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含章微张着嘴巴,眸中满满的不可思议。
柴绍伸手覆上她的眼睛,低声自嘲道:“豆芽也觉得朕残忍吗?”
残忍吗?
沈含章问自己。
是的,残忍,毕竟那将是一条生命,毕竟那是他的亲生母亲。
可是……
不知道为什么?
她好像更心疼他呢!
她没有将他的手拿开,这样可以遮住她忽然涌上来的心疼还有淡淡的湿润:“没关系啦,反正……就算是没有你,那个孩子也不会被生出来。他的命运已经被注定,你只不过顺势而为而已。”
沈含章只能这么安慰他。
他肯定很伤心的。
不然那天也不会来寻她,她到现在还记得那淡淡的血腥味以及遗落在脸上的血迹,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当时他的痛他的恨一定极其强烈,强烈到手心都被自己掐破了。
那个时候她蠢呼呼的,快狠准的打断了他想要说出口的话,也打断了他想要寻找的慰藉。
真是……好蠢哦。
不对不对,我去啊,为什么我现在这么嫌弃自己啊。
她明明是个美艳又可人的少女来着。
哼!
都是被死壮壮带坏的。
她暗搓搓的哼唧一声,表示要先把这个帐给记下来,待以后……
以后啊,真是一个让人心动的词语。
柴绍低低的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开怀,他手心上移,轻轻抚摸了一下沈含章的发心,说道:“今天怎么这么乖。”
怎么这么乖?
这么乖?
乖?
沈含章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差点没有憋死自己。嗷嗷嗷,她还在为了他伤春悲秋,丫能不能不要来调、情啊。
这样很容易出戏的。
这种在话本子上看过无初次的情节,怎么落在她身上就觉得怪怪的呢。明明是她曾经一直期待的来着……
一定是对面这个男人的画风不对,哼!
可即便是疯狂吐槽,沈含章的脸颊也依然红的像是猴子屁股,她努力的眨眨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写字写字。”
她故作镇静的回过神,想要拿起笔来分散一下精神,然后行动之间,袖中的白纸却不小心掉了出来。
沈含章慌忙去捡。
但是……
柴绍已经不是那个柴绍。
肥肉去掉的结果让他身板变得轻盈起来,他快速弯腰将纸捡起来,在沈含章反应过来之前,‘蹬蹬蹬’跑出去好几步。
朕真是太心塞了。
如果豆芽是个正常的柔弱向女孩纸,他就可以顺势揽住她,一边强硬的安抚她的挣扎、一边闲适的观看手上的东西。
然而……没有如果。
面对一个大力女,朕只能十分丢脸的跑开,不然分分钟又是被扔出去的节奏。
实在是不太美妙。
柴绍那个郁闷、那个吐血、那个惆怅哦,然而这一切在打开折叠的纸张之后,瞬间全部转化成了心动。
在朕不曾出现的时候,朕的蠢豆芽也在思念着朕呢。
一笔一划,完全可以看出她的浓浓情意。
真是让朕美得冒泡泡,想要跑出去对着天空大声的呼喊:朕的妹子也爱朕,你们这群愚蠢的凡人快来吃狗粮。
然而……
没等他嘚瑟完,沈含章一招降龙十八掌,再次把他给推了出去,另外一张书架应声而倒。
柴绍心如死灰的趴在一堆书集当中,恨不得直接这么撅过去算了。
这……特么什么事儿啊!
朕是个男人啊男人!
总是被丢出去是几个意思。
沈含章捂住脸,张开手指缝,‘蹬蹬蹬’跑到柴绍面前,将写满他名字的纸给拽过来,刹那间完成了毁尸灭迹,顺便还表示了一发自己并没有看柴绍的糗状:“我有捂住眼睛哦。”
柴绍:“……”
所以你以为朕没有看到你张开的指缝吗?
所以你以为朕就不追究你连续丢开朕两次的事情吗?
所以你以为朕不能把你怎么样吗?
但好像还真不能。
柴绍捧着一颗稀碎的心爬起来,表示这恋爱朕没法谈了。
好不容易温情一些、暧昧一些……蠢豆芽都给他来一发绝杀,这小日子还能过?
朕早晚会被摔死的好吗?
“朕看到了。”柴绍咬牙切齿的瞪她,说道:“朕知道你喜欢朕。”
“胡说八道。”
沈含章瞬间反驳,大眼睛睁得圆圆的,掐着腰准备在气势上压倒柴绍,但是她略显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她紧张的内心。
她咽咽口水,哼道:“谁喜欢你啊,都说了你长那么胖,我才没有那么没眼光呢。”
“我喜欢公主殿下、梦中情人,好不好啊?”一边说着,她一边努力星星眼。
然而努力很久,却怎么都没有了梦幻的感觉。
哦嘞,梦中情人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已经被完全挤下去了啊。
啊啊啊啊啊啊!
事情很不美妙啊!
沈含章懊恼的跺跺脚,地上瞬间出现一个脚洞……她微微低头,变得更懊恼啦。
这地面本来就破,这下更破了啊。
真的是要穷死。
作为一个穷人,沈含章心疼的不要不要的,差点就蹲到地上把洞给抹平了。
可还没等她付诸行动,柴绍忽然冲过来,在她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抬起她的下巴,便亲了上来。
朕拼了!
甩出去就甩出去吧!
宁可甩出去,也要将柴熙在豆芽心中的地位给抹杀掉。
胖又怎么样!
朕还不是一样风华绝代。
只是豆芽不识货!再说了,朕现在不是已经瘦了,更加的风采动人了好吗?
就不信这颜控小丫头不心跳加速。
但……好像最先心跳加速的那个是朕啊!
亲吻了那么几次……几乎每次都是他在偷亲,即便豆芽虽然清醒,但他仅仅只是浅尝辄止而已。
而这次……
两人明明白白的清醒着,沈含章睁着双眸,眼中倒映着一张男人的脸。
真的很俊美。
她想。
明明以前五官并不算突出,眼睛不算大、鼻子不算挺,大概也只有嘴唇薄薄的,形状很是完美。但她完全不在意好吗?
反正就是根本看不到他……
可是现在,她终于知道原来他也有好看的剑眉、也有高挺的鼻梁、也有如月如星辰般闪亮的双眸,而这双眼眸中,倒映的是懵懂的她。
这个男人……她曾经很嫌弃很嫌弃,因为她是个死颜控。
可是有一天,她这个死颜控,看上了这么一个嫌弃的男人,这让她无法接受。
然而,这个男人……这个连审美都和她不在一个次元的男人,却正在为了她变成他口中所谓的排骨精。
他是真的喜欢她。
沈含章一直都知道的。
所以她才可以任性的挥霍着这份喜欢吗?因为身份……因为乱七八糟的原因。
柴绍试探着伸出舌尖,细细的描绘着她柔软的双唇,紧张的双手都不晓得放在哪里,最后无意识的落在了沈含章的腰上。
他几乎本能的将她整个人箍在了怀里。
贴合的、契合的身体,如同两个人本来就是一个完整的存在,只是不经意间被分开,而现在终于重新聚集在了一起。
终于……
他撬开了她的唇。
与她柔软的舌尖缠绕在一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悸动、渴望和战栗从灵魂深处升起,紧紧的锁住他,让柴绍的动作都变得大力起来。
一直睁着眼睛的沈含章终于闭上了眼睛。
并且开始试探着回应他的动作。
就这样吧。
她想。
她只是个父不爱母不在的一无是处的少女而已,现在有这么一个头脑聪明的男人喜欢她,而她也喜欢着这个男人。
为什么要抗拒呢?
身份……确实是鸿沟,可那又如何。
人生在世,及时行乐。
毕竟谁也不知道谁会活多久。
也许今天睡着明天就醒不过来了呢?
两个人拥抱着彼此,从没有哪一刻像是现在这样,心灵是如此的接近。
许久许久……
柴绍放开沈含章,伸指将她唇角的水渍给抹去,随后在自己唇角抹了抹。
他低头,额头同她的靠在一起,说道:“豆芽,朕真的很高兴。”
高兴的像是飞了起来。
他说:“你还记得朕和你说的话吗?”
什么话?
说的话多了去了,她哪里知道是哪一句啊?
“朕曾经说,朕一直觉得自己是无腿的小鸟……”
我去哦!
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给她灌毒鸡汤啊!
沈含章挣脱开他,捂住耳朵喊道:“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这碗鸡汤我不喝。”
她是个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女人。
柴绍:“……”
朕家妹子总是有那么一种技能……分分钟就能把璇旎的气氛破坏掉,这特么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他深呼吸一口气,忽略道蠢豆芽的逗比,总结道:“总之你知道,朕现在觉得自己的人生圆满了。”
所以你小鸟要飞了吗?
沈含章捂住脸,伸手拍向他肩膀,娇嗔道:“讨厌!”
瞬间……
某人第三次被丢出去了。
沈含章心虚的咳嗽一声,默不作声的来到桌前,安安静静的开始码字。
嗯。
这样她就可以忽略掉柴绍的怒气了。
掩耳盗铃什么的,我最在行了有没有。
赵早早并着小桌子、翡翠一干人等,听着里面‘噼里啪啦’的声响,纷纷表示,哎喂不要太激烈啊,秀恩爱死得快好吗?
当然,柴绍现在暂时听不到,否则分分钟会给他们小鞋穿。
他爬起来,揉了揉酸疼的腿,顺便撸起袖子,看了眼青青紫紫的胳膊,心塞的表示:朕能不能问问玉葫芦,也给他来一发大力技能可以伐?
或者能不能在两个人你侬我侬的时候,把朕的妹子变成一个娇弱的女孩子。
这样实在是太受伤……也太伤自尊了。
只要想到或许有那么一天……朕有可能被妹子给抱上床,就觉得整个人生都没有希望了啊。
柴绍瘸着腿,来到沈含章面前,深呼吸好几口之后,才磨着后槽牙说道:“蠢豆芽,你再敢把朕丢出去,朕就把沈含祯给丢掉。”
嗷呜!
臭不要脸!
就知道威胁她!
可……她为什么赶到甜蜜蜜呢?
对不起,我家小哭包!
沈含章嘴角隐秘的翘了翘,傲娇的哼了声,表示不想搭理他。
柴绍从后面探出手去,两人便恢复了最开始的动作。
他将她拥在怀中,握着她的小手,一笔一划的教给她,他平日里是如何写字的。
两个人如此耳鬓厮磨了一下午,傍晚时分,柴绍终于是离开了。
沈含章坐在桌前,看着满满半桌子写满的纸,无意识的笑了笑。
随后去将歪倒的书架给扶了起来。
翡翠帮着她整理散乱的书集。
忍了忍,到底是开口问道:“姑娘想明白了吗?”
算是想明白了吧。
沈含章点点头。
“我从那边搬出来,虽然说确实是想逃避柴绍的感情,但那个时候最主要还是因为梦中情人的话。”
因为柴绍和别的女人接触,她心里难过吃醋而已。
当然,她现在终于知道,那个所谓的小宫女,其实是夏淑妃来着。
夏淑妃的技能,她自然是知道的。
但是梦中情人不知道啊,所以才会来告诉她。至于柴绍所说的挑拨离间,其实她是不愿意相信的……
沈含章叹了口气。
她不想将梦中情人想的太坏,毕竟那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无论男女。
“我们两个身份确实差了好多并且他过了年大概还要选妃……”这件事情在朝堂上提了那么多次,作为上朝的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大婚便是亲政与否的临界点。
沈含章不傻!
哪怕柴绍这一次赢了,可是王太后不会反扑吗?
他下一次还会赢吗?
很多事情,真的是无法预料。所以对于柴绍来说,帮手越多自然是越好的……
所以他的皇后,需要有非常硬的后台,这样才会对他的亲政有所帮助。
而她……真的什么都没有。
这是摆在两人面前无法跨过的现实。
她只是个十五岁的女孩子,不想因为现在一时的心动,去面临将来的伤害,其实是情有可原的。
只不过……她现在想通了。
“他既然愿意为了我连自己审美的舍弃,我为什么不能为了他抛弃自己的坚持。”
至于以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