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演出要认真看。”
回过神的菲特把目光投向亮堂堂的舞台,使劲点了两下头。她丝毫没怀疑莱维说那样的话存在怕自己提问太复杂答不上来的逃避心态,支起耳朵仔细听着结标跟她同学们的台词。
然后……
“有点无聊啊,我看前头有的人都睡着了。”
“也、也不能这么说……啦。”
菲特的回答显然底气不足,因为她的确看到前排几个有些学生头半耷拉着,还不时一点一点地,他们恐怕不是在练习钓鱼技巧吧?
“其实剧情也还、也还、也还……”
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连莱维耳朵这么好的人都听不见了,菲特学着前排的学生那样把头低下,眼睛透过落下来的刘海缝隙继续望向舞台,仿佛害怕舞台上的结标看见自己的表情似地。那副怕伤害别人的善良小女生样,按泉此方的话说真是萌力无限啊!
“不谈别的,我就问一句,你听得懂她们在说什么吗?”
莱维好像铁了心要考验自家女儿的承受能力,在菲特已经快不行的时候又补了一刀。少女发出‘唔!’的一声悲鸣后,脖子终于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力,整个脑袋无力地晃了两下跟断了似地一倒,正正好压在……嗯,菲特的发育还真够快的啊,这身材——莱维抬起双手使劲拍了拍自己两边太阳穴,一个父亲怎么能用如此那啥的眼光看女儿呢?就算完全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对吧!?
“爸爸?头疼?”
听见边上啪啪啪地响个不停,原本能量耗尽的菲特慢慢又抬起了头,有点担心地望着正在做奇怪举止的莱维。她记得有些人头疼不舒服的时候有揉额头或者太阳穴的习惯,但自家老爸这动作怎么看都稍微有些激烈过头了。
“没事,我听说这样能增加思考的效率,不过结果还是没能想明白结标他们这个舞台剧到底想说什么。”
莱维面色如常地回答,一本正经地样子骗骗脑筋在战斗以外事情上都没那么高转速的菲特是足够了。
“哦,对了,这个方法只限定于男性。”
“只限定男性?”
“没错,你也知道,男女生理构造上还是有不少微妙区别的嘛。”
怕自己胡说弄得菲特也跟着试,莱维可不想原本就有点呆的女儿把自己拍得更傻。亏了是对他没有分毫戒心的菲特,后者一听就点头‘哦’了一声,很认真的把那个歪理记了下来,至于以后会不会把这个方法介绍给自己的男性朋友——菲特她怎么可能有男性朋友啊!莱维绝对会将那种不纯洁的关系扼杀在萌芽!
就在这对迟钝父女互相耍笨的时候,舞台的情况忽然发生了变化。台上的几个学生演员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所有动作,连嘴里的莫名其妙台词都不念了。骤然的安静在偌大的体育馆内格外突兀,互动中的两父女也奇怪地抬起头朝那边张望。
所有人——包括台上的结标跟她的同学们,目光全都落在一个娇小的身影上。大家所想的娇小并非指像有希那样比同龄人身材矮小的程度,而且跟依文那样的纯小孩子体型却宣称自己其实是个高中生一样令人张大嘴合不拢。
不是高中二年级的班级演出吗?为什么找了个小学生演员?几乎所有观众都升起了这样的疑问。
几秒钟前毫无征兆出现在台上的小女孩,她是个名符其实的‘女孩’。
无论是仅仅一米三不到的身高,还是那张嫩得不得了的小脸。大家都知道,成年人的身材矮小,跟真正的孩子是不同的。就像身高一米七偷偷跑去参加年龄限定十八岁以上比赛的孩子,只要不是身材极其特殊,照样不看脸就能被经验丰富的评委们认出来。那种骨架还没发育完全的纤细,是成年人拼了命减肥也模仿不来的。现在站在舞台上的小女孩,就是这样的一个例子,几乎所有都一下儿就猜出她顶多只有十一二岁,没几个人傻到以为高二某班有个侏儒学生。
大家都看出了那只是个孩子,却没人觉得是跟家人走失了的小学生。这是因为小女孩的打扮实在不像是这个年代街头上随便能够看到的。
淡紫色为主的衣裙缀满了复杂的蕾丝跟荷叶边,一层一层仿佛贵重礼品的包装般将女孩纤细的身子裹在里头。除此之外,女孩怀里抱着的那个模样有点怪异的黑色兔子玩偶,倒是很像跟在妈妈身边的孩子会带着的东西。
“是哪个学生的妹妹吗?”
菲特道出了大家所想,这几乎在场的所有人在最初的惊讶过后,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甚至连舞台上的几个演员也是。
没错,舞台上的演员们,事先并没听说过剧本里还安排了一个小孩子角色,所以他们脸上的吃惊并非剧情需要的演技,实际上他们比台下的观众更加地愕然。
“结标的演技有这么好?”
估计是整个体育馆里最熟悉结标的莱维,立刻发觉情况有点不对劲。那名超能力少女以前就经常做作过头令人觉得好笑,到刚才为止的演出也十分准确地还原了一个完全不懂何谓舞台表演艺术的普通少女该有的样子。忽然做出这么真实的惊愕,任谁都看得出问题吧?只是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只天降的萝莉身上,没人朝裹了胸后‘平平无奇’的结标那边看一眼罢了。
如果此刻不明真相的人比如泉此方恰好推门而入,肯定会大声感叹这个全都是萝莉控的世界太美好了之类吧?全场静静盯着一只紫色及肩发的萝莉猛看,不误会的人绝对是心智不健全!
多亏在操场上派传单的学生会成员宣传工作做得不到位,否则在场的学生们岂不都得遭受污蔑了吗?
“学园祭里的演出没有禁止请外援,只是这个小女孩……”
莱维的话令菲特首先想到了包括自己在内的一众少女被拉去在春日的电影里客串,然后再次把注意力回到那个小女孩身上。
“不像是普通人呀。”
一个模糊的结论,离得太远又只看见个样子,莱维能够做出这样的判断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若非他感知到小女孩体内蕴含着庞大的魔力,恐怕也会跟菲特一样想得那么简单。
没办法,尽管实际上个魔法少女,菲特使用的魔法跟这个世界根本是两个次元的东西,其中根本没有多少的共同点,这阻碍了她的判断力。而且莱维没说的是,台上那个小女孩体内的魔力,其实跟菲特一样,跟这个世界几个魔法系统中任何一个都完全不同。
莱维对那股奇特的魔力波动并不陌生,他立刻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年龄不大的少年。
“不像普通人?”
菲特歪着脑袋,长发自然扫到莱维身上。也不知是否奇怪的心有灵犀,她今天的发型基本跟伊芙一模一样,区别仅在于菲特的头发没伊芙那么长。
“普通人会穿那么夸张的衣服出门?”
莱维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连忙随便找了个借口。
“那不是戏服吗?”
“那女孩的衣服剪裁比结标她们身上的好太多了,肯定不是学生们自己赶工做出来的,应该是她自己特别喜欢的衣服吧。”
“是呢,看上去是漂亮很多,结标小姐她们的就有点……简单?”
何止简单,根本就是简陋。没看结标做动作的时候都不像平常那么‘豪迈’么?她大概是怕动作过大太激烈把衣服不小心就给弄破了吧。这种戏服就跟T台上模特的时装一样,远看耀眼炫目,有过后台经历的人就会知道很多都是设计师临时灵机一动后的修改,至于所用的修改工具嘛,简易的针线、回形针甚至双面胶布,总之能暂时不掉下来就可以用了。莱维当然没去时装节的后台打过工,但别忘了记者的存在,他们总能在最恰当的时候满足大家的好奇心。
话说回来,带菲特出门就是好。不能说她头脑简单好骗,但像这样从不刨根问底、你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的女孩儿,有哪个白痴敢说自己不喜欢?
“是挺简单的,你看看那边,结标的裤子好像都快掉了。”
莱维随手一指。
“咦?这么一说,结标小姐她的动作是有点不自然。”
不良教师可从没想过自己为了岔开话题随便瞎说的话居然中了大半。此刻舞台的上结标的确如菲特所见般举手投足有点僵硬。这并非出于首次登台演出太紧张之类简单的原因,而是别在腰后裤子内侧的回形针在之前的演出中松了。虽然还挂在裤子上,但已经失去了固定的作用。包括这条裤子在内的戏服,和它们外表一样,是为了男主角准备的。注意,这里所指的男主角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班上同学们一开始设定的剧本里,并没有女扮男装饰演的主角这一要素。全因后来的班内选拔中实在找不出个合适的男生,最后才在大家的一致推举下将结标抬了上去。所以说,她身上正穿着的衣服,原本是为男生设计的。
有人也许会问男生的衣服跟女生有什么不同?要知道即便伪娘极度盛行,那些身材看起来比女生还好的男性,还是跟真正的少女存在着本质的区别。比如结标班上就没有哪个男生的腰能比她还细,而女生们也没有男人那么宽的胯骨。
一套最初是针对男性设计的戏服,穿到结标身上后无论如何都算不上尺码合适。她那缠了一圈又一圈的上半身暂且不提,下半身的裤子不想个办法固定的话,根本就即便光站着也拼命往下掉,更别提剧本里还有需要比划两下的战斗场景了,动作一大,那条裤子指不定飞到哪个观众的头顶上呢。
全班同学在确定的角色分配到排练后的一系列过程中,很神奇地居然每一个人想起戏服的事儿,连结标自己都因为怕把手工做的衣服弄破了上台前重弄太麻烦,而直到几十分钟前才第一次穿上了自己的戏服。等那帮集体耍白痴的孩子们发现结标的衣服不合身后,能找到的固定用品只剩下文具类的回形针了。
现在,那枚被托付了不属于本职的工作的回形针,好像已经快到极限了。
‘糟糕!’结标表面上跟其他台上的同学一样盯着突然现身的小女孩儿,实际上她压根就没心情去管那个小屁孩是从那个洞里钻出来的。裤子太窄可以收腹撑过去,太宽了要怎么才能不让它掉下去啊!
少女无限地纠结中,可台上的人开始动了。最先开口的正是那个观众们以为是新出场角色,可台上演员根本谁都不认识她的小女孩儿。
‘谁有空听她在说什么啊!’结标烦得要命可又不敢伸手去拽裤子,怕那样更显眼会被台下的观众发现。脑子里光想着自己这边的紧急情况,她只大概听到那个小女孩说的话跟剧本里的台词没有半点关系,硬要找共同点的话,就是她好像并不是纯粹来闹场的,貌似也在学着自己这边演戏?
“咦?这剧情发展得好快。”
还不知道小女孩其实是乱入者的菲特认真听了她念出的‘台词’,觉得尽管语言风格跟结标她们的故事背景能合得上,可总有点变化太大。
“这不是挺好吗,刚才的剧情太无聊了,莫非是编剧故意这么设计的?让大家先昏昏欲睡,然后突然进入谁也没想到**?”
瞎说往往会凑巧命中事实真相,莱维这是不记得第几次,反正又说中了。结标班上的大部分学生还属于正常兴趣爱好的高中生范围,他们其实和底下快睡着的观众们一样觉得剧本太无聊,台词太枯燥。在他们的强烈要求甚至发展到威胁利诱下,负责剧本的男生最终含泪妥协,一边哭喊着‘你们这帮破坏艺术的恶棍!’一边提起笔在剧本里加了段打斗戏。虽说那一段加得既突兀又莫名其妙,至少结标她们不用从头到尾在台上站桩背书。
不过嘛,瞎猜归根到底还是瞎猜,莱维那话只是说给菲特听的,他当然知道现在台上的发展不可能是剧本里安排好的,肯定是那个不知为何出现在这儿的小女孩胡闹所致。
“站住!”
台上猛地传来一声大喝,将台下仅剩一些还没搞清状况的昏睡观众一并震醒。只见结标英姿飒爽的叉腰而立,目光凛然地望着前方,透出一股震撼人心地气势。这让人几乎都忘了她所面对的是一名身高才到她肩膀的小女孩,仿佛正对着此生命运的宿敌般。
莫非她发现了那个小女孩儿的秘密?莱维是全场唯一没被带进‘剧情’里的人。谁让结标那声怒喝太逼真?她的音量跟激烈情感都不像是个业余演员的水准,而且还正好契合了她女扮男装的角色设定。就连莱维都不会知道,结标之所以爆发出高超的演技,全因怕那个小女孩儿走过来不小心弄掉了自己本就很危险的裤子罢了。
‘为什么这么不听话啊!’小女孩儿并没有如结标所愿被吼声吓住,脸上依旧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缓缓朝她走来。那副娇俏的模样换个场合没准真能激起结标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母爱’,可她现在只想赶紧跑回后台去换条裤子啊!
嘛,其实结标的角色就像背景设定一样,古代不都有裤子里头穿内衬的习惯么?她现在身上也穿了那么一件被看到也无所谓的安全裤,人家美琴还能毫不犹豫地掀开裙子告诉别人自己不怕不怕,难道结标之所以一直没法达到LV5的等级,就是由于缺乏那种心境吗?
“大姐姐别那么凶人家嘛。”
小女孩做出被结标凶恶表情吓到的样子,双手紧紧抱着怀里的兔子玩偶,娇小的身子楚楚可怜地抖了起来。
‘怎么办?’做出这样思考的不是台上借叉腰姿势提着裤子的结标,而是在底下观众席最后排角落里的男性教师。莱维有点担心,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台上的小女孩绝非大家所想的某同学妹妹带来客串角色,更不可能是跟亲戚走失后意外跑到台上玩闹捣乱的。
好吧,也许她是来捣乱的,可到底会演变成什么样的情况?万一哪个小女孩突然攻击结标……莱维知道以结标的能力,刻意防备之下很少有人能够随便击中她。但问题是现在根本没法对她做出提醒。
莱维不清楚如果结标知道站在她面前做楚楚可怜状的小女孩其实是个魔法师,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按理说习惯了顾及他人安慰的少女应该不至于冲动到在体育馆的众目睽睽之下打小孩,可万一有什么不对劲的表现让那个小女孩看出来了怎么办?
“爸爸,不喜欢舞台剧吗?”
尽管台上的意外展开很令人在意,菲特还是更关心自己身边的人。她感觉莱维半天没说话有点奇怪,一回过头来就见到他犯愁的样子。
“呵呵,怎么会呢,只要剧情好演员演得好,我当然喜欢。”
莱维轻轻捏了下菲特的脸蛋,就像对结标那样,他也不准备把那个小女孩的潜在危险性告诉菲特。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太认真太老实的性格容易吃亏,还有在隐秘行动那类任务中有可能会认真过度反而弄出差错。
“看着看着觉得那女孩有点眼熟,她有点像是哪个同事的孩子,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这是第几个谎了?莱维心里十分地别扭,在乖孩子面前不停的说谎,感觉实在是有点糟糕。能够让习惯了信口开河的人自己羞愧起来,菲特这也算是一种天生的才能了吧?
“嘻,爸爸的记性一向不好呢。”
莱维的记忆力差早就人所共知,连非常尊敬他的菲特都不把这当成一种难以启齿的缺点。
“好了好了,赶紧认真看戏吧,这可不像家里的电影可以暂停后退。”
菲特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又把身子往前探盯着台上结标跟小女孩之间的互动。莱维则趁机悄悄把手搭上自己大衣里的枪,并暗暗用眼睛测量体育馆的大小。
‘没问题。’测量完之后莱维稍微安心了点,他心想幸亏这是在学校的体育馆,而不是之前尤娜开过演唱会的那个中央区公众体育馆。尽管空开的场地都是标准尺寸,但学校的体育馆不会像外头那样设置一排又一排的观众席座椅,这无疑大大减小了占地面积。事实上莱维他们坐着的地方,脚下就画着羽毛球比赛的白线,再往前还有篮球跟排球用的,他们离舞台的距离就是这么多。
莱维进一步将手指隔着外套的布料,放到枪的扳机上。尽管离舞台不算很近,但还在他的空间移动范围之内。一旦发现特殊状况,他能够立刻不动身就开枪,子弹经过空间折射,保证瞬间就送达聚光灯照着的舞台上。很方便的能力,不是吗?其实还有更方便的,莱维开枪早就无需借助枪里头的机械构造了,之所以每次还把手指扣上扳机,姑且算作一种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吧。就像明明会阻碍视线,有的守门员不戴个头盔就没法上场比赛那样。
台上的一大一小两只还在那对峙,莱维的各种想法不过耗了短短的几呼吸时间罢了。他多希望大家早点知道这出舞台剧的剧本里都写了些什么啊,那样的话肯定没几个人会费力走到体育馆里来看。若非现场那么多普通学生,莱维他哪用得着担心这个注意那个的?即便有可能被菲特误会是变态萝莉控,他也肯定先把台上那只乱入的小萝莉掳走再说。
菲特怎么可能会误会自己呢?无论自己做了什么,她都会一如既往地相信自己吧?会吗?肯定会的吧?笨蛋老爸的纠结又不声不响地发作了,莱维必须分心多用地保持警戒,还真是难为了他呀。
“大姐姐,不喜欢玲吗?”
小女孩张了张嘴,继续她的楚楚可怜攻势。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里溢满了朦胧的水雾,仿佛‘你敢说不立刻就哭给你看’似地望着比她高很多的结标。如果站在她面前的换成一个萝莉控……不,不用是萝莉控,只要是个正常的人,都没法抵抗她的泪眼汪汪攻击吧?
可惜,结标距离正常人的范围虽然没某些变态那么遥远,但依然有着显而易见的区别——她是个正太控。知道这一点的只有她在学园都市内所属组织「GROUP」的其他几名成员,以往跟她见面后几乎都会打起来的莱维也并不了解这一很重要的特点。
而且在控什么这个问题之前,结标还有更迫切的掉裤子危机需要解决。所以她开口了,毫不犹豫地,以会被全世界萝莉控唾骂的语气。
“我说了,你给我站住!”
听到这句‘台词’的瞬间,底下的一部分观众猛地吸气,弄出了奇怪的效果音。可是台上的故事发展再一次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貌似早就忍不住的小女孩没有如大家所想般流下滚滚泪珠。
“嘁。”
女孩脸上的表情变得飞快,一下儿从楚楚可怜的乖孩子变成了面带不屑的傲慢大小姐,这种变化显然超出了大家的心理承受,观众们没有一个出声的,全都傻呆呆地瞪大了眼睛,包括在莱维边上双手抚着前头椅子靠背的菲特。而早猜到些什么的莱维,则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
“大姐姐哟~”
小女孩拖长了尾音的说话方式听起来本应是挺可爱的,但对面的结标却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仿佛被第三位的电击命中了般。
“干、干什么!”
色厉内苒地喊着,将红色长发扎成单马尾而不是习惯的双马尾的少女一只脚稍稍向后挪了两厘米。
“你的表情很有趣哦,是不是在害怕什么呀?”
小女孩的神情很天真很好奇,但如果有谁真以为她内在跟外表一般纯洁,结标绝对会拿手电筒狂敲他的脑袋到他清醒为止。哪有浑身上下明显散发着邪恶气息的天真少女啊!以为是那个不良教师家里的后宫吗!?
台下的莱维忽然觉得鼻子有点痒,他用另一只有空的手赶紧揉了两下,在这种格外安静的观众席里打喷嚏可是有点丢人那。
“害怕?哈哈哈哈,你说我害怕?”
结标下意识想找个方法给自己鼓劲,结果却说出了这种类似自以为强悍的杂鱼配角常说的台词。正因为她这种‘传统’的表现,台下本来有点疑惑的观众愈发相信这场舞台剧还在继续,并朝着更加有趣的方向展开。虽然台上除了结标跟小女孩外原本还站在的几个配角不知为何悄无声息地退场了,但都在期待着结标下一步行动的观众里没有人注意到。
“不是吗?还是说,大姐姐你其实在大家面前不穿裤子也无所谓的类型?”
女孩的声音很小,加上她并没有配备其他演员准备的小型麦克风,台下的学生们并不知道她具体说了些什么。只注意到结标在听完女孩的话之后突然就满脸涨红。
“哦哦!要战斗了吗?”
该高兴吗?这里有貌似比莱维还迟钝还不懂女生心思的人存在呢。莫非他们把结标的脸红误以为是怒气爆发的先兆?好吧,的确没法说他们一定错,可以结标现在的状态,她到底得下多大的决心才能放下叉在腰上的那只手啊。
“可是为什么要战斗?之前不是还在做哲学演讲吗?”
一名男生揉揉眼睛,他有点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睡着错过了精彩场面。
“大概是觉得再吵下去也没结果,准备干脆直接用武力把道理告诉对方吧?你看有些国家的议会不就这样嘛,开会辩论,然后吵累了就动手打架。”
这名男生显然很注意一般学生很少会关心的时政新闻,莫非将来的志向是成为一名政治家?看他把自己锻炼得浑身肌肉,估计已经在为进议会去跟对立派别的老头老太太们搏斗做准备了。
舞台上的结标心神全集中在缓缓走来的小女孩身上,根本没留意到台下的观众们在期待着什么。就算她知道了又怎么样呢?这是按照事先写好的剧本进行的舞台剧,并非酒吧驻场歌手那样在纸条上写下就能点歌。尽管现在的发展早就跟班上同学准备的剧本没有了丝毫瓜葛,结标她还是希望能找个办法不着痕迹的逃到后台,就像原本站在旁边的其他同学那样,只要到了后台……咦?
少女不由自主地转开视线,将充斥着各种布景的舞台扫视了一遍。纸板跟泡沫堆砌的围墙还在好好地站着,仿真材质的假树也依然从远处难辨真假,可其他同学都哪去了?
剧本不是这样的啊!结标仔细回想,却由于各种冲击导致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根本整理不出完整的故事剧情。但至少她还记得,之前那几个扮演配角的同学,需要等到下一拨人上台后才退场。整部戏应该只有最后结局前那一幕才会出现自己单独站在舞台中央的情况吧?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儿!!
“大姐姐你是在找自己的……朋友吗?”
小女孩给人一种不习惯‘同学’这个词的感觉,迟疑了片刻才说出‘朋友’。
“是你搞的鬼?”
事情到这个地步,结标再发现不出问题的话,她也别在什么黑暗的世界里混了。虽说跟这个班的同学还远没到成为好友的程度,她还是知道这种全员一块儿玩捉迷藏的状况不可能是正常的。如果不是其他人都约好了要耍自己,那么从走上舞台开始到现在,唯一出现的意外无疑就是眼前这个小女孩。
出身学园都市的结标淡希,比一般人更懂得防备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孩子。普通人的世界里有成长的必然规律,而魔法师也一样需要从最基本的点火开始学习,天才也需要时间的积累。只有在学园都市里,才会常见到掌握着高等级能力的小孩子做着各种与外表不符的事。
别说像自己这样的LV.4大能力者,天生的LV.5超能力者在学园都市都有人所共知的一位。明白实力绝对不能看外表的结标,发现不对劲后立刻就开始对走向自己的女孩防备起来。这跟之前对恶作剧的防备不同,她叉着腰一直没动过的手悄悄向后移了几厘米,按在那个已经坏掉令她头疼的回形针上。空间移动是一种十分方便的能力,直接将物体移动到人体内的可能性令她们无需时刻随身携带能够刺穿皮肤的坚硬锐器。一张纸就可以切开人的身体,而看似细小的回形针,只要将它移动到对方的眼球甚至体内器官,照样能达到给人以致命伤害的效果。
“玲看到了哦,大姐姐的小动作。”
女孩的话让结标心里一紧,虽说空间移动能力无疑无踪叫人防不胜防,可听对方的语气貌似一点都不害怕,莫非……
“其实你还是害怕裤子会掉下的吧,玲有说错吗?”
呼,结标在心里喘了口气。
“你怎么知道我、我的裤子……呃,那个有点不合身?”
这回结标留了神,开口前先伸手把夹在领口的麦克风关掉。这样一来她是能放心随便说话了,可台下的观众却全成了看默剧的。
“爸爸,听得到她们在说什么吗?”
“噗!”
“爸爸?”
看到自家老爸在那噗噗噗地喷口水,菲特有点不好意思地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然后从里头抽出一张、想了想又抽出第二张,递到莱维手上。
“谢、谢谢,哈哈哈哈,谢谢,哈。”
莱维越是笑得开心,菲特在一边越是纳闷。见自己老爸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想必是台上的两人说了很有意思的台词吧?可这么有趣的台词,为什么不打开麦克风让台下的观众听见呢?难道刚才结标那个动作并不是关掉麦克风,而是她发觉麦克风坏了摆弄下也没弄好?
“结标、结标她啊……”
菲特有点小着急,莱维却正好这个时候大喘气。甭管外表多么温柔恬静,以前曾经又怎么冷酷强悍,菲特她本质上还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少女,普通到其他女孩子会感兴趣的东西她也会喜欢,只是天性使然,表现得方式没那么明显罢了。她现在就两眼整得大大地盯着莱维,期待他赶紧说说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使用魔法的她,根本没法听清那么远的地方的人小声说话。
“我说结标她怎么一直叉着腰演女王,原来她裤子快掉了,哈哈哈哈哈哈!”
“裤子……裤子要掉了!?”
菲特像个机器人似地脖子一寸一寸嘎吱嘎吱转动,望向台上从手叉腰女王变成手扶腰老太婆状的红色马尾少女。
“真的会掉吗?爸爸,不能想想办法吗?”
善良的人跟邪恶的人,区别就是这么明显。莱维在那笑得前仰后合,菲特却担心地不得了,脸都跟着结标一起涨红了。同样身为女孩子的她试着想了想如果自己遭遇到结标这样的处境……那真是不想活的心都有了啊!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这样不是很有趣吗?”
莱维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头了,在女儿面前不该这么没品,连忙收敛笑声。
“爸——爸!”
菲特鼓起小脸,活像只遇到强敌后立刻吸水让身子变大好几倍以虚张声势的泡泡鱼似地。
“生气了?”
“没有。”
“真的没有?”
“……爸爸你赶紧想办法帮帮结标小姐嘛!”
发觉生气好像没用,莱维盯着自己的目光反而有点怪怪的样子,菲特转而学着电视上的那些女孩撒起娇。她双手抓着莱维的胳膊,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来回甩,却没注意自己的力度稍微大了那么一点,弄得浑身跟着抖,差点以为要被甩脱臼了。
“好好好,我想个办法……嗯,想个办法……”
莱维托着下巴做冥思苦想状,他把这个姿势维持了一秒多点,然后抬起头用遗憾地目光望向菲特。
“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你有什么建议?”
“哎?不是爸爸想吗?突然问我的话也……”
少女躲躲闪闪地视线说明了她根本没想到过可行的办法。事实上即便是一名小孩子看了会很羡慕的魔法少女,菲特她并没有朝着隐秘行动或隐匿身形这方面发展,众目睽睽之下让她想办法去帮结标解围,就算用魔法也太勉强了。除非是在其他地方造成骚乱吸引大家的注意,或者先把现场的所有观众驱散,比如一发魔弹把体育馆屋顶的一角掀飞然后把人都吓跑——以菲特的个性,纵然想到过,也会立刻把这种乱来的选择抛到记忆的回收站里去吧?
“说到底想瞒过这么多人跑到舞台上把结标带走根本不可能,你看看前头,这跟体育场或者中庭之类完全不同性质嘛。”
莱维按着菲特的头顶,把她视线转到面向舞台的角度。他们两人坐在最后方的角落,从这里朝前看是一片黑压压的脑袋,这些脑袋全都仰起三十度左右正对着聚光灯下的结标。
“其他地方人虽然也很多,但大家心思都放在游玩上不太会注意身边的小事儿。可这里全部人都盯着结标,就算我速度够快,在大家眼睛跟上之前把她带走。一个大活人突然不见了,那得造成多大的轰动呀,如果这个办法可行,结标她还哪用得着咱们帮忙?早就自己跑了。”
“可、可是……那就完全没有办法了吗?”
也就菲特这么单纯才会被莱维几句话哄过去。因为莱维的语气强硬,弄得她都忘了刚才小女孩突然出现时大家的反应了。菲特本身了解魔法跟超能力的事儿,所以遇到不自然的现象会主动朝那方面去联想,她却忘了普通学生并没有这方面的常识,即使眼睁睁看着结标在舞台上消失,多数只会认为是使用了特殊机关造成的舞台效果罢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结标没像莱维说得那样自己采取行动?怪就怪少女那强烈的羞耻心吧,脑子里光转着万一裤子掉下来会怎么样这件事儿,结标都快忘了她还能移动自己的身体了。谁让她曾经在实验中失误使得自己一条腿埋进墙里?虽说她现在的心态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但对于移动自己这种行为本身还存在着下意识地回避心理。一旦碰到突发事件,结标她很难第一时间想到移动自己的身体来解决,而是首先考虑怎么把身边能用的东西当成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