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兵团跟常规的军队有些不大一样。人数的优势固然是实力的一种体现,但首要目的是‘活下去’,然后才是‘赚到钱’的佣兵们,为了尽量提高自己存活的可能性,并不会盲目扩大规模。随随便便什么杂碎都招进来,谁能保证下一次行动中那些杂碎不会害了自己的命?一个菜鸟的疏忽导致整个佣兵团暴露后遭到歼灭,这种事可不是悬念迭起的夸张文学作品才有的情节,而是实实在在发生在自己周围的。每次回到这酒吧里,志得意满数着赚到的钞票同时,也会竖起耳朵听着周围别人诉说的故事。上一次还吵过架掰过手腕的那一队佣兵全都没有再出现,之前一块儿喝酒的佣兵团里跟自己聊得起劲一起放声高歌的几个混蛋也没有露面。正因为这样的事太常见,所以大家才更加地警惕更加地努力避免自己成为那个别人或缅怀或嘲讽或只是叹口气的倒霉蛋。
佣兵团的人员招募是一个极其严格的过程,尤其是那种人数很少,专长于执行特殊任务的小型佣兵团,那更是每一个都必须得是精英!
而被干掉的那个五人佣兵团,正是那样一个精英组成的小团体。那五个人的厉害几乎整个酒馆里的人都清楚,他们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猜到那个人会在这样的一天遇上这样的一个小女孩。
一个看起来才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单枪匹马干翻了一个精锐佣兵团,眼前发生了这么离奇的事,这帮热血上头就啥都干得出来的汉子不鬼哭狼嚎个几句能发泄心头的激动吗?
不能,所以一群佣兵各个叫得震天响,也不知道他们喊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不堪入耳的词,或者他们自己其实都不知道自己瞎喊什么。这样的鼓噪当中,能有人听见那平平淡淡的一个‘要求’就怪了。
那是一个‘要求’,而并非一个‘请求’。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在于说出那句话的人的态度以及地位。实力不行或者天生比较谦逊的人说出来那就是请求,如果别人不予满足则进一步努力试图说服,或退而求其次寻求别的迂回办法;实力强悍或天性傲慢的人说出来,那则是个要求,不允许对方提出反对意见,不配合就以自己的方式强迫对方配合。
刚才说出那要求的人天性倒是一点儿都不傲慢,但却是个不懂如何与人好好沟通交流的雏鸟。偏偏这只雏鸟又是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诞下。于是,那帮围观得不亦乐乎的佣兵们就倒了霉了。
一通畅笑之后,有几个比较冷静比较老成的佣兵头子起了爱才的念头。如果把这样的一个女孩子招到自己团里,那有多好?小小年纪就能一个人团灭人家,而且还全都只用了一招!有这水平,当自己护卫自己不是等于多了条命吗?
正当几个佣兵团的团长望向女孩打算抢着开口的时候,他们忽然发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低着头的女孩气氛好像有点不对。还没等他们琢磨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就眼前一花,仿佛有道金色的飓风刮过来似地,只觉得身体轻了好多,毫无反抗余地地就被飓风吹了出去。
唯有两个实力最高,眼力最好的佣兵团长,隐约看见吹飞自己的不是什么金色飓风,而是那个女孩脑后不知为何居然能像手臂一样动起来的金发!
这不科学啊!
感觉见了鬼的两个佣兵团长还没喊出来就眼前一黑,步了之前被他们嘲笑得很爽的五个倒霉蛋的后尘,痛快地晕了过去。
此时,闹哄哄让人心烦的酒吧终于静了下来。静的就跟大清早没开门营业之前时的样子,空空洞洞的有点阴森。
刮过了那一阵‘飓风’之后,整个酒吧里现在还保持清醒状态的男人就剩下吧台里头张大嘴脸皮抽筋的酒保一个。他的大光头上满是吹起来又落下的灰尘。之前他还只能算是愣神,现在则已经进入了标准的灵魂出窍状态,张大的嘴巴边上口水不停地往外流,如果不了解状况的人这时候从门口进来,准得被吧台里那个看起来像店长的猥亵物给吓得扭头就跑。
话说回来,刚才说酒吧里现在就剩下一个‘活男人’其实并不准确。毕竟这么大一家酒吧,工作人员怎么可能就只有酒保一个?后厨里还有几个服务员跟厨师和打杂的工人之类,只不过除了几个服务员,其他人平时就不怎么到外场来,而现在外头动静那么诡异,更是连一个鼓起勇气往外探个头的服务员都没有。
在这种人流混杂的酒吧里打工,其要义之一就是按下自己的好奇心,别没事儿瞎凑热闹。否则如果一个运气不好被波及,那可真是挂了都没地方找人说理去。
咕嘟……
死静死静的酒吧里终于又有了声音,那是酒保咽唾沫的声音。就这么点小动静,恍惚给人感觉都能在这酒吧里弄出点回音似地。而至于酒保为什么会忽然从石化状态中恢复过来还有心思润润喉……润个屁啊!那是被吓得好不好!那个一身奇怪黑色打扮的怪物正超自己望过来啊!
要不要假装被吓得晕过去?酒保很纠结,他恨自己一向爱拿来吹牛X的胆子为什么就这么大。要是真地被吓晕过去了多好?眼睛一闭一了百了,管他醒过来会怎么样还是干脆醒不过来的?现在要装晕,他担心自己演技不行被看出来反而激怒了对方。可不装吧,又实在不敢也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个怪物啊!
是的,自从目睹了方才发生的那一幕,酒保已经完全不再把眼前那个金发雪肤黑衣的可爱小女孩当人看。哪有那么变态的人类?肯定是披着人皮的怪物或者是传说中本来就跟人差不多的魔物吧?吸血鬼什么的。
这个刚完全踏入科学时代的星球上,人们普遍有一种因一知半解而产生的盲从心理。以前把一切现象都归咎为神魔精怪,现在则把他们对神魔精怪的崇拜与敬畏一股脑的转移到能让人类自己实现那些‘神迹’或‘奇迹’的科学上头。
科学崇拜,这算是寻找心灵依托的一个正常必经之路,就连小酒馆里的一个酒保也没能幸免。几十年的人生里一直放肆地耻笑那些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为不存在的幻想,而现在已经步入知天命的年纪,却又懵懵懂懂地捡起来小时候看过的那些‘迷信故事’。酒保还以为自己一辈子再也不会想起那些不科学的东西了呢?
不过其实追根究底,盲目崇拜固然不对,但认定了‘科学’而否定那些神话奇幻的东西倒也没错。这个星球上的原住民固然有些盲目,像莱维那样的天外来客却知道这座星球的的确确不存在任何科学无法解释的超自然现象。
没有神魔,没有怪物,当然也不存在跟人长得一样但只要吸食人血就能一直活下去的不死生命。酒保并不知道,眼前那个盯着自己的小女孩并没有脱离他过去几十年来一直坚信的科学的范畴,只不过那是他跟这个星球上的所有其他人都还未能理解的科学层次罢了。
既然这个星球上没有土生土长的超自然存在,不可能违背科学定律产生出这样一个轻松秒杀一大票佣兵强人的十岁出头小女孩。那么当这样一个小女孩真的出现在眼前了,要理解这件事还有什么难的么?
她并不是这个星球上出生的,而是跟莱维一样来自遥远的外太空。答案就是如此地简单,可惜酒保这辈子大概都不可能想到那个层次。恐怕他得把今天发生的一切记录下来,将来他的子孙透过摄像机的镜头亲眼目睹了人类飞上宇宙登上别的星球时,才有可能找到今天这一幕的真相吧……当然更有可能的是那些可爱的子孙们把自己的爷爷还是曾爷爷还是曾曾曾爷爷当成个并不太大龄的阿尔茨海默病兼妄想症患者,这几率几乎是百分之百的!
啪嗒。
这清脆的声音一听就是女孩脚上的靴子踩在地上发出来的,没有那些倒在地上的佣兵脚下那双厚底硬靴子的豪迈,那清冷中却带着一些男人不可能有的柔软。
耳朵里才听见那声音,酒保眼前一花,就像之前那个可恶的臭小子不知怎么消失了似地,那个让他畏之如虎的女孩已经出现在了面前。就隔着一张吧台。
酒保条件反射地往后一靠,这回他就没那么好运了。后退的力量太强,把整个酒柜撞得直摇晃,要不是后头靠着墙,没准晃两下就得砸到地上。可惜柜子是站住了,柜子上的酒瓶子却没那么稳当。哗啦哗啦的碎了一地,如果平时让酒保听见那些碎玻璃的声音估计他心也得碎。但现在性命攸关,谁还顾得了那些身外之物?就算明天老板回来看见一地狼藉一怒之下炒他鱿鱼……如果能活着被老板炒掉,那该有多么美好啊!
换了不知道的人听见,还以为这光头大叔意外地是个超M大受呢。呃,好恶心。
在酒保那惶恐至极的神情中,女孩面色如常,仿佛就是个走在路上连周围风景都不在乎的无所事事途人一般。然后这个‘路过的’把手抬起来,在吧台上拍上一叠厚厚的钞票。
嗯?这是……酒保想揉揉眼睛又不敢动。好在他视力还没到老化的年纪,眼珠子晃着抖着的也算看清了吧台上的东西。
难道那是对刚才的赔偿?
被砸个稀巴烂的桌子椅子都是手工粗糙的木制品,不值几个钱。一来这儿时常有暴力冲突,砸烂了不划算,人家赔起来也不爽。二来嘛,一群拿命换钱的佣兵又不是坐在庭院里的贵族,椅子这玩意儿能坐就行,弄一堆精品也没人欣赏啊。
同样道理的还有酒柜上摔下来碎了一地的那些好酒。好酒是好酒,却不一定有多名贵。那些几瓶就能换这一家店的高档玩意儿,让这些粗豪大汉喝着没准还得抱怨不够劲。所以酒柜里摆着做样子的固然有好东西,却也实在贵得并不夸张。以酒保多年的看钱经验,桌上那一叠钞票足够把今晚损坏的所有东西换了绰绰有余。
呼,好像不是个疯子杀人狂啊?
这光头酒保眼光什么的结果也是吹牛,看人家一个好好的萌系小萝莉,不过稍微三无了那么点,就成了疯子杀人狂了?这得多少千度的近视没戴眼镜才说得出来呀?他也不仔细想想,那个女孩从头到尾究竟做错过什么了?
一个人坐着喝果汁特饮享受生活,好好的莫名其妙就来了三个大个子,还张口就污言秽语。不知道咱们女孩子最讨厌H的事了吗?可即便被人很猥琐的调戏了,她不也就动动手让那三个家伙闭嘴吗?算上后来两个找场子的,还有之后挡路碍眼的那一圈又一圈,咱们周围可爱的女孩子杀过谁了?
酒保这会儿总算听见不远处地上那哼哼唧唧的声音,知道那边的人都没挂,也就胆子稍微大了点,敢抬手擦汗了。
“赔偿。”
啊?酒保以为自己年纪大了又屡遭打击出了幻听,但事实上他眼睛由始至终不敢从那个‘怪物’的身上移开,生怕一晃神自己就落个人头落地的凄惨下场。所以那张淡淡粉红色点缀的小嘴微微动了一下,他也是看见了的。
真的不是怪物吗?
外表跟人一样,又会说人话……难道现代科学确实就像上次在广场上讲课后来被带走的那个老头子说的一样,还有许多不足之处以及不可尽信?
那么高深的道理酒保活了几十岁还是第一次深思,毕竟在哪个阶级就想那个层次的东西这才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方式。若非今晚所目睹的一切实在过于冲击他的常识,他又怎么会开动那已经几乎是凭本能运转,很少多动动的脑子?
“请、请问……”
其实酒保也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只是下意识就这么张嘴了而已。兴许是年龄还没完全磨灭的那一点好奇心吧,酒保嘴唇抖着抖着却抖不出后头的话的样子颇有些搞笑,但那个女孩放下钱说了那句话后,却没再往这边多看哪怕一眼。
金色的秀发安静地垂在背后,就像女孩本身的气质一般。那不是一般常被用来形容一些喜欢坐在阳伞底下不出声微笑着看书的少女的‘恬静’,也不是房间熄了灯后熟睡在床上的宁静。女孩没有表情,但那张脸仔细看却仿佛一个漆黑的漩涡能把人的心神往里卷进去一般,就如平静的海面上隐藏着看不见的暗流。那是深邃,那是寂静——让人看着有些害怕,却又有些同情的寂静。
酒保正经历着人生第一次理性的感慨,可惜好像有人觉得他这副顶着个大光头的尊荣天生不适合玩文艺。那个正被他‘可怜’的女孩背后忽然伸出一双展开来起码有近三米的巨大白色羽翼!
如果说之前的算‘惊’,这回则是实实在在的‘震’了。酒保觉得自己下巴估计都得脱臼,可他这会儿哪有功夫在意那些小事儿?这、这、这TM难道不是迷信故事里的天使吗!?
自从大家都笃信科学,这座星球上本就比较杂乱的各类宗教几乎都被一扫帚扫进了历史的垃圾桶里。酒保还是因为开这酒馆的老板比较见闻广博又爱侃侃而谈,才多少听说过一些现在不去图书馆深处都找不到的宗教神话。
纯洁的外表,更纯洁的纯白羽翼,以这纯洁的姿态在天堂中翱翔,侍奉在上帝的身边。莫非……这世界上真的有天堂?而眼前这位就是降临人间的天使?
可她穿的是黑衣服啊!
人家可不会等酒保慢慢发骚,女孩张开硕大的双翼轻柔地扇了两下,又是卷起一堆尘土拍到酒保脸上。接着她双膝微微弯曲,一使劲就跟时不时会飞过这座城市上空的炮弹般嗖地一声窜起来,把这酒吧还算结实的房顶撞了个大洞,眨眼就不见了。
“那……可是石头啊……”
被屋顶大洞上洒下来的石粉浇了满头满脸,酒保跟中了魔法似地呆在那一动不动,望着那个外头黑漆漆一片的洞,嘴唇继续在那抖啊抖。连那个很有些分量的调酒壶又掉到地上,这回终于把他的小脚趾砸了个骨裂都没感觉到。
可怜的人那。
“那次我可让你追得够惨的。”
莱维左手按在背后的树根上,感受着那粗糙的树皮底下蕴含的勃勃生机。他仿佛还记得当年那个光头酒保的脸,但只有个轮廓,五官长什么样却是看不清了。伊芙倒是明显记得比他清楚得多,蹙着眉小嘴也隐约有点撅着。
她该不会是还记得那时候那几个佣兵调戏她说的话吧?莱维不动声色地提高了戒备,生怕身边这名少女暴起伤人。别怪莱维多疑,谁让伊芙自己前科累累让人没法信赖?要不是自己警惕性高,大概现在身上的两条手臂跟一双腿起码得有一半是超铃音做的义肢吧?莱维自恃没有依文那种蜥蜴尾巴掉了都还能长出来的强悍自愈能力,况且就因为不死身而犯懒的依文也没学过那些传说中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奇治愈魔法。不多警惕一点哪天缺胳膊少腿了多不方便?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这边的人都以为你是接了我们敌对势力的委托,专门跟踪调查我们的行动并暗中破坏。”
莱维接着说。他见伊芙没有发飙的迹象,心里暗赞她的确越来越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越来越活得像个普通的女孩子。
“间谍?”
爱看书的伊芙怎么会不知道那种让许多男人着迷女人痴迷的职业?小说中的间谍无不是胆大心细又机智过人,身手不凡好像什么都难不倒他们,简直就像是人类身体的超人一般。伊芙喜欢侦探故事,对跟侦探故事有些相似的间谍小说自然也有所涉猎。她回忆了一下那些小说中的人物形象,接着摇头,她不觉得自己跟那些行事神秘的家伙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暗之福音向来都是直来直去,这还有谁不知道么?
“当时确实不知道,那时候你的名声也没现在这么大,多数情报都只提到有个年纪很小的杀手,金发黑衣,擅长变身能力。”
还真有不知道的,那时候伊芙出道还没过太久。
“一说到变身能力,按照我们这些人的惯性思维,自然是联想到这能力方便伪装跟隐匿行踪。所以也别怪他们以为你是间谍,金色之暗的变身能力是那么用的,那是后来才知道的事咯。”
莱维说了一大串,伊芙却只是点了个头露出那么一点的若有所思。不过这在这名少女而言,大体上已经算是比较明显的反应了。大概她还从未想过,自己如果当个间谍回事什么样的感觉吧?
其实刚才莱维说的时候,伊芙就在脑海中稍微模拟了一遍。利用自己的变身能力,改变外表瞒过诸如指纹探测以及虹膜侦测等一系列的安全保障设施,偷偷潜入到某个组织中大人物的办公室里,把发丝变成好用的开锁道具,灵巧地打开办公桌中间的抽屉从里头找出一份重要的机密资料……根本不可能。
伊芙晃了一下脑袋,右边扎着的一根小辫子轻轻蹭过莱维的肩膀,惹得后者有点发痒抬手挠了两下,然后疑惑地望着她。
“间谍那种事,不适合我。”
汗,原来在想那个?这不是废话么。莱维在心里吐槽,同时跟伊芙刚才一样,他脑内也补出了一段金发黑衣的少女勇闯敌营抢夺机密资料的动画。
当然是抢夺!就伊芙那性子,要她好好地静悄悄潜入怎么可能?如果谁想让莱维概括一下伊芙的个性,只用一个字的话他大概会挑‘直’。直来直去,不耍心计没有心机。他一直觉得那位名头比自己还要大得多的金色之暗就是这样的一名少女。这不单是指工作方面,接了委托然后去执行任务之类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个性。还有她遇到所谓最讨厌的‘H的事情’,那种时候的伊芙,哪次不是红着脸一副娇羞状,下手却毫不留情狠辣果敢?莱维跟依文那间爱的小屋,自从伊芙搬进去以后修理的次数早就超过过往十来年的总和,而且还几乎都是规模不小的大修……唉,怎么才能让她把这脾气改过来?与其让她改掉那一句不合就动手的直性子,没准提高她对‘H的事情’的认知层次更容易些?如果伊芙在性方面的认知能跟普通的高中生差不多,也不会随便听到句模棱两可的话都面红耳赤吧?有时候莱维真怀疑,这成天嚷嚷讨厌H的少女,脑袋里究竟都装了些什么?怎么就能那么简单地把别人都没注意到的小细节往那方面联想呢?这不都快赶上流着口水嘿嘿笑玩拔作的辉夜了吗?
让这种性格的人去当间谍?其实莱维没说,抢夺机密文件这种说法都有点抬举她了。如果是伊芙,实话莱维还是认为把整个基地连通文件什么的全给祸害成一片废墟这才符合她的风格。
“这我们后来也知道了。”
莱维随口应道,他哪敢把心里想的说出去?这一大早的好不容易能休息下,傻子才闲得折腾自己。什么早上出一身汗一天舒服,那是有着健康积极向上生活的人才做的事。像莱维这种懒散堕落的人,拜托还是让他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可以吗?
“那次之后,我们这边的人就分了几个去专门调查有关你的一切资料。毕竟是那个鼎鼎大名的金色之暗啊,不多收集点资料,万一哪天把我给喀嚓了,他们哪那么容易再找一个帮他们赚钱发工资的?”
这是真话,当时得知那位声名鹊起的金色之暗吊着莱维的时候,他后头那帮小子可比他本人要紧张着急多了。一个个那劲头,确实都像生怕他一不小心让人宰了,没人帮他们接委托完成任务拿奖金似地。那帮人一直赚着两份钱,一份是暗中资助的公家机关,另一份就是莱维的奖金了。而大头一向都是莱维这边,否则莱维也不至于成天穷得叮当响连酒都喝不起不是?虽说他本来就不喜欢那种不知到底有什么好喝的酒精饮品。
“哦,是吗?”
伊芙回忆了一下,那段时间身边好像确实……算了,就她身边,什么时候少过吊着的尾巴了?有些是被她刺杀过重要人员的组织打算报复,有些是打着拉她入伙主意的组织,剩下就是些想委托金色之暗但又还不太信任她能力的人进行的‘考察’。每天这么多人吊着,她哪会在意那群人里是不是多了一两个或少了一两个?只要不影响自己的生活,伊芙才懒得管那些无聊的家伙呢。
当然,那也是她刚入行不太久时的事。后来金色之暗的名头响彻宇宙,还敢跟着她找死的人就越来越少。而伊芙渐渐长大,也开始多了些心思,对那些暗中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家伙愈发厌恶起来。在收拾了他们几次之后,少女的身边也就终于变得清静了。
“大概跟了有半年一年?”
莱维这是纯粹随口胡诌,他要能记得这些细节,那还用得着有那么多人因为他的榆木脑袋头疼么?
不过大体上他还是知道一些。自己后头支援的那些家伙调查了些金色之暗的资料,之后也慢慢判断可以相信那位声名鹊起的新晋杀手并没有接到任何针对己方的委托。可这样一来,反而把大家搞得更迷惑了。
没有接到委托,那她又是为了什么成天跟在莱维后头?
巧合?算了吧,大家的活动范围是‘宇宙’这个基础上的广大环境。别说连续好几次,偶然遇上一次两次都是奇事,何况伊芙这连着好几次都跟莱维前后脚到达同一颗星球?
当时别提让那帮家伙多头疼,他们是想破了脑袋想尽了方法都弄不清那位金色之暗小姐究竟基于什么原因对莱维如此的‘青睐’。后来有个实在烦了的家伙开玩笑说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结果又有谁知道其实这样一句玩笑反而是最贴近事实真相呢?
“哦?是那次啊。”
伊芙忽然接了这么一句,莱维脑子里转了会儿才知道她的意思。那是指伊芙后来第一次觉醒了少女的心,受不了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大动干戈大闹了一通。莱维认真回想了一遍,好像的确是那次把自己这边派出去的人给吓了回来。他虽然不记得那两个人回来的时候那一脸见了鬼被吓惨的表情,但的确好像隐约是有那么回事。
“还没谢过你手下留情呢,哈哈。”
是啊,这边没有哪个笨蛋挂在伊芙手底下,这点莱维还是有点印象的。
“我又没有接到委托。”
伊芙淡淡地回了一句,那意思是她因为没收钱所以才没把那帮吊在她后头的烦人苍蝇一拍子拍死?多可怕的一个女人啊……她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么?莱维要是连伊芙是刻意塑造出了一个人人畏惧的金色之暗,那他干脆也别在外头混了,回家天天蒙着被子跟依文滚床单吧。
不过,知道是知道,莱维还是打算装作并不知道。毕竟现在离家里的早餐摆上饭厅的餐桌还有那么一段,来点饭前娱乐难道不是开怀又开胃的健康生活习惯么?他做出一副有点吃惊后怕的表情,咽了口唾沫问伊芙:“如果有人委托给钱,你就会把他们全杀了?”
莱维想看看被自己小小逗一下的伊芙会有多好玩的反应,可惜他却不知道跟这样一个没正经的男人在一块相处久了,就算纯洁如小百花的伊芙也会多少获得一些经验值。尽管获得经验值不太多,但对于一个Lv.0的新手,那也足够蹭蹭蹭地往上窜个几级。
成功升级后的伊芙,哪还会这么容易中招上那么老套的当?她眼角一瞥,很是无奈地轻轻吐了口气,然后用连莱维都才勉强能听见的声音说两句:“白痴。”
声音那么小你是打算装成怕我听见但又估计让我听见吗?莱维脑子飞快地绕了个复杂的弯,一下就明白了自己逗妹子不成反被黑的事实。幸好他那千锤百炼的脸皮够厚,仅仅嘴角轻轻抽了一下就立刻装作真的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虽说后来有足够证据显示你并没有接到针对我们的委托,但那个大名鼎鼎的金色之暗经常出现在附近,还是搞得我这边的人各个神经兮兮的。有机会你该跟他们道个歉,三天两头被你这么吓一回,他们没准都折寿了。”
莱维很自然地把话题拽了回去,避免了跟这样一个没法认真的少女讨论自己究竟是否白痴这样一个蛋疼的议题。谁知听到他开玩笑让自己跟那些人道歉,本来还因为吐槽成功心底颇有些小愉快的伊芙忽然就沉默了。
是的,伊芙一向是沉默的。很少开口,开口也经常只蹦出几个关键字,偶尔兴致好才多说两句,唯独沾上她最爱的鲷鱼烧的边,才能从她这儿听到怀疑是幻听的长篇大论。但莱维现在感觉到的确实内心的沉默,而并非简单的嘴上不说话。
嘴上什么都不说,但脑子转得飞快的人多了去。比如铃仙,那位兔耳少女就经常会安安静静的一个人站在大家边上,但任谁都能看得出她并不是在那发呆放空,反而经常会因为爱钻牛角尖而让自己大脑转得冒烟。一群人聊天的时候看偷看铃仙在一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嘟嘴的,这算是莱维不为人知的特殊兴趣爱好之一,兔耳少女的颜艺水平的确是一绝,他才不会随便告诉别人呢。
伊芙虽然没铃仙那么擅长脑补,但爱看书的孩子又有几个是不爱思考的?平时在客厅里跟依文还有梦梦她们一块儿讨论着电视节目的剧情安排,又或聊着茶茶丸和莱维在学校里的见闻时,伊芙大多是跟有希配成一对儿,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沉默组。但这沉默组当中的一对儿却实际上各有各的不同。
有希是真的纯粹倾听。那位外星人少女的倾听纯粹到就跟接了个麦克风进行录音的电脑似地。忠实完整地把大家所说的一字一句记下,不进行思考,不分析也不去试图理解那些字的意思。单单把别人说的话当做标准的数据存储下来以备后用。
而伊芙尽管也跟有希似地闷不吭声脸上也没有多少表情,大家却都知道这名少女正竖着耳朵认真听着呢。否则偶尔话题涉及到伊芙感兴趣的部分,她那突然蹦出来一两句的犀利点评又是怎么回事儿?
但现在的伊芙,却是实实在在地沉默了。当然,莱维那感觉也就一瞬间。一瞬间他感觉伊芙的心微微有些沉了下去,但随后很快化作一声轻轻地叹息。这叹息跟刚才吐槽莱维的时候刻意装出来的不同,小小的声音却恍惚渲染出清晰的画面。那是一幅浩瀚的宇宙星空画卷,其中有一艘隐约能看见又隐约看不见的小光点穿梭在众多明亮的星系当中。
鲁娜提克号吗?
尽管直到最后,莱维身后那群家伙们也没收集到多少有用的情报。但至少金色之暗所使用并且貌似被她当做住所的小型太空船的名字他还是知道的。
现在的宇宙中一旦提到科学方面的天才少女,大家不约而同的都会在脑海中描绘出那位戴比路克星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菈菈-萨塔琳-戴比路克那张元气满满的俏脸。没错,尽管已经得知那位菈菈公主的各种发明几乎每次都会闹出令人哭笑不得的不大不小麻烦。但毫无疑问,梦梦的那位姐姐在科技发明方面的造诣在能被冠之以‘少女’这个称谓的人当中是全宇宙第一的存在。
但在很多年以前,那位菈菈公主还在学认字的年纪,宇宙中同样有一位名噪一时的天才少女。
那名金发的少女还在上中学的时候就已经发表了多篇有关毫微技术以及生物科技方面的论文,在整个宇宙范围内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和许许多多双眼睛的关注。而那些关注她的眼睛当中,有一双正是把伊芙作为人形兵器‘制造’出来的那个组织的首脑。
那名毫微技术与生物科技方面享有宇宙级权威的少女名叫提亚悠-鲁娜提克。是一名长相十分漂亮且有着一头美丽金色长发的少女。如果看到她的照片,莱维家里住着的女孩子们大概都会冒出‘伊芙长大以后大概就是这样吧’的感想。
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伊芙正是以那位年纪轻轻的提亚悠博士的基因为蓝本克隆出来,并加以改造所诞生的?提亚悠博士其实就是那个可以让伊芙称她为‘妈妈’的人。她主持了伊芙的诞生与培养,但却在伊芙还不到十岁的时候忽然消失。
她也许很恨那位把自己制造出来后又弃之不顾的提亚悠博士吧?至少莱维当初捣毁了组织后得到的资料当中显示,伊芙是在那位提亚悠博士离开后才开始了作为‘兵器’的培养方针的。
如果她不抛弃自己,那么自己的人生是否会跟现在截然不同呢?莱维相信任何一个少女换到伊芙的位置上,都会或多或少地这样想。但是伊芙最心爱的太空船以及家的名字,却仍旧是‘鲁娜提克号’。
毕竟是自己的‘妈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