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咸阳宫时,天色已经渐暗,嬴政骑着马直奔清扬宫,门口的赵高见是嬴政,连忙过去行礼说道:“陛下,您总算回来了,可吓坏小的了。”
“起来吧,她怎么样?”嬴政下了马,一边向屋里面走,一边问道,语气却平静的有些让人害怕。
“回陛下,秦姑娘从刚才回来一句话都没有说,小的也不好多问啊!”赵高低着头跟在嬴政后面说道。
“是么?你去正殿候着吧,没有寡人的命令不准进来。”此时嬴政的眉间已经看不见任何波澜,只是淡淡的说道。
嬴政一踏进内殿,就看见梓笙还是那袭白衣,直直的站在那里,低着头,也不说话,嬴政慢慢从梓笙身边走过,缓缓地在暖炉前落了座。
刚刚一直在床榻上躺着的梓笙听到门外嬴政的脚步声,就立刻起来了,站在那里等着嬴政,梓笙咬了咬牙,定了定心弦,自己布下的这盘棋,只差自己最后这一步了···
梓笙望着坐在暖炉前一语不发的嬴政,等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天气转凉了,你本就体寒,不知道这暖炉能不能让你暖和些···”良久,嬴政转头盯着那暖炉,声音像沉进井水里的石头,闷闷的。
梓笙一怔,没有想到嬴政开口的第一句竟是这句话,梓笙心头一恸,眼眶里的泪水一涌而出,感受到泪水的温度,梓笙趁着嬴政还没有发现,连忙将眼泪拭干,轻声说道:“王上,梓笙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一切都像你所看见的一样,只是请不要怪罪王翦,这一切都是梓笙的错,梓笙甘愿受罚!”
“你···想知道王翦是怎么说的么?”嬴政依旧没有转头看梓笙,盯着那暖炉里面烧的正旺的火光说道。
听到嬴政这么说,梓笙心下一惊,看着嬴政现在出奇般的平静,梓笙心中怀疑,难道是王翦将真实的情况告诉他了么?若真是如此,那岂不是功亏一篑,梓笙担心的问道:“他是如何说的?”
“他说要寡人不要怪罪你,一切都是他的错。”说到这的嬴政突然转过头来,高声说道:“你知道当寡人的剑抵在他的脖子上时,当他不惜以死谢罪的时候,秦梓笙,你能想象寡人当时的处境么?!”嬴政赤红着双眼,脸上的泪痕因为柴火的温度瞬间干涸,只留下两道浅浅的痕迹···
梓笙惊讶的望着此时的嬴政,那双眼睛里面倒映着火光,倒影着自己的脸,那双眼睛里好像有很多很多话想说,梓笙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的嬴政,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秦梓笙,你想过你这样做的后果么?”嬴政低吼道。
“想过,但是梓笙不后悔!”梓笙抬眼对上嬴政的眸子,是,她不后悔,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不后悔。
听到这的嬴政哪里知道,只当是梓笙对王翦用情极深,看着梓笙那双坚定的眸子,嬴政的心被妒忌,被愤怒所充斥着,一个箭步就冲上去,双手紧紧地掐着梓笙的脖子,恶狠狠的说道:“秦梓笙,那你想过没想过,寡人会杀了你!”
梓笙被嬴政勒的死死的,有些喘不过气,只听见嬴政一字一句犹如魔咒般敲在自己心上:“秦梓笙,寡人分明说过不要背叛寡人,不要离开寡人。寡人选择相信你,可是寡人错了!是寡人错了!你们女人全都只会见一个爱一个,母后是这样,连你也是这样!今日,寡人就亲手杀了你,以泄我心头之恨!”嬴政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看着梓笙因为窒息而逐渐变得痛苦的面容,看到梓笙眼角滚滚而落的泪滴,嬴政终是心头一软,松开了双手···
他在回来的路上想过要亲手杀了梓笙,他告诉自己不可以心软,可是看见这样的梓笙,嬴政终究还是下不去手,正如当初自己所预料的一般,杀了她竟比杀了自己还要痛苦。
梓笙因为长时间的缺氧,嬴政一松手便脚一软瘫坐在地上猛烈地咳嗽起来···
“···杀了你,哼···寡人竟还是下不去手···哼哈哈哈哈哈哈···”嬴政低声嗫嚅着说道,随后便仰头大笑。
“请,王上降罪,梓笙绝无二话!”喘过气的梓笙见状连忙跪下,低下头说道,她害怕看见这样的嬴政,害怕见到这样的嬴政会让自己心疼,会让自己想要留在他身边,她低下头,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肆意的流泪,才能肆意的心痛···
“寡人只问你一句,你以前对寡人所说过的话···可有一句是真话?”嬴政低声问道。
“回王上,梓笙对王上所说的话都是··都是··假的!”梓笙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道。
“···假的···假的。好!好!”听到这两个字,嬴政突然感觉脑中一片空白,身形一震,那双隐藏在宽大袖袍里颤抖的双手,就连握成拳的力气似乎也没有了,只是默默地重复,默默地说着好。
良久,嬴政才恢复清醒,开口说道:“秦梓笙,这···这是寡人最后一次信你。”
“既然,你想走,寡人便成全你,但是,寡人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嬴政的声音突然变得和平常一样冷冷淡淡,听不出喜怒哀乐,不,是比平常更冷,冷到骨子里。
“梓笙···不,民女先行谢过王···谢过陛下!”梓笙跪在地上,始终没有勇气抬头去看嬴政的脸。
嬴政听到梓笙这一句‘民女’,听到这一句‘陛下’,心里最后的一点眷恋和期待被生生斩断,什么都没说,便踉踉跄跄的出了内殿。
直到嬴政已经走远的那一刻,跪在地上的梓笙终于再也忍不住,泪水像洪水般汹涌而出,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当初王翦问她舍得么,她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不管什么都在所不惜,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是自己高估了自己。到这一刻,才知道,原来离开嬴政的那种痛比想象中痛过百倍,痛过千倍,痛过万倍!
如今的梓笙只剩下这肚子里的孩子,只剩下这和嬴政唯一的联系,她温柔的抚上自己的肚子,泪水洇湿了衣衫,笑着说道:“宝宝,希望你不要怪妈妈,只有离开这里,你才能健康的长大,你一定要记得,你的父王是最伟大的帝王,也是妈妈最爱的人···”
嬴政踉踉跄跄的从内殿走到正殿,平日里几步的距离,今日,嬴政却好像走了好长好长,他心里知道,也许从离开内殿那一步开始,每走一步就会离梓笙远一步,他害怕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他害怕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即使,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爱过自己···
守在正殿的赵高冷的直跺脚,看着从内殿出来的嬴政恍恍惚惚的,连忙上去搀扶,说道:“陛下,您···”
赵高话没说完,嬴政就甩开赵高,继续往前走着,淡淡说道:“回宫吧。”
“诺。”赵高轻声的应了一声,也没有再去搀着嬴政,只是默默地跟在嬴政身后,临走前,赵高回头望了望清扬宫那块牌匾,也许不久之后,这里会有新的女人进来吧···一阵清冷的风刮过,赵高不禁打了个激灵,又跺了跺脚随嬴政回了永安宫。
嬴政进了永安宫的内殿,径直走到案几前,落了座,赵高在一旁站着,小心的问道:“陛下,要不赵高去给您端些吃的吧,您一天都没有进食了,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不用了。”嬴政皱了皱眉,紧了紧身上的外衫,说道:“赵高,为何寡人今日觉得如此寒冷,是不是冬天要来了?”
“啊,陛下,赵高这就把暖炉给您点上!”赵高说着就先给嬴政披了条毛毯,转身便去把暖炉给点上了,看着已经烧起来的柴火,赵高说道:“嘿嘿,陛下,您暖和点了么?您啊,一定是太累了,冬天还早呐!”
“是么?”嬴政小声的说道,又把身上的毛毯裹紧了些,又问道:“赵高,你可曾记得寡人上次和你说过的‘极寒之药’?”
“啊,记得,陛下您说那是吕丞相当年敬献给先王的,还说若是吃了那药,就会让人全身发冷,犹入极寒之地,因此才得名的。”赵高说道。
“正是,赵高,明日一早,将她和王翦叫来,还有备上那颗‘极寒之药’。”嬴政的眼睛里突然射出点点精光,即使梓笙不爱他,他也要梓笙记得他,他也要让梓笙付出背叛他的代价。他也要深深将自己刻进梓笙的生命里,要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他!
“诺。赵高知道了。”赵高自然知道嬴政口中的她,也便没有多问,便默默地退下了。也许,他这一辈子也忘不了今日这般样子的嬴政,他也不会想到,日后这个无所不能的帝王内心将会承受着怎样一般的煎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