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后面站的那人,仿佛是个饱经沧桑的退伍老兵,尽管穿着纯白的衬衫还在领口打着蝴蝶结的样子,和他的光头配起来有点怪异,但仍然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
但是,诗乃并不讨厌那种压迫感。
店内橘色的灯光仿佛让木头也发出了光芒,不算大的空间内充满了咖啡的香味,让人感觉十分地温暖。那个貌似是店长的大汉让诗乃联想到GGO里见惯了的那些玩家,倒是意外地有点亲切。
事实上,刚进门的一瞬间,诗乃的确有种宛如戴上了AMUSPHERE,登录到GGO的游戏世界里的错觉。
“老师,你也太慢了!”
诗乃这才注意到店里还有先到了的客人。吧台前方的圆凳上正坐着两个穿着校服的男女生。他们两人的校服很明显不是同一间学校的,而正在说话的则是那个留着蓝色长发的小个子女生。她的声音诗乃听起来有点耳熟,毕竟,很有特色不是么?明明是个体型跟小学生差不多的女孩子,说话却给人一种猥琐大叔的感觉。
“你是……”
“嘻嘻嘻,认出来了?看来我们彼此的羁绊已经很深,说不定就此再也无法分开了呢,诗浓酱。”
小个子的女生跑过来拍了拍诗乃的肩膀,一副人生上的前辈的模样。这种说话方式和内容,又是一口就能叫出自己在游戏里角色名的人,诗乃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是小此?跟网上的感觉……啊,抱歉。”
诗乃当然知道人在现实中的形象和网上给人的感觉往往并不相同,甚至截然相反。她以往在网上认识这个女孩的时候,对她的想象一直是那种穿着牛仔裤和格子衬衫,戴着眼镜扎着粗辫子,还会把衬衫扎进裤子里去的标准宅女模样。虽说实际见到后气质上的确挺符合的,但长相却和诗乃想象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没关系没关系,幼儿体型什么的也是一种特别属性,我绝对不会因为别人说我矮啊小个子啊豆丁啊之类的就发脾气,你不要在意哟。”
好像……的确是没生气的样子?诗乃盯着泉此方那张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看不见的脸,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这个网上叫小此的女生是诗乃自从开始玩GGO以来,在网上遇到过的最投缘的朋友。如果因为一些没必要的小事,闹得关系变差那就太可惜了。尽管诗乃也知道很多网上相处很好的网友,在现实中见面后就再也回不去过去的关系。可是泉此方此刻的表现,让诗乃觉得自己的担心或许真的有点多余。
“我也没有那个意思,只是稍微有点意外……哎?等下,你刚才叫他老师?”
面对泉此方这样的女孩子,诗乃不可不放松下来。她说着说着突然想起刚才听到这女孩对莱维的称呼。
“是啊,莱维老师是我们学校的老师,虽然不教我的班,但放学之后见到面理论上还是叫老师好一点?而且你不觉得老师是个挺有意思的称呼么,那种师生恋发生后,彼此因为关系变了就改变称呼的剧情很无聊不是吗?明明打算描写禁忌的恋情,可是却在称呼之类的方面淡化了那种禁忌的意味,对于写剧本的人来说我觉得这算是相当严重的失误了。两个人彼此相爱着,但却还保持着‘老师’这种让人一听就会想起他们身份差距的称呼方式,这样才能令读者或者观众受到的冲击更直接不是吗?”
姑且先不论泉此方是不是跑题了,她这一番发言让在场的其他人听得都是满脑袋的黑线。就连刚跟在莱维身后走进店里的爱丽丝也是一阵无语。尽管是来自幻想乡那个和现实常识不同的地方,可是向老师和学生这种关系,在魔法学习传授中也很常见到,她自然是可以理解泉此方的那番话。
“……你的意思是……难道你和他……”
“nonono,当然不是,少女你的思想不纯洁呢,怎么想到那里去了呢,我不过是叫了他一声‘老师’而已。”
此方顺着手指使劲摇晃着,明明是她自己把话题带到了奇怪的方向,却又说起诗乃不纯洁来了。要让莱维说,诗乃起码最少比此方纯洁个一百八十倍有余。别看诗乃平时的生活习惯好像和那些又宅又腐的女人没什么两样。她顶多只能勉强跟宅搭个边,却也仅仅是死宅当中相对出变态几率最小的游戏宅那一类。
比起沉迷纯粹二次元世界进而越陷越深的比如泉此方和蓬莱山辉夜那种,像诗乃这种只是专心玩一个游戏,甚至就连玩游戏的出发点都并不是因为‘喜欢玩’才玩上的人,可以说和她们根本就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莱维在GGO里刚接触诗乃那会儿,就发现这女孩尽管以呆在游戏里的时间算肯定是业余玩家当中的骨灰级,但除了她每天都玩的GGO外,对于其他游戏和网络的世界,这个女孩都相对的不甚了了,顶多也就是稍微比追求时尚的同龄人们了解的多一些,不至于就连上网查个东西都不太会用搜索引擎。
没有陷入二次元的深渊腐烂堕落,也不像那些时尚女孩儿般的容易接触到各种丰富的‘经历’。以莱维的多年教学经验,像诗乃这样的学生,可以说是一个班级里最纯洁最不通世事的那一群。当然,毕竟她长期玩的GGO是那种充满了热血又粗暴的男人的游戏,那些男人的污言秽语她听得肯定比绝大多数同学都多得多。可即便如此,以莱维对诗乃的了解,她的思想之‘干净’也就仅仅稍逊于那些从小就沉迷学习无法自拔的优等生。
如果以一张白纸上的图画来分别表现诗乃和此方的内心世界,那么大概就是一张带着淡色的水墨画,与一张色彩斑斓厚重的油画。不过其实此方这还算是好的,若是要体现辉夜的内心世界,那么恐怕就非得是一张前卫艺术家以诸如油污等各种奇怪颜料所涂抹出来的‘大作’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