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三刻,皇上已和雍妃,大皇子延智在东宸殿的正屋等待徐尚书的到来,饭菜已摆好。
这是给徐尚书面子,皇上的目的就是一个:眼下搬不倒他,怕他生事,就拉拢他,姑且为自己所用。
徐元庆是户部尚书,管财务的,职位在韩丞相之下,但奈何他是皇上的舅舅,而韩丞相是皇上的姨父,舅舅比姨父更亲。
再者,徐元庆的女儿,雍妃徐珂生下了皇上的长子延智,这个不怎么智慧的大皇子,一直闹着要吃这个,喝那个。
皇上不想多看他一眼,想到平时问他几首诗都答不上来,皇上就来气:不但没有帝王相,连王侯相都无!
眼神转向一边,那是东宸殿的里屋,心沫就在里面,静静地坐着。等下皇上还要批阅奏章,就让她在里面等,皇上相信,比延智大几个月的心沫懂事多了,不会闹事的。
徐尚书来了,穿的是端正的朝服,以示对这次用膳的尊重。
在跪地,头伏双手的大礼之后,皇上挥起长袖:“徐尚书免礼,快入座,以免菜凉了。”
徐元庆双手半交叉,放在腰部,标准的礼仪,坐下了:“皇上,臣能进东宸殿与皇上一起用餐,是臣的荣幸。”
皇上将他早准备的话念出:“徐尚书此话多礼了,今晚,是徐尚书,雍妃,大皇子延智一起用餐,就免去那些做给外人看的君臣之礼。徐尚书是朕母后的兄长,朕该称一声舅舅;同时徐尚书也是雍妃的父亲,朕该称一声岳父。这样的亲上加亲,实属难得,今日这晚宴,就当作是家宴,不必拘束。六子,去伺候朕的舅舅用餐。”
“是。”刘子阴阳的声音虽不讨人喜,但这让徐元庆和雍妃备感受宠。
因为这个刘子,名刘丙闲,是皇上的贴身太监,虽无法令,但依不成文的规定,他只可伺候皇上用膳。
皇上让刘子去伺候徐元庆,这是极大的尊仰和重视,让徐元庆和雍妃都心里暖着。
可这徐元庆懂拒绝,他连忙:“皇上,臣自己用餐便可,不劳烦刘公公。刘公公还需伺候皇上。”
“朕用个膳,何须伺候。朕知道舅舅年富力强,不须他人伺候用餐,而朕让刘子来伺候舅舅用餐,那是朕对舅舅尊重。若是舅舅婉拒,那可就枉费了朕这个做外甥的一片尊重心意了。”皇上地不紧不慢,右手端起一杯酒,左手挽住袖子:“此酒敬舅舅,朕先干为敬。”
徐元庆就接受了这僭越的用餐,看着皇上将雍妃和延智也安排在此,他想到:这不是简单的家宴,皇上已有自己的想法了,他这是在请求我的帮助吧?颁布新制度,竟敢不通过我的同意,遇上麻烦了吧?子,你还是离不开我这个舅舅的。
徐元庆的心思也够深,深地脸上丝毫显现不出,他不政事,就问雍妃:“雍妃,大皇子的学业可有长进?”
“爹,延智已会读几十首诗词了呢。”雍妃是高兴地眉毛上翘地要到发际线了:“来,延智,给外公朗诵一首《雪花诵》。”
“母妃,我想吃那个猪蹄。”延智的口水一直在流,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大皇子的口水从出生时一直流到现在,让皇上这样不拘一格的人都觉得丢脸。
雍妃给延智擦口水擦个不停,也谈不上念诗了,延智对徐元庆连一声“外公”都没叫,徐元庆可不满了,自己喝了一杯孤酒。
皇上看徐元庆对这个外孙不满,就做个中间人,让徐元庆安心:“雍妃,你别这样急着让延智背诗,他还,以后的时间多着。他若不听你的话,朕亲自教他念诗。”
“皇上,臣妾让皇上笑话了,延智也让皇上笑话了。皇上日理万机,怎么还要劳烦皇上亲自教延智读书呢?”雍妃口是心非,她对皇上刚才的话可是记在心里了,这是要立延智为太子的兆头啊。
皇上可没那心思,那话是给徐元庆听的。他现在也明白了当皇帝的难处,皇上不可能事事光明正大,有时,不得不用一些人伎俩,今日就是如此。
“雍妃,你让延智多吃些,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耽误了。朕要与舅舅把酒言欢了。”皇上的笑是那么地端庄,与他对心沫的疼爱的笑,对相宜长公主倚赖的笑,对曾经平阳皇太后敬仰的笑,都不同,那是发自肺腑的,自然而然的。
而对这位舅舅兼岳父兼户部尚书,他的笑也只有装,描画出的装,虽装地稚嫩,比不过官场老将,但也显示出皇上的愚见成熟。
如徐元庆所想,这不是简单的家宴,是皇上有求于他,他就细心品着菜肴,等着皇上求他什么事。
皇上开口了:“舅舅,朕此段日子,每每看到延智,就想到朕颁布的新制度‘降级接替制’,没有向舅舅询问探讨,就想大显身手地实行。现在细想,朕是操之过急了,如今还是需舅舅的帮助呢。”
徐元庆轻放下筷子,向皇上做拱手姿势,道:“皇上的新制度,臣以为无可挑剔,收归土地和税收,继续进行下去很好。臣敬佩,皇上的想法超乎臣的想象,九泉之下的先帝完全可以放心将江上交给皇上。”
可他心里的另一番打算是:子,你急了吧?没事不找我,有事就来求我。
皇上不是求他,是在暂时拉拢他,可他想不破这一层,还在自己的幻想中。
“舅舅,朕的新制度是听来好听,但实施起来是漏洞百出,这方显朕的幼稚。特别是朕看到延智,想到如果依照‘降级接替制’,延智这一皇脉经历五代后,也将是平民,朕心里就不舍啊。”皇上不琐事,捡重。
徐元庆和雍妃也就心急,但心急归心急,总不能现在要求皇上封延智为太子吧?
雍妃心细,但听不出皇上此话的用意,而徐元庆纵横官场多年,一听就知,皇上话里有话:延智的命运与我这个外公有关呢。
徐元庆以退为进:“皇上,既然颁布了新制度,那皇族就须按照新制度,否则,皇上会招致‘朝令夕改’或是‘里外不一’的辞。所以,臣以为,延智也应遵照‘降级接替制’。”
雍妃不乐意了,但此时,她是妇人,且听皇上和徐尚书怎么。
皇上看了一眼那个正在大吃大喝的大皇子延智,勉强挤出笑容,道:“舅舅,谁都有私心,朕是九五之尊,也不例外。延智是朕的长子,朕怎舍得让他的后代成为平民?朕明日就下旨,封大皇子延智为琪王。”
徐元庆如获嘉奖,走出座席,来到屋中央,拱手:“皇上在十二岁时才获得先帝封王,十六岁才封为太子,而今延智才八岁,就封为琪王,这,这让延智承受得起吗?”
雍妃也牵着延智,走到正中央,与徐元庆一起,正面对着皇上。
皇上既然了,那就是板上钉钉,接下来,就是场面话了:“朕的大皇子,如何担当不起?明日宣旨,延智封为琪王。另外暂不修建琪王府。”
后面这句话有深意:不修建琪王府,那是要住东宫吧?那就是太子了。
徐元庆和雍妃妇女两一起向皇上下跪,俯首,叩头:“臣,臣妾替延智谢皇上的恩赐。”
“舅舅,雍妃都快请起,”皇上继续暗中明示他的用意:“舅舅何须在这家宴上再三向朕行大礼?舅舅,延智前途无量,怕遇风浪,但他有朕这个父亲,有舅舅这位外公为他抵御风浪,何愁他的将来?何愁他这一脉?”
徐元庆起身拱手:“皇上高看臣了,臣怎么还有能力为延智抵御风浪,他的将来,还须皇上为他。”
“舅舅这话欠妥,人这一辈子,还不是为了子孙着想?为子孙着想也是为自己啊,舅舅可知‘羊羔跪乳,乌鸦反哺’一?”皇上的很明显了,意思就是:你老头子要想你的外孙将来成为太子,成为皇上,你的女儿成为太后,你徐氏一家不中落,就按朕的意思行事,否则,朕的儿子,可不止延智一个。
徐元庆是聪明人,不便再下去了,他已知晓皇上的意思。在用餐完后,他和雍妃,大皇子延智都离开了东宸殿。
殿外,天已全黑,宫女们着灯笼在前面后面。
雍妃看她父亲的脸色,若有所思样,就忙问:“爹,皇上封延智为琪王,是否预示?”
“珂儿,凡事不可妄言,谨慎为妙。延智还要多加学习,以博皇上欢心。”徐元庆严肃不掩欢喜,还有忧虑:“我看,延智封王,二皇子延勇也会被封王,你还是要以延智的大皇子身份与延勇争夺太子之位。”
“女儿知道了。”雍妃送父亲出了临泰门,就不可再出去了。
徐元庆眼神舒展,想着今晚皇上的晚宴:无非就是让自己在新制度‘降级接替制’上助他一臂之力,他则以延智为太子来报答,只是还有延勇,延勇的外公韩丞相比我职位高。这势均力敌啊,不,我是国舅,他韩承宪就算是丞相又如何?我还是高他一筹。所以我的外孙大皇子延智为太子的可能更强于他的外孙。要想如此,那就如皇上所,帮他扫清‘降级接替制’行使路上的障碍吧。
徐元庆离开了金碧城,东宸殿安静了,皇上已无心再批阅奏章,想着明日还要再这样召见一次韩韩丞相和容妃,他不禁吃不下了。
走入内殿,看着没有收拾好的奏章,他摇摇头,不话,前着心沫回世昌宫。
心沫看皇上的脸色,知道他给大皇子封王心有不甘,但为了拉拢徐元庆,不得如此。
皇上心里拧着结呢,暂不去打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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