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
感谢四火,一生只爱你一人打赏!
谢策推开门,谢府上,奴婢打扮的比花还俏,走来走去,手里或是提着水桶,或是端着银盆,热闹是热闹,可总归还是寂寞的。
因为,没有记忆里的那个女孩。
就算是杨端午不在,可依旧在他的心里。
谢策叹了口气,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书,再也坐不住了,去给谢诰命夫人请了安,就穿上银鼠灰大氅,走了出去。
那大氅边缘都是珍贵的雪豹金毛,衬的谢策一张俊朗的脸,更加的贵气了。
他骑了马,朝秦淮河走去。
天,灰蒙蒙的,忽然下起了雪。
莹白的雪花,一片一片的飘洒,好像漫天开出了花雨,达达,哒哒,美妙的雪声。
秦淮河是不会结冰的,可是,河面上泛着冷冷的白晕,河岸边的草地都染了白霜。
落雪了。
滴在谢策的脖子里,一阵冰凉刺骨。
几尾小舟里,传出低低的歌声,那是还未出名的卖唱歌女,在天寒地冻的时候,也不辞辛苦的赚钱。
谢策下了马,牵着马走了几步,目光停落在河岸边一做小阁楼上。
这阁楼很是精美,乃是上等歌女才可以住的,阁楼边停泊着好看的乌篷船,过去,谢策和滕蜜小姐,就曾在乌篷船上欢乐过。
谢策走进那阁楼,早有一个女童走了出来,那女童一眼就认出谢策来,惊喜的叫道:“小姐,小姐,谢王爷来了!”
一面脸上露出点嗔怪说:“王爷,你好久没来,可让我们家小姐好生想念啊。”
谢策伸手去拧那丫鬟的脸,笑道:“这不是来了吗?”
轻盈的脚步声,好像舞步,从内阁传了出来。
滕蜜走了出来。
她内穿藕荷色珍珠裙,外罩丁香色蝴蝶披,两弯秀目,一点朱唇,打扮的倒好像是个小家碧玉,除了那眉梢处隐隐含着的忧愁风月味道,全身上下,一点都没有风尘之色。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走出来的深闺里的姑娘。
谢策看着,笑容如玉在脸上舒展了,“人人都说滕小姐是秦淮河名妓,本王觉得不是,滕小姐风姿过人,和风月是一点都搭不上边的。”
滕蜜低垂下了头,眉尖下弯斜斜蹙起,很是不高兴:“你好久不来,如今来了,又过来取笑奴家。奴家就是个如此出身,哪里和大家闺秀能比。若是王爷有心,也不会这样久,都没有个音信了。”
看滕蜜眼睛红了,谢策知道,她一定是对自己上了心。
想到当初,不过是随意嘻玩一下,在她这里逗留了几天。
回府之后,就忘的干干净净的,哪里知道这小美人,竟会投入了真心。
谢策天生有着绝佳的哄人本事,当下,轻抚着滕蜜的双肩,安慰说:“我不是来了吗,若是这样哭哭啼啼的,一定是不喜欢我来了。那我可走了。”
“不是的,别走。”腾蜜急了,失声说道。
可是看谢策邪邪笑了,滕蜜就知道,刚才是他逗她玩的。
她又中了计,不由的拍了他一下,脸红了:“王爷好坏。”
怀里粘上了这么一块娇香软玉,谢策自然也是欢喜的,虽然他并不爱她,可是,他也是寂寞的。
只是,滕蜜把脸凑到他胸前之后,就轻轻解开衣裳,这么轻便的举动,还是让谢策眉毛一皱。
佳人是绝色的,可惜了,还是离不了风月的一套。
谢策想着推开了她。
滕蜜一怔。
从来她投怀送抱,不曾有男人推开她,再说了,她几时会对谁投怀送抱了,还不是男人们把她宠到天上去了。
可谢策眉毛皱的那么紧,似乎有心事,她也不好说什么,就让丫鬟去端了水,给谢策净了脸。
她则坐到了屏风后,弹起了古琴来。
这是她最擅长的,古琴幽幽,当初谢策就是这样被她吸引过来的。
喝着茶,听着琴声,谢策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桌子上的点心,也吃了一些。
“滕小姐,你过来,陪本王聊天。”谢策说。
滕蜜停下了琴声。
她走了过来,坐在他身边,看着他脸上变化不定的神情,一时间,有点恍惚。
豆大的灯,晕开了光点,照在她精致的脸上,他看上去,哪里都是好的。
虽然这种好,不至于让他爱上,可想到要送给吴四火那个肥胖的粗人,他还是一阵心疼。
可惜了,这样玉质轻轻的美人儿。
可惜了,人比草贱。
滕蜜压根不知道谢策在想些什么,只是抬头看着他,目光里都是柔顺。
她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她从来不求可以得到他的永远,可若是他可以常来看看她,了却她的一桩思念,她也是欣喜万分的。
“你知道吴四火么?”谢策问,悄然打量着她。
“知道。”她想了想,想起来了。
“他一直很喜欢你。”谢策喝了口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随意一些,“本王想要把你送给他。”
“啪!”
茶杯滚落于地,碎片裂口如此刺眼,好像在扎着人的眼睛。
滕蜜觉得她的心,都好像这些碎片一样。
“其实吴四火很早就没了正室夫人,又是个武夫,边关那边也没有妾室,你若是肯,他一定会把你宠到心尖尖上去,总比你现在的生活,要好。”谢策只顾自己把话说完。
总算说完了,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要把心里的意思说完整,也是很难的事。
是啊,她不过是一个歌女,若是能被吴四火收入房里,日子肯定是比她现在要好,谢策是为她着想,可怎么,他现在心虚的很呢?
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滕蜜呆呆的凝视着他,“这样做,王爷会得到好处吗?”
她不问她自己的好处,竟然第一句,就是问他会不会有好处。
谢策低低的答了一句:“是。”
“那好,那我同意了。”滕蜜脸上露出傻里傻气的笑来,“只要对王爷有帮助,我可以送过去,给吴将军的。”
谢策抬头看着滕蜜。
那张娇艳的脸,此时闪着泪花。
可是泪水藏不住她眼里的深情。
他真的没想到,她会对他如此用情至深。
他想起和她的第一次见面,他对她非常轻薄和轻视。
他每次过来找她,不是因为太无聊,就是因为心情不佳。
她这里,就是他的休憩之地,他从来没有投入过真心。
这次,他之所以想到给吴四火赠送这么一个美人,纯粹是考虑到,歌女只要给银子都会答应的,他没有想过,她心里有没有住过什么人。
他更加没想到,她竟然会为了他,甘心被送到边关去,去完成他的理想。
他的心,震动了一下。
“王爷,你怎么了?”她关心他,却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好像是他身边一杯好喝的茶,喝过了,她在他身体里了,可他却忘了。
她只会滋润他,从来不会麻烦他。
“没,没什么,既然你答应了,本王会给你一大笔嫁妆。”谢策起身,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笑了,笑容里有着责怪,“奴家不是为了王爷的钱。”
谢策看着她,低下了头,“本王对不起你。”
“奴家只有一个请求,王爷可以记住奴家,就好了。”她说,笑的如此凄凉。
他不忍心再呆下去,给了银子就快步走了出去。
点点灯光里,她看着他骑上马,飞奔而去,眼泪流了下来。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同样是过年,皇宫里却比民间还要冷清。
因为皇帝召唤,雨公公在除夕之前,就回宫去了。
临走的时候,看到倪家的田地里的荒草,都已经被除掉了。
下雪了,宫女们依旧是忙碌的很,雨公公提着食盒,走到长公主的秋桐宫。
如烟一身雪袍,拿着花伞,站在雪中,仰着头看着什么。
雨公公走进来了,她也不知道。
雪地里,都是雨公公密集的脚印子。
如烟似乎一点也不怕冷,把伞一丢,乌鸦鸦的发髻上,顿时落了晶莹的雪。
“使不得啊,长公主。”雨公公快步走过去,拾起花伞,可是如烟说:“公公不要拿了,我不想撑伞。我想体会一下雪花自然的落在我的身上的感觉。”
“长公主,你会着凉的啊。”雨公公说,拿了掸子,抖掉如烟衣服上的雪珠子,“雪珠子太凉了,您可别贪了一时的凉,把冷给忘了啊。”
如烟眯着眼睛叹了一口气,那口气在空中立马凝结为白色的,“过去,过年的时候,爹娘都不舍得我玩雪,如今在宫里,我自由了,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爹娘再也管不了我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反而希望被爹娘管着了。”
人往往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会格外的珍惜。
雨公公还是把伞,束在了如烟的头上,“长公主,往后这样的话,可不许说了,皇上听了一定会不开心的。”
在宫里,也就只有雨公公,偶尔会过来和如烟聊聊天,他就好像她的长辈那样,可这一次,如烟却听不进他的话了。
“我知道皇兄对我很好,可我最想念的人,还是我的养父母。雨公公,你这次在大坟脚村,住了这么久,可知道,他们还好吗?”如烟说着,眼睛湿润了。
她眼睛本来就长的美,因为湿润,就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气那样,美的神秘和迷离。
雨公公叹气说:“李家二老见我来了,还偷偷的跑过来问起长公主好不好,我对他们说,你很好,他们也就很放心了。皇上赏赐了他们很多东西,他们是不愁吃也不愁喝的了,还请您放心。”
雨公公报喜不报忧,其实,他没告诉如烟,李家二老是拿了皇上很多银子,可那又如何,他们非常的思念如烟,可又不能见,李夫人是哭瞎了眼睛,李老爷虽然坚强一点,可短短几个月,他的头发就已经全白了。
可见,银子有什么用呢,他们最好的女儿没有了。
如烟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释然的笑来:“他们好,我也放心了。”
“长公主,您还是进屋吧,外头太冷。”雨公公说。
如烟听话的走了进去,一面对雨公公说:“雨公公,我知道,你还可以再出宫的,下次你出宫的时候,请你务必把这衣服交给我爹娘。”
如烟从床底掏出亲手做的几件衣服,雨公公看着眼睛湿润了,他要是有这样孝顺的女儿多好啊,“好,我答应你就是了。”
雨公公放下食盒,让宫女进来把屋子收拾一下,然后就走了。
宫里每天都有点心,装在食盒里,由等级比较高的公公或者是宫女送过来给各位皇子公主们。
雨公公送完了食盒,就去见皇帝。
御书房里的龙头灯,被风吹的飘来荡去的,皇帝穿的厚厚的掐金丝裘袍,把书摊开却没有在看,桌子上的核桃酥油饼都已经冷硬了。
雨公公进来,拖了棉靴,对皇帝拜了拜,皇帝说:“这些核桃酥,你拿去倒了吧!朕实在是不想吃。因为是如烟送来的,朕只能留了一会儿。”
雨公公得令,不敢相劝,就让宫女把食物都端下去,一面低了头说:“想必长公主也是看皇上食欲不振,亲自下厨做的。”
“正是因此,朕不吃也不好意思,可是,朕心思涣散,雨公公,你和朕说一会话吧!”
这样深宫里的人,越是位高权重,就越是寂寞。
心情不好的时候,想找个人说都不行,只能找公公了。
“谢策的奏折,你看看。”皇帝从寥寥无几的奏折里,抽出一本泥金封面的,递给雨公公看。
雨公公忙说:“奴才不敢。”
“朕让你看,你就看。”皇帝黑着脸说。
搞不定谢策,搞不定权臣,难道还搞不定一个公公吗?
雨公公只好硬着头皮看了一眼。
其实,那奏折上非常简单的几句话,的确是只需要看一眼就够了。
“谢策要朕停止开放边境,和胡人通商,真的可笑,朕不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吗?”皇帝气呼呼的说,“你看看,他是用什么语气和朕说话的。”
那奏折上的语气,完全就是命令的语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