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李老夫人院子里的李嬷嬷和大丫环春杏这时候一块儿过来了,春杏手里还捧着一个托盘,“老夫人问您是否去她院子里呆上一晚上?”
“不用了,老夫人院子里女眷众多,一旦有个动静谁来照应?再说我和岳大人都是年轻男子,也不方便,还是就在此处。”杜少南是李老夫人的亲孙子,留在祖母的院子过夜不算什么,岳临风却是真不方便,但现在谁敢让他们分开?
李老夫人估计也想到了这点,因为李嬷嬷和春杏毫不意外杜少南这样说,李嬷嬷听少爷说完,然后说道:“老夫人让奴婢转告少爷,她老了,想守着少爷又怕给少爷添麻烦,只能彻夜念佛祈祷少爷平安,她希望少爷记着,万事也不如性命宝贵,国公府一脉单传!”
李嬷嬷说完,春杏便奉上手中的托盘,杜少南双手接过来,恭声道:“请两位转告老夫人,丑时一过我便去向她请安,也请各位替我照顾好老夫人。”
李嬷嬷和春杏应声屈膝行礼,然后退下,去李老夫人的院子,杜少南这才将托盘放茶几上,亲手打开盘子上的一个紫檀木盒,盒子里最上一层是一叠银票,面额有上万的有几千的,加一块大概有三十几万两。
银票下是各样的珠宝首饰,光彩夺目,杜少南认出其中还有几样御赐之物,是李老夫人心爱常戴的。
李老夫人出身名门,光嫁妆便十里红妆,加上婚后受丈夫宠爱,如今的私库绝对有千万之数,可是那些东西全在京城的国公府,李老夫人这回来祖宅是为夫守孝,用不着把家底全搬过来的,更不会带许多首饰天天打扮自己。
盒子里装的,应该是李老夫人目前身边财产的十分之七,她是计划一旦不好给孙子花钱买命的。
柳依依才穿越半年,还不大了解古代人有钱能有到什么份上,她只是在柳家的绣楼见识了不少珠宝首饰,眼力有所提高,所以一见盒子里那么多高档饰品,她大概的一算少说也得值百万两银子,若再换算成现代的货币能上啥啥排行榜了!
绝对是老人一生的积蓄,棺材本都拿出来了!
柳依依挺感动的:“老夫人对你可真好!”事情因她而起,让一位老人如此伤心伤情,她觉得挺对不起人的。
“还好吧。”杜少南语气淡淡的,胡夫人不在,李老夫人就是位理智识大体又稳重的贵妇人,但胡夫人若是与这事有关,李老夫人会怎么做就不是正常人的思维能猜出来的了,就比如居然将他好心救下的姑娘全藏起来,教“好”了想法塞进他的房里。
他不感动吗?有这么好的一位祖母?不了解国公府内情的柳依依自然不了解,如果一个人刚感动就被浇冷水,刚感动就被浇冷水,刚感动就被浇冷水……任谁有再多的热情,十几年下来浇的冷水都够聚成北冰洋了,还会浇不息吗?
柳依依生活向来单纯,上一世家里长辈不满意她也是会当面指出来,这让她养成了心事全写在脸上的性格,她有疑惑有不解,杜少南一看就看出来了。
“现在等也是干等,不如我们坐下来闲话家常?”杜少南先坐下来。
还有近五个小时才会到时间,柳依依也没本事站五个小时还能注意力高度集中,她于是也在杜少南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岳临风则仍然站着,顶多往墙壁上一靠就算是放松了,他是练武之人,懂得站着比坐着遇上事反应更快几分。
杜少南见状也没硬让岳临风坐下来,这两天岳临风保护他还是挺尽心的,他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如果危机能过去,他会好好请岳临风吃上一顿;如果过不去?那不也等于帮岳临风减少一个“情敌”吗?
“今年我就要十八岁了,活了十八年,明天的丑时应该是一劫了,还有一劫你猜是哪一年?”杜少南问柳依依。
这个哪容易猜,考虑到就是聊天打发时间让大家放松,柳依依还是认真想想:“不会是出生的时候吧?”古代妇科产科落后,女人生孩子不容易。
“家母是顺产,我是在一岁多的时候,差点儿给撑死了……”杜少南说着望向岳临风,“这事临风应该听说过。”
岳临风有点不自在的点头,这事算国公府的家丑,他是因为林雨箫和杜少南认识了,听林雨箫私下里说的,为的是提醒他将来去国公府玩得注意什么,想不到杜少南会主动告诉柳依依,杜少南是真打算让柳依依进杜家的门了?
一岁多的孩子会自个儿吃撑吗?按道理这点儿的孩子身边离不了大人,国公府怎么也得一堆奶娘丫环侍候着,又不是木头人,还能眼睁睁看孩子吃到撑?难道是姨娘小妾之类下的手?
柳依依往自己看过的宅斗上想,要不就是国公府有什么仇家,比如老国公当年支持夺嫡惹下来的,这又成权谋文了。
“相信你也听说过,我祖父父亲皆是重感情的人,除了正妻之外没有妾室没有通房,其实不单是他们,我太*祖父曾祖父也不是好色之人,太*祖父除了曾祖父这个嫡子,只有一个庶女,曾祖父两个通房全是摆设,庶子庶女一个都不曾出……”
离丑时越来越近,杜少南希望在此之前告诉自己这个“同乡”,他穿越的家庭,柳依依这人只怕与达官贵人脱不了关系了,多知道一点儿对她有好处。
杜少南还记得自己在穿越前的那一夜,他不过和朋友喝了点酒,还是让代驾送他回家,也平安无事的回来了,怎么一觉醒来就成了小胳膊小腿路都走不稳的一岁幼儿!?
穿成幼儿最大的好处是话都说不整齐,谁能奢求你记忆力惊人?最大的坏处则是,古代习惯母乳喂养,大户人家亲娘不出面奶妈奶娘奶嬷嬷一大堆呢!
现代人接触信息太多,大多数人心灵先于身体被污染,杜少南也不例外,酒桌上荤*段子一口一个不带脸红,其实对女人只是碰了手的程度。
如今变小了,被很丰满的女性抱在怀里,对方还自动解衣把那啥往他嘴里送,他却只能扭头推开,没出息的哇哇大哭……不然这么小的他,还能做什么?
这段黑历史只会永远封存于杜少南的脑海,对谁也不会提起的!
小少爷突然不吃奶,换了几个奶娘他都是哇哇大哭的拒绝,这可不是小事,府里长辈全被惊动过来,还请了郎中,杜少南是先听丫环称郎中为太医,才意识到自己穿越的人家不是一般的有钱人。
再听到太医喊“杜国公”喊“县主”,便明白了自己爷爷奶奶的身份,只是当太医说小少爷不吃奶是因为之前伤了肠胃,本来雍容端庄的县主当着太医就变了脸,公开指责自己的儿媳妇。
儿媳妇泣不成声,然后看着也挺孝顺的儿子马上护住妻子公开指责母亲,这下杜国公也不干了,也护住自己的妻子,上去就给儿子一耳光,儿子则似乎已有经验迅速躲开,没还手只是扶着妻子走人……
杜少南从没经历过这种家庭内的战争,他上一世的爸妈离婚都是双方谈判请律师公平分配财产,签了离婚书之后双方还拥抱吻别,绅士淑女得不行,接下来为了他还逢年过节的聚会,他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没因此两家翻脸。
更或者,那年他堂姐自杀死在了他面前,他叔叔婶婶也没有迁怒于他,没吵闹成这样。
杜少南头昏眼花,身边的奶嬷嬷丫环却一个个见怪不怪的,将他抱离了这个奇怪的战场。
又后来杜少南发现他是回不去现代的家了,为了小命着想他不得不去了解现在的这个家,反正没人去防备一岁大的幼儿,大人们从主到仆当他面说话从不避讳,他很快就了解了自己穿越的人家是什么样的,以及这原主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于让他占了。
杜国公府人口简单,当年的老老国公与李老夫人的父亲是好友,给儿子订的这门亲,李老夫人出身尊贵是县主却毫无架子,能亲自下厨为公婆做汤羹,能一针一线亲自为丈夫缝制衣裳,进门不到两年就生了一个儿子,再两年又生了一个女儿。
杜老国公也是位知足惜福之人,儿女双全妻子贤惠孝顺,他也就不纳妾不养外室,踏踏实实过日子。
国公府在老老国公之前是靠战功起家及立足的,不过后来天下太平不起战事了,杜家又担心功高震主,就希望子孙转文职。
杜老国公本身有个秀才的头衔,再考就考不上了,可他有爵位,又妻贤子孝,杜家依然是京城人人称慕的五好家庭。
这样的好日子,直到杜老国公的儿子杜国公要娶媳妇时给打破了。
杜老国公的一双儿女相貌人品在京城是有口皆碑的,女儿在十三岁时就被与李老夫人沾亲带故的瑞和郡主家给订了下来,只等长大后迎娶,所以国公府专门忙继承人娶亲的大事。
杜国公凭承家训弃武从文,十六岁头一次进考场便中了童生,比其父早了好几年,连皇上在朝堂上还提起这事夸了几句,加上杜家人品简单门风正,杜国公又是唯一的嫡子,京城有适龄女儿的达官贵人无不盯上了杜家。
可惜的是,从杜国公十岁的时候,就有人旁敲侧击想着把女婿定下来,李老夫人却总用“孩子还小”,“谁知道将来会怎样”,“孩子要用功读书不能分心”……各种借口来打发人。
起初人家还以为杜国公府教子严,不因只生了一个儿子就溺爱,还把杜家当榜样教导后宅妇人,但当杜国公中了童生,已经十六岁了,一般他这个年纪的官宦子弟,只要是不守孝的,不管成不成材大多都定下来了,杜家怎么还?
不是没人猜测杜国公被内定给了哪位王爷的郡主,或者干脆是公主,偏偏与杜国公年纪合适的公主郡主一个都没有!
转眼,杜国公十七了,然后十八岁了,杜家还是没开始张罗他的亲事,外面人这下真确定杜国公有问题了,别人还只是私下议论,瑞和郡主家可坐不住了!
兄长不成亲,妹妹就不好出嫁,偏杜家小姐订的又是瑞和郡主的长子,这长子不成亲,下面的弟弟也不好娶媳妇,杜国公一个人是挡了好几个人的路!
瑞和郡主亲自去杜国公府找的闺蜜顺平县主也就是李老夫人谈,婉转的告诉她现在外面怀疑你儿子有什么隐疾,要真有咱们也别讳疾忌医耽误了孩子,你抹不开面子我替你去求皇上求太后赐太医。
之前李老夫人没相儿媳妇,是因为觉得儿女都还小,儿子小女儿更小,理当在她身边多留几年,至于为什么先给女儿订下来,是因为她看瑞和郡主的儿子实在不错,怕让别人抢了先。
那为什么就不担心别人先下手为强抢儿媳妇呢?李老夫人从没去想过,这回听外面居然有人传她宝贝儿子的坏话,她又惊又气又心疼,偏这种事又解释不得,只能让儿子成亲,等生了孙子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想到白白胖胖的小娃娃,李老夫人忽然对娶儿媳妇来了兴致,开始在府里设宴,参加贵妇人间的花会茶会也格外勤快,只是……为什么被别人称赞的这些名门淑女们,一个一个都有缺点呢?
张家的这个,走路步伐太大了!连绣鞋的颜色都能让人看不出,不行!赵家的那个,一笑牙齿便露出来,用扇子挡她也看见了,不行!王家的姑娘倒没有这两样缺点,但这姑娘点头摇头发间的步摇便晃动,礼仪上还是不规范!
这个那个全不行,后来见到了刚回到京城的胡家千金,别以为人家初来乍到是土包子,胡家居住京城已超过三代,胡家老太爷更身为帝师,胡家大老爷也是简在帝心,胡千金的父亲胡二老爷是在外省做官任期满,以优良的成绩调回京城的。
胡千金虽然长在外地,但父亲做官的地方是繁华的大城市,她是见过世面的,更是家中从小便按名门淑女标准教养的,会琴棋书画,会管家看账本,会往来交际,走路稳重,笑不露齿,点头摇头时发钗垂下的珠串稳稳不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