朝文武皆是如此看法,就你被东海国邪说蛊惑了,如今还冥顽不灵,虚应其口、替东海国张目!——水溶,水宽之!大智大慧的北静郡王爷!现如今你还不愿醒悟吗?你早已被傅宁蛊惑了!”
……
“举朝文武皆是如此看法,举朝文武皆是如此看法……!——屈原啊、你死的冤啊!——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屈原啊、你死的冤啊……!”,
水溶说完话便虚弱的站了起来,而后磕在了地上,“皇上,臣告老,请皇上念在水家世代忠贞的份上,将臣葬于先父陵旁……”
水溶不等顺和帝答复就虚弱的站了起来,蹒跚着走了出去,身影无比的萧瑟凄凉。
良久……,顺和帝一下子掀翻了酒桌,面色铁青,
贾环突兀的来了一句,“他的心早死了,如今连执念也没有了!”
张廷鹤满脑门的不解,疑惑的盯着贾环,“什么意思?……”
“傅宁叔经常发呆,我就问他怎么了,他说他的心早就死了,只剩下躯壳和执念游荡在世间,只想再回到家乡看看父母;北静王爷这两天发呆的时候就和傅宁叔发呆的时候一个样子,而他刚才走的时候的表情、也和傅宁叔喝醉酒时的表情一个样子,商务司的老岳爷爷说过,傅宁叔喝醉了酒、就连执念也没有了……”
张廷鹤一阵呆愕不解……
……
顺和帝良久后也呆坐在座椅上,假寐道:“……,你说会不会是我们都错了,只有宽之的判断是对的?……”
“不可能!”,张廷鹤立即回道,“东海国奇巧淫技穷兵黩武,民怨鼎沸,覆灭只在旦夕之间,这是满朝重臣定议之事,不可能错的了的!”
“宽之说,朝廷不了解东海国,只能以己度人枉自猜测,这是朝廷的软肋啊;你说,会不会还有什么事情朝廷没有看明白、判断错了?”
张廷鹤仍是坚持,“皇上,诸臣判断当不会错!北静王爷自喻屈原、诅咒朝廷昏庸,这样的人皇上不该报以仁慈之念,皇上莫被他蛊惑了!”
……
顺和帝又是呆立了良久,突然喊道,“夏秉忠!”
于是夏秉忠飞快赶了进来,
顺和帝道:“赐北静郡王青光玉如意一柄,青光龙尾歙砚一方,告诉他、不许告老,好好的做东海事物衙门总理!”
张廷鹤听了又是一阵呆愕不解……!
……
贾环一手扶着屁股、一手扶着脑门,从始至终就没明白怎么回事,“你们今天叫我来干嘛,桌子也掀了酒也没了,怎么回事?”
张廷鹤听了一阵气恼无语,“怎么回事?!——我就是想告诉你东海国有表无里、有皮无心,只会捣弄些奇巧淫技,覆灭只在旦夕之间!——你回去告诉傅宁,我们会看着他宾客起、看着他楼塌了!”
贾环还是满脑门的不解,疑惑的继续扯着张廷鹤的衣摆;
于是张廷鹤终于发火,一脚踹到了贾环的屁股上,“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棒槌?!滚回你的东海国去!”
于是贾环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回了东海国驻京大使馆。
……
东海国驻京大使馆里一片萧瑟,金州来的王族之人贾环环三爷进了宫内都一天多了,音讯全无;究竟泄了多少机密,说了多少事情?
突然间大使馆的门卫一声长调,“环三爷回来了……!”,一下子惊得大使馆里鸟雀乱飞、诸人纷纷,大使洪承志更是狂奔向使馆大门;
一群侍卫抱着贾环狠狠的压到了身下,知道的人知道大家被“环三爷”鲁莽进宫吓的、现在大家回魂了,而不知道、都以为贾环是大家的生死亲人呢!
洪承志狠狠的扒开了众侍卫,跪在地上看着“躺尸”的贾环,“爷!三爷!我亲亲的环三爷!你咋就进宫了呢?你到底跟顺和帝说了些啥?你知不知道话是不能乱讲的?你知不知道你泄了多少机密?!……”
贾环懵懵然直起腰坐在地上,“我说啥了?怎么就泄密了?”
洪承志哭的心都有了,胆颤心惊的问道,“昨天下午先回来的两个侍卫说、说你把东海国对朝廷的战略预案都讲了?先打黄淮海,再战山陕西,陆战扫东南、野战横北方,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贾环回道,“是啊!”
洪承志心更惊了,“爷!我的亲三爷!你告诉我这是你瞎编的、不是真的吧?”
贾环更奇怪了,“我瞎编什么,傅宁叔的战争预案书里就是这样写的,我记得清楚着呢!”
洪承志白眼一翻,一下子晕倒在了地上。
众侍卫一阵发呆,而后一阵忙乱,啥都别说了,先把两人抬进去早说!
……
金州,东海国总参谋司总司处,岳连宗和傅宁在胡乱的聊着天,
“你怎么把环小子发到燕京去了?他是失手捅了人,再说人也没死,打他几鞭子、罚几个月就是了,为啥发配到京师去了?”
“这小子被我宠坏了,遇事没有个轻重,越来越浑,虽说大错不犯、但小错却不断,上次他看见平儿梳头,觉得好看,脑子一热就上去抱着亲了一口,;他就不知道站在平儿的角度去想一想,突然间被人亲了抱了,差点没气的上吊!”
“他偷亲了平儿那丫头?”
“是啊,——他脑子发热,偷亲了还不算,顺手还抱了一下,还说好香,结果被平儿拎着扫帚撵了半天,弄的家里鸡飞狗跳的。”
“这小子怎么这么浑,搁别的小子敢调戏妇女,腿都给人打折了。”
“谁说不是呢!”
“你把他叫回来,我给你带半年,好好调教调教,不能让他这么浑下去!好好一个小子,浑下去就浑废了!”
“嗯,先让他在京师待半年吧;——这些年我一直把他看在身边,导致他的经历少了,不知社会之苦,而京师是藏龙卧虎之地,走马遛鹰的纨绔子弟不在少数,不惧东海国的混小子多的是,有人能制得住他,把他放在京师历练历练,受受苦长长见识是好事,等半年再叫回来调教吧。”
老岳喝了口茶,轻轻的摇了摇头,“你也真是的,圈养不好就干脆放养了,金峰就没个意见?”
“金峰没意见。他管教贾环就两招,一个是说教一个是揍,说教没有用,于是就用揍,谁知道揍挨多了贾环便学聪明了,金峰一揍他他就往金峰老婆那跑,抱着人家的大腿就哭,弄的金峰一点办法都没有;金峰老婆虽说是贾环的亲婶子,可一个二十的大小子抱着不到三十妇人的大腿哭诉,成了什么样子,每次金峰老婆都是被贾环弄的又羞又哭,金峰对贾环是彻底没招了;”
“所以你把贾环放到京师金峰就没意见了?”
“是啊,我问金峰主意的时候,金峰整整笑了一天;他是被贾环烦透了,打不得骂不得还管不得,没辙了,听说我要把贾环放到燕京去,金峰高兴的嘴都咧脑门上了。”
“……?——这爷俩、还真是冤家……!”
傅宁喝着茶,“贾家没什么男人了,你别看金峰嘴上恨不得打死贾环,其实还是很疼贾环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惯着他;再说贾环,从来到东海国后就没了爹娘,我也很少管教他,所以他才长的有些浑,说起来你也许不信,我总觉得贾环其实和金峰挺亲的。”
老岳疑惑了一下,“你这话说的奇怪,贾环这小子以前是挺不错的,可如今浑成这样还叫亲?”
傅宁、“是啊,——其实说起来你们可能不懂,贾环这小子是长大了,——以前贾环是有些浑,动不动就和黛玉吵架拌嘴,可是从来不动手动脚的,没事干不是看书就是捣鼓收音机,也没浑成如今这样;就是最近才开始越来越浑的,这说明他现在是长大了。”
老岳更是疑惑了,“什么意思?”
傅宁、“没什么意思,——贾环从来到东海国后就没了爹娘,也缺少人引领,所以一直都是稀里糊涂的过,最近他不是闹腾平儿就是闹腾金峰两口子,这说明贾环长大了!——闹腾平儿,说明他情窦开了,喜欢上平儿了;闹腾金峰两口子,说明他恋父恋母的情节发作了,潜意思的把金峰两口子当成了父母替代,想和他们亲,只是贾环自己都不明白而已。”
老岳一下子愣了,“这小子……?——谁家的小子不是十几岁就开始喜欢女人了,他今年差不多都二十了吧?到现在才知道想女人……?这么晚,不可能吧……?”
傅宁点了点头,“应该是的,他比黛玉小两岁,今年虚十九了;以前他除了和黛玉吵嘴、很少见他撩拨女孩子,没事除了看书就是乱捣鼓,最近却突然浑的很,连收音机都不捣鼓了,不是撩拨平儿就是撩拨金峰两口子找着挨揍,在学校里更浑,别人就是无意中骂了句娘他就把人捅伤了;说到底,我觉得他这是长大了,正处在朦胧期,长好了、过去了、就是个才,要是万一长歪了,人就废了。”
老岳手拢着茶盅沉思了良久,“还真是……,我十几岁的时候也是喜欢到处撩拨小妮子,后来被父亲打了几顿,又娶了你婶子才收了心,跟着父亲学经商;后来在扬州遇到元亓,喜欢她的时候也是常和她吵架,喜欢管她的事,反而弄的成了仇人……;——我说你脑子怎么长的,怎么什么事你总是看得这么透彻……?”
傅宁摇了摇头轻声笑了笑,“没有什么看的透看不透的;心理学而已,不过是一门学问罢了!——你们善于琢磨成年人的人情世故,心思成熟细腻,而且透彻,但是不成理论不成系统;而我更善于琢磨更根本的理论,理论性强,宏观却不细腻,明白问题却不善于解决问题;说起来,讲理论我能甩你们八条街,但论起人情世故,你们能甩我八条街,各有所长罢了。”
一个侍卫敲了敲门,走进来道,“金峰王爷来电话,说给贾环准备了些衣服,想让人帮着捎过去。”
于是傅宁扬起头想了想,对侍卫道,“你去趟傅家苑拿过来吧;另外找晴雯王妃,说我有件灰熊皮袄,让他找出来,再找几件衣服,都让外交司给贾环送过去;——给晴雯王妃说,傅馨这两天又没好好吃饭,让他叫大夫再给看看,天冷了,家里都得添衣服,让晴雯王妃多买点,不要不舍得花钱。——好了,你去吧!”
老岳就在旁边看着,等侍卫走了,才道:“秦可卿以前不是留下个衣锻阁么,衣服不是有的是,你怎么还让家里去买?”
傅宁,“都交给人打理去了,平儿和黛玉选的衣服我就没几件喜欢的,不是皮的就是裘的,穿着都重的压身,晴雯选的好些,多是轻便暖和的;说来说去还是抱琴帮我买的衣服合身,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这一出去就是一年多,还怪想的。”
老岳笑了笑,没说话。
又一个侍卫突然敲门,走进来道,“情报司燕山堂急电!朝廷的北静郡王水溶死了!”
傅宁抄起电文就看了起来,连老岳都眯着眼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