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城外一军帐内,三人正把酒言欢好不热闹,看看这几人装束,都是兽皮大袄,大帽上拖着长长的狐狸尾巴,正是此次攻宋的金国东路军统帅,帐上为首一人,三十多岁,虎背熊腰,显得异常英武,脑后绑着的两条大辫子随意的耷拉在胸前,面相丰腴,正是金国二太子,此次金军东路军的统帅,完颜宗望,汉人唤作斡离不的是也。
女真人喜好饮酒,不论是婚丧祭祀还是平日待客,酒都是必备之物,拿大木杯满饮一口后,斡离不抹了一下嘴巴,将酒杯递给一旁伺候的军士,传饮于下一位。
女真人喝酒的时候喜欢用大木勺或者大木碗传着喝,喝完再递给下一位,不论是贫民老百姓亦或是贵族皆是如此,斡离不饭饱之后牛饮一口,顿时畅快淋漓,帐中的些许寒意也被驱赶的一干二净,心情大好,朝帐中另一位颇有些年岁的老者道:“十一叔,侄儿请您满饮这一海碗,这南朝人的酒虽说比不得我女真的烈,可也别有一番风味,今日饭饱,斡离不请十一叔和四弟喝的痛快,不醉不归!”
时女真的生活习俗与汉地多有不同,此时的汉地多是酒过三巡方才吃饭,边吃边喝,不过金人的习俗却是饭酒分家,多是填饱肚子以后再行饮酒,军中吃食算不上多精细,却才吃过几只野味之后斡离不请出了美酒,饮过之后这才热情的招呼两位。
斡离不口中的这位十一叔约莫四五十岁,饱经风霜的脸上胡子拉碴,阴鸷的眼神和鹰钩鼻子让这位老人看起来有些凶狠,不屑的朝斡离不摆摆手:“二太子客气了,同侄儿饮酒哪里能空手而来?孤此次前来就带来了汉地最美妙的美酒,却才吃了侄儿野味,这会儿不如就拿出来献一下丑。”说着一拍巴掌,随身的军士就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精美的酒杯,形状怪异,镶金嵌银,仔细一看,竟是人的头颅所做!
唤作十一叔的这位就是劾里钵的十一子,也就是金国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十一弟,完颜阇母,完颜阇母取来头颅酒杯,满满的浇上一大杯女真温酒,道:“二太子仁慈,在我女真军中有菩萨太子的称呼,可南人狡诈多变,就像草原上的狐狸,再厉害的海东青一个不留神也会扑了空,十一叔虚长你几岁,南征北战多年,最喜的就是这头颅酿!敌人的头颅浇成的好酒滋味自然无以复加,斡离不,来,尝尝这南人头颅温成的烈酒。”
斡离不试探性的饮了一口,血腥味儿尚在,味道五味杂陈,有些说不清楚,继而牛饮几口,那烈酒沿着食管流下去就像烧刀子一样烧的胃火辣辣的疼,大叫一声:“舒坦!十一叔此酒,却是好酒!”
“来,四太子,帐中你最年轻,十一叔也一向最看好你,相信我大金以后兴旺必然少不了你的功劳,况且这次出战你强攻汤阴而下,大军得以顺利渡过黄河,要不是那南朝的道宗皇帝马儿跑得快,相信一举擒获南朝皇帝夺这贪天之功也说不定,为叔的甚是欣慰,来,喝一碗这头颅酿!”斡离不喝完之后传酒,完颜阇母对着一旁一个年纪尚轻,英武猿臂的年轻人说道,此人正是日后在搅得中华大地不得安宁的金国四太子完颜宗翰,后来岳飞一生最重要的对手——兀术。
兀术取来酒杯不管不顾,满满海饮一杯:“畅快,汉人的血浆味儿自是鲜美,温酒泡过之后更是美不可言,一口浇下去,喉咙火辣辣的疼,可这心里畅快淋漓,那群南人狡诈无比,天生就该是我女真的奴隶,十一叔这酒,算是喝到侄儿的心窝子里去了!”
闻听兀术如是说道,斡离不脸色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完颜阇母却是捋着胡子大笑:“孺子可教!”
女真军中无来由的兴起用人的头颅喝酒,这个完颜阇母就是始作俑者之一,此人生性残忍,战场上杀起敌人从不手软,战场下杀起老弱妇孺更是从不客气,灭辽之后这人冲入辽国后宫,一次就奸-杀辽国妃嫔十数人,事后还剥下妇人的头颅制作酒杯,凶恶异常,连一向尚武斗狠的女真人都盛传宁愿拆了萨满大神的庙,也别去踏了阇母的门,彪悍的一塌糊涂。
“这头颅酿酒绝非十一叔首创,可以说早就有了,当年匈奴的单于大破西域的大月之,就曾用大月之国的国王头颅制作酒杯,可那?在我这里不过是小打小闹,我完颜阇母才算是真正酿的头颅好酒的人,我平生杀人无数,几万?十几万,几十万?早就记不清楚了,可是每次打破敌人,我都会去他们的男人小孩还有女人的头颅用来制作酒杯,草原上的海东青无时无刻不得用野兽的血肉来喂养,我女真男人也一样得用敌人的血浆头颅来喂养,这样的族人才能战无不胜!成天学些什么彬彬有礼的礼仪套路能兴旺我女真族?快别说笑话了,能兴旺我民族的,就只有敌人的血浆和头颅!”说道最后完颜阇母若有深意的撇了眼斡离不,不屑的说道。
“十一叔说的有理,侄儿佩服,那些南朝人,奸诈狡猾,就像是狐狸,不把他们的头颅制成酒杯,他们就永远不知道害怕,不知道我女真人的厉害,此次南朝的东京城久久不能攻破,兀术心里自是憋了一股子火气,我愿率领本部一万人马,再次攻城,定要取了这南朝都城,取来那赵姓家族的头颅为十一叔来酿酒!”兀术听后大受鼓舞,站起来说道。
“四弟莫要冲动,我女真男儿各个都是金子做的,万不可让他们无辜送命,此次我孤军深入,粮草已经难以为继,况且南朝的皇帝已然上表奏请我国与那南朝成叔侄之国,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于我国,战功不可谓不小,切莫为了一时意气害我女真勇士白白伤亡!”闻言斡离不赶忙劝阻道,他是此次东路军的统帅,身为忒母孛堇的兀术可以冲动,可是若三军统帅也因为一时脑袋发热莽撞冲动,那大军如何能够全身而退?大宋的诸路勤王之师业已到达东京周围,本来久攻不克的城池现在四方还来了几支虎视眈眈的勤王之师,这仗还怎么打?所以日前斡离不同意了宋朝的求和申请,掳掠了一番财宝、美女,这就打算退回草原修整。
好战的兀术听了此言不屑的撇撇头,完颜阇母则一边把玩着头颅酒杯一边阴阳怪气的说道:“我这头颅酿啊,可是颇有讲究,一句话来说就是什么人的头颅喝出什么样的味儿,小孩的头颅温起来的酒有股子冲劲儿,所谓初生牛犊不畏虎,刚出生的马犊子牛崽子,哪管对手强大不强大?奋力拼杀就是了,兀术啊,你年纪尚轻,你喝的这头颅酿就像是喝了小崽子的头颅,喝了有股子冲劲儿,一往无前;男人的头颅温出来的酒喝起来血腥味儿就颇重,就像我草原上的猛虎,碰见对手无论对手多么强大,都要奋起一下子将它们撕碎才好,十一叔不才,可是多年南征北战,最不少的就是勇气,南朝人?哼,以狼王自居的契丹人我完颜阇母都杀的手软了,况且个性柔弱的南朝人?这群人我看支配奴役或者杀掉来做酒杯!我大金国就是金子,长久不朽,万世荣光!那些以坚硬镔铁自居的契丹人又如何?我兄长阿骨打当年以为契丹人难以应付,试探了好一番这才敢起兵抗辽,可是结果呢?一起兵那契丹人步步败退,哪里还有还手的力气?羸弱的南朝人战起契丹这群窝囊的狼崽子尚且吃力的要命!南朝童贯的二十万大军碰见的只是耶律大石的几千残兵败将,结果如何呢?还不是一败涂地?南朝纵使战力最强的西军来了又如何?我完颜阇母一样能取了那种师道种师中的人头做酒杯!”说道气愤处,完颜阇母一把推翻眼前的酒杯说道。
酒水四溅,斡离不的兽皮大袄上溅了满满一身,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斡离不说道:“十一叔喝醉了,来人啊……”
“哼!斡离不,不要小看你的十一叔,这点酒还灌不倒我!头颅酿啊,还有用妇人的头颅做成的,这女人的头颅做出来的温酒喝起来有股子阴虚气儿,让人喝了只想捂着被子睡觉,被子捂少了都不行,也对,回家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谁人不想过这舒坦日子?一门心思的闷头养几个儿子出来,打江山嘛,让他们去,多好,是吧?我看,这大帐内有的人喝的,就是女人的头颅才能酿出来的窝囊酒!”完颜阇母说着恨恨的撇了眼斡离不,说罢猛的一起身:“当年追随父兄起兵的时候先父劾里钵就曾说过,女真人想生存就得战斗,就得像海东青那样活着!情势不利的时候尚且都要战,如今我大金形势有利,却要退兵?哼,窝囊废!”说完完颜阇母拂袖而去。
听闻这些,好战的兀术也是头歪在一旁,倨傲的要命,此行我东路军先行南下,若是破了南朝都城岂不是天大的功劳?二哥果真是喝了女人的酒,窝囊废!
斡离不阴沉个脸:“兀术,我大军就按原定计划撤退,莫要让完颜阇母乱了军心,否则,军法从事?”
“怎么你不领命?”过了好久见兀术仍然不为所动,没有任何表示,斡离不恼怒的说道。
“二哥是喝了妇人酒的统帅,四弟自然是不敢不从。”说着兀术也是气呼呼的起身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