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罗素素所在的这桌有些不快,大姨母的二女儿,钱华,本是坐在罗素素旁边的,突然有人搬过来一张椅子,她立刻坐了过去,好与罗素素分出界限。
罗素素因爹娘受辱,加上钱华的故意羞辱,她来气了,压低怒火骂:“不想和我坐一起就早些滚远点,不要吃饭吃到一半再搬一张椅子出来,故意讨人厌是吧?”
“我就是想让所有人看到,我钱华不想和你坐在一起,怎么样啊?”钱华高傲地叫嚣,但也不敢大声,她想着,这除夕夜,气气罗素素就好了,别闹太大。
钱华是罗素素的二表姐,也挺会拍长辈的马屁,但说实话,脑子远不如其他姐妹好,她总是幻想着自己有多吸引人,将来做个几品夫人,或是王妃,一点不像她亲姐姐钱芬那样务实。
已成亲的钱芬是罗素素的大表姐,她是招婿在家的。已成亲了,就比其她妹妹们懂事许多,不再参与欺负弱小的事,而是担任起了吵闹打架的平息者:“钱华,你少说一句,这除夕夜的,被大人听到不高兴。”
然后钱芬带些长辈口吻地问:“素素,快吃饭,别因这点小事坏了心情啊。”
“嗯。”罗素素向来不喜欢钱芬对自己高高在上的可怜,就像“嗟,来食”的施舍,让人很不愉快,却又不好说她。罢了,至少她还能施舍一点可怜,其他人,不惹我就不错。
争执,羞辱,还远没有结束。
黄春梅,二姨母的二女儿,也是罗素素的表姐,与她同年。她可是个厉害角色,不但脑子灵,还很会打扮,不怎么漂亮的她居然能够被称为是“镇上一枝花”,这是在夸她的衣裳装饰好看吧。
她最厉害的不是打扮,而是懂得察言观色,这是天生得能耐,不管长辈怎么发怒,生气,她都可以嗲声嗲气,乖巧懂事地说些好听话,让长辈消气,解怒。这为她赢得不少赞赏。
但且看她是如何对罗素素的。
“素素,你穿的那衣裳是麻布做的还是粗布做的,还是留了几年了,过新年就穿件新的吧,你家的脸面不要,但舅舅家可要在乎啊!”好一个耻高气扬,媚上欺下,黄春梅,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给做绝了。
罗素素一句话反击:“春梅,你穿的倒是无话可说。看见你的人都夸你好看,可背后人家说,只记得你穿的衣裳好看,至于你这个人长什么样,就全忘了。”
一针见血,黄春梅气得无话可说,她亲姐姐黄春雪拍着她的腿,暗示她:“除夕夜别闹,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黄春梅就先忍下了。不过罗素素的除夕悲哀还未结束。
四姨母的长女许伟真,就是罗素素的表妹,小她一岁,高高在上地说:“新元吃饭怎么都趴在桌子上吃了,一双筷子一直在红烧肉里翻,像猪拱食一样,没教养。”
罗素素已被刚才的羞辱激发地火冒三丈了,面对许伟真这样火上浇油可不怕,对着来:“伟真,你刚才是在骂我的爹娘,你的三姨母,三姨父。你要有胆量,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可不管今日是除夕,到时你我都别想痛快!”
“哟,素素姐姐真吓人,我就说了,新元没教养!你想怎样啊,你爹娘又不受舅舅欢迎,你能怎样啊?”许伟真凑过脸去刺激她,一副欠揍的样子。
罗素素没说话,捏起一颗栗子,一弹指,到许伟真嘴里去了,力气大,她不得不痛苦地吞下,摸着喉咙,指着罗素素:“罗素素,我差点噎着,看我不告诉我爹娘和舅舅,到时你又是一顿骂。”
“许伟真,你要不怕丢人,就撕破了脸皮跟我吵啊,我等着。”罗素素自得地看着她,拿着筷子在碗里旋转。
大姨母陈招弟的长女钱芬又平息了这场姐妹间的争吵:“素素,伟真,你们都是待字闺中的年纪,这样场合下大吵,像什么样?传出去,还得了?都坐好,继续吃饭,刚才就当一场误会!”
钱芬果然是众姐妹中的大姐,也是已为人妻人母的女人,说起话来镇定自若,能镇得住这群明争暗斗的表妹。
罗素素还是暗自得意:刚才那一招扔栗子是三定哥教我的,平时我们可是扔石头的。许伟真,今日算你走运。
接下来是年夜饭的压轴戏:陈图浩为求热闹,令在场的各位晚辈献艺助彩。
于是,各位姨母的女儿,堂舅的女儿都争着在陈图浩面前大显身手,以求获得陈图浩的青睐,为各自家中争光,也为自己将来说得一门好亲事。这样,琴瑟琵琶,笛箫二胡,什么都上来了,热闹非凡啊。
此时,罗素素往后躲,但二姨母的女儿黄春梅没有放过她,弹了琵琶的黄春梅向陈图浩说:“舅舅,你看,素素还没为舅舅家献艺助兴呢,不知她藏了什么手艺。”
陈图浩不想看这个包公脸的外甥女,但众人之下,有人这么说了,就给罗素素一点面子:“素素,你有什么表演给各位长辈看啊?”
罗素素被众人盯着,怎么样也要拿出一点手艺,不能给爹娘丢人,也不能让自己抬不起头,于是,她自信地昂起头,说:“请等等。”
她去摘了一片竹叶,弯腰行礼说:“各位长辈,素素献丑了。”
她用竹叶吹起了竹林的风声,幽雅,自然,却与这觥筹交错,朱门酒肉的陈府一点不相符。
陈图浩听得直打瞌睡,旁边的各位亲戚也跟着附和“上不了台面”“像个街头卖艺的”。
罗宁照夫妇为女儿担忧:她这性子,听到这样的评价不知会出什么事。
表姐黄春梅哈哈大笑:“这是那个哑巴郑老太婆教素素吹的。素素你就会这个吗?”
罗素素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心中凄凉,孤独:郑婆婆,你教我的吹竹叶多开心,多好听,这些人怎么就听不出其中的韵味呢?还要恶语羞辱我。
泪水顺着脸颊而下,此时罗素素是侧身对着陈图浩,他把罗素素的泪水看得清清楚楚。
迷信的人害怕大年夜有人哭,他今晚除夕的怒气都是因为罗素素,现在这股怒气到了巅峰,他站起身,喘着怒气:“素素,给我扔了你的破竹叶,别哭了,站到旁边去。真是给你脸不要脸!”
罗素素起身,气愤的眼泪还未干,先对着她的死对头黄春梅教训一句:“黄春梅,你会弹琵琶有什么了不起?窑子里的女人都会弹琵琶!”
这下黄春梅可不干,跑到陈图浩身边,撒娇说:“舅舅,你听,春梅给你弹琵琶,素素却说脏话骂我,她这不也是在骂你啊。”
“素素,在这大年夜的你别想挨揍!”陈图浩声音怒火越发大了。罗素素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
罗宁照未等女儿开口说话,上前给了她一巴掌,然后走到陈图浩面前,卑躬屈膝地笑着,很难看地笑着对他说:“图浩,对不起,我没有管好素素。”
陈图浩方才消了点气,坐下,右脚跟着地,脚掌不断地敲打着地面,也不起身,傲气地问:“素素,听到你爹说的吗?以后不要、、、”黄春梅在一边助威似地,把头抬得比天还高。
自尊心强的罗素素不想听陈图浩当众教训,流着泪出了陈府,从富人聚集之地回到了乡下罗家。路上一人没有,都在自己家过年呢。而她,却在除夕夜的道路上一人哭泣,跟老天爷说:“上天啊,我罗素素情愿不过这样的除夕!”
陈府,陈图浩在教训罗素素时,被这个外甥女当众甩开,气得脸面全无,牙根痒痒。被罗素素这么一闹,什么欢乐气氛都没了,陈图浩丢下一句“放烟花吧”,就坐到一旁生闷气去了。
说来好笑,今晚一心想着要光彩夺目,拔得宴会头筹的人都没能如愿,倒是一直想避开,想逃离的罗素素,用竹叶声,用眼泪,众目之下离席这三件事,成了年夜饭的压轴戏。
总而言之,陈府今晚,天公不作美,没人如愿以偿。
罗宁照夫妇带着儿子罗新元回到家,都是青着脸回来,见到罗素素坐在床上生闷气,他们也无话可说:素素从小内向,不爱说话,受不了一点点气,却总是被别的孩子欺负,哭着回来。今晚年夜饭出丑了,被亲戚耻笑,就别再怪她了。
罗新元眼巴巴地看着远处的烟火,羡慕的他还带着些童稚:“爹,娘,为什么我们不在舅舅家看了烟花再回来?”
罗宁照夫妇刚才被陈图浩恶狠狠地盯着,没有心情回答罗新元的话。
罗素素起身坐到饭桌旁,招呼罗新元过来,告诉他:“新元,你要记得,那些烟花不属于你,排斥你,遗忘你,就算再好看也是转瞬即逝的烟,我们不稀罕。”
罗新元嘟起小嘴:“姐姐在说什么呀,新元不懂。新元只知道舅舅家的烟花是鄱阳县最好看的,飞得最高,最远,五光十色的,好看。”
罗素素叹弟弟还小,什么也不懂:“新元,你再大些就会知道姐姐所说是什么意思了。现在去休息,明天初一,你还要跟着爹早起去拜年呢。”罗素素给罗新元盖上被子,自己也去休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