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到酒店门口，杜晓脸上仍是挂着得意的笑容，半天却等不到身边的人下车。他于是转头，看着身旁卓小冰若有所思的脸，好奇的挑起眉毛。
“在想什么，难道你心软了？”
薄唇轻轻抿起来，露出森冷的笑意。
卓小冰眨了两下眼睛，扬着嘴角轻声笑了出来，“心软到是没有，不过想到了更好玩儿的事情，所以走神了。”
“是什么？和唐正恒有关的？”
杜晓好奇的扬起下巴，卓小冰点点头，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塞到杜晓手中。
“光是安雪的证词远远还不够，如果你愿意，这是最快的办法。”
“DNA鉴定？”
杜晓瞪大了眼睛，他之前已经否决了辩方律师进行亲属DNA鉴定的要求，没想到卓小冰竟然旧事重提。
法律规定，进行DNA鉴定必须征得双方当事人的同意，不能强制执行。
“这不可能！如果鉴定结果出来，他真的我爸在外面生的，那我岂不是自己挖坑埋了自己？你当我是傻子吗？”
杜晓撇了撇嘴角，轻蔑的一笑，将纸条握成一团就要往窗外扔。
“这家研究所的头儿阿奇平时喜欢赌马，如果要找他，可以去马场……”
卓小冰微微一笑，笑容里别有深意，杜晓看的一愣。
心中顿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用来鉴定DNA的样本根本就不是唐正恒的，那又如何呢？
正想着，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浓，身边的卓小冰已经推门下车，却被酒店门边一抹飞扬的裙角吸引。
眼波一转，心中不由一阵疑问，怎么会是她？
不动声色的跟杜晓道别，望着他开车一路走远，卓小冰转身往里走，正迎上邱杨的目光，她于是礼节性的朝她笑了笑。
这是卓小冰第一次和邱杨面对面坐下来说话。
她这才知道邱杨和唐正恒的关系并非她一开始想象的那样。
听到邱杨开口叫唐正恒做“大哥”的时候，她的心里突然有什么情绪沉淀下来，一直积在心里的雾完全散开，清亮一片。
当然她也知道邱杨来的用意，无非是劝她放过唐正恒之类的话。
“大哥喜欢你已经五年了。”
邱杨抿了口咖啡，悄无声息的开口，但是一句话就让卓小冰愣在原地。
径直切入主题，丝毫不拖泥带水，是杜家人办事说话的风格。
卓小冰不吭声，只是低头望着面前的咖啡，听邱杨继续往下说。
“五年前，大哥陪我去参加全国钢琴大赛……”
女子低声娓娓的倾诉起来，卓小冰听着听着突然笑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或许一直笑就可以忘记那些可笑可悲的真相，不去面对也不比接受。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她却对此全无印象。
参加那场比赛不过是年少时的一时兴起，卓小冰记得自己选的曲子是她最喜欢的《鲁冰花》，心里藏着阴影的小孩儿，总是不经意的想起那些悲伤的童年往事。虽然悲伤眨眨眼睛就沉在眼底藏起来，但是情绪却蔓延在指尖，顺着琴键倾泻而出。
而不经意听到那一曲的人，冰山一样的脸上竟然也有了情绪的波动。
小时候趴在母亲膝上听她哼着的淡淡旋律，于是在耳畔逐渐清晰起来。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五年前的唐正恒，就是这样记住了一个叫卓小冰的女孩子，记住她指尖飞扬的瞬间，眼底闪过的那一抹似是而非的忧伤。
再遇见，女孩子日渐清秀的脸上带着轻快明丽的笑容，胸前的白羽毛胸针轻盈的闪烁着。
在西餐厅里的惊鸿一瞥，擦肩而过。
离开之后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白羽毛胸针挂在了他的领带上，于是匆匆将车子掉头。
时光回转，在2005年的冬天，原来卓小冰和唐正恒之间的距离曾经那么近。
偶然的擦肩而过，下一秒，却因为仇恨而不得不站上对立的位置。
“其实那次意外之后，他一直很愧疚。”
邱杨说着吸了吸鼻子，卓小冰觉得自己就像个木偶，一直不受控制般的做出微笑的表情。
突然她就听见邱杨惊异的问，你怎么哭了？
现实与记忆重叠，卓小冰仿佛听到唐正恒在关切的问她，你怎么哭了？
我没有我没哭……边说着边惊慌的抬手，不经意就抹到一手眼泪。
泪水于瞬间决堤，无论怎么擦拭都拦不住，仿佛整个人水做的一般，要把眼泪一次流干。
邱杨愣愣的看着卓小冰在她面前无声无息的泪流满面，与那个在法庭上优雅从容笑着的她判若两人。
此刻的她，明明哭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所以请你……原谅大哥，行不行？”
邱杨小心的问，卓小冰听了抬起头，目光一转，通红的眼眶里浮现出冷冷的笑容。
“喜欢我了五年又怎么样？我爸我妈再也活不过来了！”
她眨眨眼睛，嘴角挑着笑了笑，指尖却在桌下紧紧的蜷缩起来，任指甲扎入皮肤，尖锐的触感直达心底。
有人说，这个世界上最难做到的事情就是宽恕，是原谅。
卓小冰此刻终于深切的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她曾经不解母亲为什么始终不肯告诉她，她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难道就算是再深刻的伤害，都抵不过心里曾经满满的爱吗？
沉下眼眸，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
不能原谅不是因为心里有恨，而是自始至终都在用尽全力的爱。
这样的爱，终究还是割舍不下，所以宁可用恨来成全。
于是颤抖着双唇，一句一句吐出绝情的话。
“他倒是希望我原谅他，但是我偏不！我不会原谅他……”
卓小冰边说着，边伸出指尖沾了咖啡划着数字。一连串的数字仿佛是某个人的电话号码，在玻璃桌面上缓缓成型。
“有一句话请帮我转达他……”
她低头去看面前的咖啡，一口未动，却已经冷了。
邱杨无奈的侧头看着她，听着她用无比从容的语气说道，“如果想让我更恨他，就放弃官司试试看！”
话音刚落指尖轻轻在桌面扣动了两下，便丢下邱杨，自顾自的快步起身离去。
瞬间滑落脸颊的眼泪在空气中灼烧着，在落地之前，终于化作干涸的水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