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是当今圣上御封的知大名府,天雄军节度使,为何还要上那封请求和秦岳这厮做生意的折子?这秦岳原本就是一届草莽,如今不知怎么走了狗屎运得了势,而大人您是两府重臣,为何会向那秦岳示弱?”
一个颇上些年岁的老官此时正斜靠在太师椅上摇头晃脑的听着小曲,清官儿们正在细细的揉捏着他的肩头,这老倌儿是身边一个嘴边两抹鼠须的师爷,实在是憋不住了,这就开口问道。
“这大名知府啊,虽然名为知府,可权力却是不小,想想我朝韩琦、文彦博这些个肱骨大臣,都是从咱这大名知府的任上走出来,大人,如今圣上把这么一个肥缺丢给您,可,可您为何还要呈上那样的一篇奏折?现如今圣上在宫里龙颜大怒,还下旨骂了您一通,您瞅瞅,这字里行间的,这话说的简直……”两抹鼠须的师爷似乎觉得有些气不过,唉声叹气直晃脑袋。
“你懂什么!”斜靠在太师椅上的老官儿似乎对于圣上的怒骂很是不以为然,朝身后的清倌人努努嘴:“宝贝,用力些,咱这把老骨头还扛得住?”
“哎呀我的大人啊,您先别忙活了,自古官匪对立,如今圣上龙颜大怒,您,您怎么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大名如今都这副样子了,再不走动走动,到时圣上一怒,指不定会再生出什么祸端来,您还是先消停一会儿吧。”
这师爷明显和大名知府很熟,这会儿也是顾不上了,赶忙朝身边伺候的一众丫鬟、清倌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出去,出去,都出去。”
丝竹声音戛然而止,一众下人这都退出房间,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却才的老官和那两抹鼠须的师爷。
“我看咱还是多使唤些银子先过了这一关,童贯童大人现在不知在何处,要不咱给那蔡京蔡太师送些银钱?蔡太师若是能替咱美言几句,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不行,这事儿太大了,太大了,万一传出去,就是勾结地方土匪啊,我看咱还得打点打点宫里的那些公公们,这事儿不能传出去,不能……”
“甭送,一个子儿也甭送。”老官直起身子,一阵好笑:“老夫这个朝廷钦封的大名知府都还没着急,你却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放心,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好了,好了,瞅瞅你那个猴急的样子,咱啊,今儿就跟你唠唠,为啥咱会呈上那样一篇折子。”瞅着师爷的样子实在是好笑,这个老师爷跟随自己几十年,忠心耿耿,还两次救过自己的性命,也是不忍心看他太着急,大名知府这就说道。
大名知府姓赵,单名一个野字,是徽宗朝的两府重臣,这才被派到大名担任知府,领天雄军节度使,可就是这么一个朝廷重臣前几日竟然上了奏折说秦岳已经在成安挖出了全大宋最好的铁矿,想和秦岳做铁器往来的生意!
要知道,盐铁这东西都是国家*的,秦岳伙同志敏私自挖矿已经是死罪了,身为一地父母官的赵野竟然不思如何剿灭这股匪子,偏偏提出要和秦岳做生意,你让君王如何不震怒?这不,当朝皇帝亲自下旨痛骂赵野,圣旨此时就在那位师爷的手里。
“难不成大人呈上那样一篇奏折还有什么说法不成?”师爷闻听此言有些惊奇,按理说赵大人这样一个宦海沉浮几十年的老油条不会不知道朝廷的红线啊,可又为何会呈上那样的一篇奏折?
“而且大人,我听宫里的公公说,此次要保秦岳的不止是大人您,还有河北路制置副使种师中种大人,磁州知府宗泽宗大人,难不成你们三人是合谋好了,想要保住这个秦岳?”
师爷疑惑道。
“这个秦岳我已找人查过了,一届草莽,又如何搬得动当今大宋的三位重臣同时保他?莫不成大人您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合谋?哼,那种师中为何要保秦岳?还不是因为打输了为自己辩解?说什么秦岳的新式打法定可克制女真,女真是天兵,如何能克?朝中的李邺都说那女真上山如虎,下水如獭,如何能战胜?哼,还有那个宗泽,一个老不死的教书先生,只可惜啊,大宋不是学堂,据说也是听了秦岳兴强军的法子又见识了秦岳什么火枪的威力这才觉得秦岳是个可造之材,我听说宗泽那厮还收了秦岳的银子,在磁州挖矿,挖出的铁石俩人平分,这个宗泽啊,刚正了一辈子,临了了却来趟这趟浑水,不过话说回来,这二人啊,不管出于公心还是私心,想保住秦岳该是真的。”赵野慢条斯理的说道。
“那,那大人您呢?”师爷着急忙慌的问道:“先前咱的天雄军没能剿灭秦岳,圣上已经颇有些怒火了,如今大人您为何还在圣上的怒火上浇油?要官家和土匪做买卖,官家如何能同意?”
“圣上一准儿不会答应的,而且啊,一准儿会骂我个狗血喷头,不过啊,这个营生咱大名府就能推出去了。”赵野奸计得逞的笑道:“前几天秦岳来人说要和我大名府做生意,做铁器生意,说什么童叟无欺,据说这个土匪头子做生意还是挺讲究的,正好咱大名府也缺铁,那就做呗,可要是咱就这么私底下做了,那是私通土匪,是大罪,得杀头,既然咱不能做,咱就把这事儿推给圣上去做,如今大名府的铁料已经被女真抢干净了,我天雄军又不是清风军的对手,而且前来剿匪的西军同样是一败涂地,你说圣上还能瞅着那秦岳做大?”
“大人是说……”师爷掐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大人是说圣上会再发兵来剿灭秦岳?可那,可那生意还不是没法做?”
“你个猪脑袋。”赵野气道:“若是现在一刀砍了秦岳的脑袋,这生意还用得着做?秦岳的铁井、工场都是咱的了,还做什么生意?”
“奥,我明白了,大人是想故意激怒圣上?”
“哼,老夫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那个秦岳竟然如此的厉害,我天雄军竟然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朝中的谏官们参我的本子估计也快堆成山了,身为大名府的父母官,竟然平不了一股几百人的匪子!所以啊,咱这才求助圣上,可那西军又如何呢?还不是吃了败仗?一千多人再加上咱的大名兵士五百,竟然被那个秦岳啃了个干净!”
“这个秦岳确实有两把刷子啊,若是能于我大宋军中为官,相信会是个好苗子,可是咱这是大名,是咱大宋的北京府!满大宋的府城,除了圣上的东京,就属咱的大名城最为富庶了,虽说如今多有破败,可是你说圣上会舍得丢了咱大名府?
咱的大名府无论人口还是税赋在咱大宋的四个京城中都是仅次于东京府的,你说如果换了你是圣上,你会如何?嘿,咱的圣上啊,毕竟还年轻,做事儿总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没啥主见,又刚愎自用,臣下如今说要主动服软,和土匪做生意,你说圣上会如何?不用说,一准儿大发雷霆啊,到时候什么捧日军、禁军保准都会一股脑儿的派到咱的大名府来!
鄙人的前任什么蔡懋、王安中他们为何会在大名知府的任上贬官?就是因为战事啊,可如今咱把咱的天雄军搅进来了,把西军搅进来了,把什么捧日军和禁军全都搅进来了,你说这仗要是打败了,圣上会怨咱赵野?哼,要我说啊,蔡懋、王安中他们也是倒霉,挡不了女真这就被贬了官,可你说当今天下谁人能胜的了那女真?既然胜不了啊,那就多搅和些人进来,到时候咱自己才能择干净啊。
而且这事儿啊,对咱也不是没有好处,等到禁军和捧日军他们来了消灭了秦岳,那秦岳在成安县城的铁井你说归谁?成安在咱的大名府地界上,还不是归咱的大名府?老夫不过是挨圣上一顿臭骂,不疼不痒,可收获,嘿嘿,如今大宋的四京因为战事大多民事凋敝,到时候咱有了那全大宋最大的铁井,怕是税赋会只增不减,你说,这不是莫大的功劳?”
“这个……”一连串这么多话让师爷有些理解不过来,掐着下巴寻思好久:“大人你这出是借刀杀人?”
“咱的天雄军打不过清风军,那咱怎么办呢?就呈到圣上那里去。而且据说秦岳最近招兵买马,还募集了一万多农夫帮他干活,等剿灭了秦岳,到时候咱就在今年的政绩册子里说解决、安顿了一万多流民的生计问题,也算是秦岳对老夫的报答吧。”
“奥……”这个师爷恍然大悟:“老奴算是明白了,还是大人看得远,这一招虽说狠,却着实是个好办法!”
“嘿嘿,那是自然。”赵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太师椅上:“毕竟咱也是官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人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