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过庄,庄子里就如小女孩说的一样,没了,什么都没了,有的只是横七竖八早已腐烂的尸首,隐隐的还发出臭味儿。
命令后勤部队把这些尸首掩埋,大军继续向东。
徐茂才膝下无子,跟这几个小孩子甚是投缘,秦岳专门拨给了他一辆马车,让他照顾几个小孩子的起居,自己这就和志敏同乘一车,马车吱吱悠悠的这又前行,一路上的场景比刚才那个村庄好不许多,横尸遍野,似乎在悲情的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的战事,秦岳下令将一些肉干、粮食留给他们,上天有好生之德,眼睁睁的瞅着别人饿死也不是秦岳的作风。
大宋是中国历史上一个比较软弱的朝代,皇帝们慵懒、软弱的治理着这个国家,兵士们就吊儿郎当的拿军饷混日子,老百姓就慵懒的用自己的方式生存着,总体来讲这不是一个强者青睐的世界。
一个人要是软弱不过是受些欺侮,于大局无碍,可要是兵士、朝廷软弱了,那会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灾难!历史上的宋徽宗赵佶见了金人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再的卑躬屈膝,一再的巴结谄媚,可结局呢?
东京城破,宋朝的两位皇帝被金人抓到了北地,宋徽宗被封为重昏侯,每日衣不裹体,食不果腹,在金人的地盘上,这位曾经在汉地掌握生杀大权的人干的都是愉宾、小丑之类的角色,就比如说金国来客人了,金国的皇帝说一声,重昏侯,过来愉宾。然后这个昔日的皇帝就要穿上兽皮制作的滑稽衣裳过来蹦蹦跳跳,跳好了没有奖赏,跳的不好了……
皇帝本人尚且如此,那老百姓呢?瞅瞅刚才那群小孩子就知道了。
人不应该软弱,朝廷啊,更不应该软弱。
“大当家,前方便是我京东西路有名的三眼桥了。”
似乎是瞅着秦岳的兴致不高,志敏手指前方说道。
“三眼桥?”秦岳拼命的在搜索自己的思维,好像后世今天的河北一带没有这么个名胜古迹,难道是后来毁于战火的北宋名胜不成?
“大当家一直居身山寨,可能对这三眼桥不太熟悉,这桥不大,有三个桥洞,于是便唤作三眼桥了。”志敏笑着解释道。
“有意思。”秦岳说道:“不过三个桥洞的小桥,又为何会在我京东西路如此出名?难不成这桥上还有何玄机不成?”
“呵呵,桥上倒是没什么玄机,这桥怕是在我大宋少说有千万,可这桥边的人,就大有玄机了。”志敏一脸恭敬的说道。
“我大宋自太祖立国以来,兵事上一直堪称羸弱,就算在我朝开邦立国崇尚武力之初,高粱河一战同样是一败涂地,太宗皇帝仓皇乘牛车逃走,说来也让我大宋子民心寒,到后来,辽国铁林骑兵已是末路,可仍然杀的我大宋节节败退,谭渊之战若不是我大宋得上天庇佑,一弩射死辽国萧达凛,怕是想打个平手都难!唉,朝廷对战西夏一样是败多胜少,仁宗国富民强的时候好水川一战都是赔个底儿掉!这几年北方的女真兴起,更不用说了,这次女真南下,我大宋差点连东京城都没能保得住!像这朝廷当年斥巨资修建的北京城、大名府,也早被金人蹂躏一番了……说来可耻啊,可耻啊……
不过这悠悠世道,有人软弱,也必定有人强悍,就像这三眼桥上的守桥人便是如此。”
志敏说着一改却才脸上的颓废,正色道:“守桥人便是我大宋骨头最硬的人!”
“奥?”秦岳一听来了兴致:“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得志敏员外如此夸奖?”
“大当家不急,且听我慢慢叙来。”志敏说道:“三眼桥桥头有一木屋,木屋里住着的,便是三眼桥上的守桥人,姓马,这马姓男子自小便立志要匡扶这不平天下,扭正这朗朗乾坤,于是便唤作马正坤了!”
“马正坤?”秦岳喃喃道:“扭正这朗朗乾坤!”
“不错,马正坤从小父母双亡,和爷爷一起相依为命,马老爷子是个石匠,手艺精湛,当年这马家河发了洪水,冲垮了桥梁,这老爷子便召集四邻八乡的相亲盖起了这座三眼桥,呕心沥血,历时一年多方才成功,可这桥刚建成,马老爷子就因为积劳成疾,倒在了三眼桥上……
马正坤自小和爷爷相依为命,眼睁睁的瞅着爷爷倒在了桥头上,心中自然也是悲愤异常,于是便在这桥头搭了一间小屋,守护这三眼桥,守护这爷爷辛辛苦苦一年多的宝贝。”
“不过是个守桥的故事,志员外有何谈玄机?这种事儿,怕是在我大宋不少吧?”秦岳仍旧是一头雾水,不过是个守桥的马正坤,又何来玄机?
“大当家不急,且听我慢慢说,这玄机啊,就出在这个马正坤身上!”志敏笑道。
“若是别人守桥,不过是每日扫扫尘土、渣滓,可是这马正坤不同,既然立志要扶正这朗朗乾坤,马正坤便在桥上立了一牌子:当官儿的不得过,兵士不得过!当年此地的官府鱼肉百姓,小桥被冲垮了也不修不理,今日桥成了,你当官儿的还想过这桥?县太爷的轿子好几次都被挡了回去,鱼肉百姓的衙役还被打成了残废,上次朝廷大军出征,这马氏一人,竟将几千大军挡了回去,誓死不让官军过桥,领头的官军是个急性子,策马挥刀杀了过来,可这马正坤一记扫堂腿就将人马连人带马的踢进河里,生死不知,生生逼退了几千官军!所以啊,以后大凡县太爷回乡、官军过路,都要绕一个大圈子过去,不敢再走着三眼桥了!”志敏笑着说道。
“这还不算,上次女真南下,马正坤同样是立下了这个兵马不得过的牌子,女真人又不认汉字,哪跟你讲这些道理?大马金刀的杀过来,想着刀起刀落砍了这厮也就了事了,可没成想这个马正坤举着木屋子就丢了过去!砸死了七八个女真人,领头的那个金兵什长虽说没被砸死,可也被砸断了马蹄子,在地上狠狠的摔了个狗吃屎!从此啊,这金人也不敢过这三眼桥了!”志敏呵呵笑道。
“大宋竟有如此奇人?”秦岳忍不住吃惊,这么个游侠一样的人物,简直都可以立个传了,若是太史公能活到现在,此人简直可以青史留名啊!
“是啊,老夫也是如是说道,富商大贾要过这三眼桥必须得为当地百姓造些恩惠才可,要么造桥修路,要么施些油水给这里的百姓,马正坤分文不取,全都给了这里的百姓,可若是那个商贾不舍得割肉?嘿,你只能绕着走了,上次有一个恶商,仗着自己手下有几个大手,想强行通过这三眼桥,后来啊,一行人简直都没法瞅了,脸肿的像个面团,手脚被砸的像是猪蹄子……最后啊,还是得绕道走。”
“如此志士,既然有匡扶天下扭正乾坤的气魄,又为何不从军?”秦岳问道,这个马正坤武力惊人,怕是大宋都少有人能出其右,这么个宝贝,军队为何不收了?
“这汉子性情古怪,一般人还真是琢磨不透他心里的想法!当初真定军、大名府都有军士想要招揽他到麾下,可这人不愿从军,说少林寺的武僧会金钟罩铁布衫,可碰到没用的上官,还不是半刻钟就被射成了筛子?他姓马的只要保这一方水土就好,扭正这马家庄的朗朗乾坤就是了!如此啊,官军几次来求,人马氏就是不买账!这人,你又说不过他,更打不过他!又能如何?都头、指挥们不知道来了多少次,可人马正坤仍旧固执的守着这三眼桥,不离不弃,说爷爷的心血不能荒废了!”志敏一脸崇敬的说道。
“公家求,私人也求,四邻八乡的富商大贾们没谁不想收个这样的汉子看家护院的,老夫当年还出过一年五百贯的银钱,想要聘这个马正坤来志府护院,五百贯啊!县太爷一年都赚不来这么多!可人马正坤头也不抬,接着吃糠咽菜,就是不买账,说什么爷爷的心血岂是你那点黑心银钱能比的?”
志敏说着有些自嘲:“马兄弟是个奇人,常自言见了皇帝不下跪,只身敢往塞外走,当真是天下英雄之首,这里的人,对他无不敬佩!”
秦岳低头沉思,有些不可思议道:“此人武力真有说的那般可怕?我军中可有人是他对手?”
“怕是少有吧!”志敏说道:“此人可以用两根手指托起四百斤的石墩子,记得有一次喝了酒戏耍,这人竟用两根手指把一头像是温林朋这样的肥猪夹着就丢进河里了,当地还传着马正坤醉酒倒拔垂杨柳的故事,这人的武力……山寨怕是无人能及!”
“如此,我倒一定要会会这个马正坤了!”秦岳掐着下巴说道。
马车继续吱吱悠悠的进发,并不因为两人的闲聊就停歇下来,走了有大概一个时辰吧,远远的瞅见一条小河,志敏顺着小河指过去:“大当家可瞅的到远处的小河?那河上的桥便是三眼桥,马正坤便住在那桥头的小屋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