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得得的响着,马车上挂着的风铃发出叮铃叮铃的清脆之音,充满民国气息的街道,在夜幕中沉寂。
宫宝森坐在马车上,脸色沉吟,心绪难平。
他刚刚从大师兄李存义那里回来,师兄弟两个一番交心,李存义的话在他耳畔不断的回响。
“我们都老了,你一辈子的名声不容易,跟晚辈抡拳头挥胳膊的事儿就别干了,勉强了,味道就坏了!”
“师兄,宝森不是想当英雄,是想造时势!”
……
“你在北方的老哥们都不赞成这场比武,让他搭手多大的面子,姓叶的不识抬举,咱们可不能坏了规矩!”宫若梅倔强的看着宫宝森,在她心里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国术大家,不容任何人侮辱,叶问拒绝了宫宝森的邀请,宫宝森没觉得什么,宫若梅心中却很是不平。
“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老人死守着规矩,新人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叶问是个好材料,就看他这次能不能出头!”宫宝森对叶问充满了期盼。
“宫家没有败绩,你又在这儿,他凭什么出头?!”宫若梅忿忿不平。
宫宝森看着女儿倔强的模样,忽然笑了笑,他站起身子,来到窗前,看着外面繁华的世界,语重心长:“你的脾气啊就是爹年轻的时候,眼睛里只有胜负,没有人情世故,人要往远看,过了山,眼界就开阔了,但凡一个人见不得人好,见不得人高明,是没有容忍之心!咱们宫家的门槛高,但是不出人!”道最后,宫宝森语气里已经有了一丝严厉。
第二天,夜晚,宫宝森带着宫若梅来到了金楼。
两人沿着楼梯走上来,沿途的姐们皆是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父女两个,这年头思想还没那么开放,这一老一女的组合确实大胆新奇。
站在包间里听着戏,宫若梅有些调侃的看着宫宝森。
“爹”
“嗯?”
“您带着亲闺女逛堂子,这什么法?”
“这≤≤≤≤,m.∷.c♀om
宫若梅听了这话,心中不由一酸,她有些难过,当初那个英武魁伟的父亲如今真是老了。
“你从,是看着我跟人交手长大的,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你是定了亲的人了,江湖的事,和你没关系!当个好大夫,平平安安的就是尽孝心了!”到这里,宫宝森握着宫若梅的手,微微用力的晃了两下。他知道,宫若梅的心里还放不下陈霄,但他实在不愿女儿的一生就这么耽误下去。
宫若梅别过头,眼底露出一丝掩盖不住的悲伤。
宫宝森见状,叹了口气,也不再言语。
金楼里一间最大最好的房间,宫宝森和叶问面对面站着。房间外,无数国术界的好手都在观战。
宫若梅和福星是其中最特别的两个,他们正认真的看着屋内的情景。
“今日是我最后一战,咱们今天不必武功,比想法!如何?”宫宝森冷然看着叶问。
叶问是个气质儒雅的青年,个子不高,却有一股超然的韵味。他看着宫宝森,淡定一笑:“上门都是客,主随客便!”
“那年,中华武士会成立,从南方来了一个人,话不多,手中拿着一块饼,让我大师兄李存义掰开,我大师兄没有话,还让他当了中华武士会第一人会长,这位先生也是你们佛山人,叫叶云表!”宫宝森到这里看着叶问,道:“今天在佛山有幸见到了另一位叶先生,我想问一句,叶先生,你能掰开我手中的这块饼吗?”
着,宫若森从桌上拿起一块白色的大饼,递到叶问的面前。
看着宫宝森手掌上的那块饼,叶问脸色凝重下来,宫宝森虽不比武功,却还是要出手试探了,他要知道叶问的手里到底有多少真功夫。
叶问轻轻地探出手掌,缓缓地靠近宫宝森手中的那块饼,他手掌向上,一接近那块白色的大饼。
就在叶问快要触及那大饼的时候,他指尖甚至触到了那大饼坚硬的质感,正要发力掰开,却在此时,宫宝森轻轻动了动手掌,那饼距离叶问的手指又远了一些,让他一番努力化作东流逝水。
叶问脸色更加凝重了,他换个姿势,手掌翻转,再次试探出手。
“太极杨露禅有鸟不飞的绝技,麻雀在他手上飞不起来是因为无处借力,叶先生现在就想那只麻雀,老爷子还是功夫深呐,我看叶先生这饼是掰不开了!”门外,有耄耋宿老预测道。
宫若梅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她自由习武,自然看得出现在的形势,老爷子明显处在上风,将叶问完全压制。
宫若森只是防守,并不进攻,叶问却也拿宫若森没丝毫办法,宫若森数十年的武功造诣着实令人不可觑,六十四手千变万化,高深莫测。
试探了数次,叶问额头起了一丝细汗,他是一个冷静沉着的人,却在此刻,也是微微失了方寸,他现在就像一头牛,面对着一个大南瓜,不知该如何下口。
不过叶问却不是寻常之辈,他着急了片刻,便控制自己稳定了心神,然后探出手掌,搭在了宫宝森的手臂上,闭上了眼睛。
咏春听桥,这是咏春拳里十分高明的手段,叶问面对宫宝森这个强大的对手,不得不全力以赴。
“嗖!”袖袍甩动,两人你来我往,快速的交上了手。
在这场比试中,宫宝森并不进攻,只全力防守,护着手中的那块饼,而叶问则是全力进攻,要抓住宫宝森手里的那块饼。
两人你来我往,交手数十招。
“嗖!”叶问手掌朝着宫宝森的右手抓去,眼看着就要抓住那块饼,宫宝森忽然一个翻身,手掌一抖,原本握在左手上的饼飞到了右手上,化解了叶问的攻势。
叶问脸色平淡,依旧全力进攻。
宫宝森防御淡定自若。
又是数十招过去,叶问终于找到机会,手掌沿着大饼的边缘,滑到宫宝森的手臂一侧,肩膀与宫宝森对撞,一股大力分开了两人,叶问手指捏住那饼的边缘,微微一扯,在饼的一角拉开了一丝缝隙。
两人分开站定,互相凝视。
“其实天下之大又何止南北,勉强求全等于固步自封,在你眼中,这块饼是一个武林,对我来讲这块饼是一个世界。所谓大成若缺,有缺憾才能有进步,真管用的话,南拳又何止北传呐,你对么?”叶问道。
“得好!”宫宝森高赞一句,脸色依旧冷然:“宫某赢了一辈子,没有输在武功上,没曾想输在了想法!”
到这里,那块饼被撕裂的部分咔擦一声断裂而开,落在地上摔碎了。
到这里,屋子外的众人终于明白,原来叶先生赢了啊!
宫若梅不服气的看着站在屋子中间的叶问,眼中露出一丝果决。
“叶先生,今日我把名声送给你,往后的路就看你自己的了!”完,宫宝森与叶问拱手道别。
宫若梅走上前来,父女两个一前一后来到门口,冲着佛山的武术界名宿们拱拱手,就此离去。
“好!”
人群中爆发出如雷般的叫好道贺之声,众人围住了叶问,争相赞叹。
相比于落败的宫宝森,叶问这里热闹非凡,出尽了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