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眠晚曾无意撞破柳时韶和他父亲的贵嫔罗怡的私情,柳时韶都不曾放弃过赢得佳人芳心。
燕国的风眠晚,和梁国的原清离一样,其实很有男人缘,闹出的风风雨雨并不少。但风眠晚憨憨呆呆,心里眼里向来只有一个景辞师兄,其他人的满腔深情,早在不经意间被她轻轻略去。
但知夏姑姑有意无意间在他们跟前说了好多次,景辞跟赵王是骨肉至亲,因父母双亡才由王家抚育成人;眠晚则是个无根孤女,看在景辞份上方才养大,说是景辞师妹,其实欠了王家天大人情,只能算作侍婢姬妾之流。赵王府郡主王则笙自幼恋慕表哥,赵王也有心撮合,他们才该是正经一对……
景辞向来不置可否,照旧时时刻刻带着眠晚,虽不曾有一句半句甜言蜜语,却能将她宠得越来越挑嘴,连吃外面大厨煮的饭菜都能挑出一堆的毛病,——自然师兄做的饭菜最鲜美最可口最能将她调养得肤白貌美心神愉悦。
于是,知夏姑姑未免因此恼火,虽不敢对景辞怎样,眠晚着实受了不少委屈。
可她只是微贱不堪的孤女,将她养大便是赵王府天大的恩情,若她再不知趣,赵王和知夏姑姑他们固然不高兴,连景辞都难免受责备。
于是,再怎样过分的言辞或责打,她都老老实实地受着挨着,并不敢跟景辞提起一句。
一次很偶然的机会,被怡贵嫔灌醉的眠晚,半睡半醒间听到知夏姑姑在责怪景辞不知饮水思源,冷落王则笙,却把仇人的女儿捧在掌心,枉为人子……
酒醒后,她疑心她所听到的那些只是醉梦里的幻觉。但景辞那几日真的疏远了她,并出语试探,想将她嫁给二皇子柳时文。
眠晚整个人都傻了。
随后的日子混乱而忙碌起来。
陆北藏生病,柳时韶借口探病,对眠晚颇是无礼。景辞及时赶来解围,却气得脸都白了,力劝师父扶立人品端正的柳时文。陆北藏遂上书燕帝,极力推举立二皇子柳时文为太子。
不久,陆北藏病逝。景辞护送师父灵柩回镇州,却意外地决定将眠晚留在燕国,让柳时文代为照应。
眠晚上无论如何摆脱不了从此与师兄分开并另嫁他人的惶恐无助。
那种绝望似乎能抽尽她这一世所有微小的快活,抹去她这一生里所有亮丽的色彩。
景辞预备离开燕国的前一晚,又将她撇开,独自在外喝得醉醺醺的;眠晚抱膝坐于他们越来越冷清的小院,等了半夜才等回半醉半醒的他。
她将他扶回房,给他倒水解酒,又低低向他恳求,“师兄,带我一起回镇州好不好?我……不想跟师兄分开,我想留在师兄身边。”
她想,景辞撇开她回镇州,应该就是为娶妻吧?
娶王则笙。
她被如侍婢般教养长大,如此卑微而小心地爱着他,当然没资格阻拦。
可她想跟他在一起。只要能跟他在一起,似乎怎样都可以,哪怕为妾,为婢……
景辞听她在耳边哀哀地祈求,本就不匀的呼吸忽然间炙热。
“师兄,师兄……你醉了……”
她整个人都软了下去,由他予取予夺,战栗着抱紧他,低低告诉他:“我不想嫁给二殿下……我只想跟你有一起,一辈子……”
什么都不要,只要跟他在一起。
如斯深情而卑微的话语,却令他定在那里,幽冷地盯着她,然后……弃她而去。
第二日一早,他带着师父灵柩回镇州,并未跟她辞行,她也没有去相送。
他自然不会知道,眠晚没去,是因为他离开后,知夏姑姑用女人对付女人所能用的最恶毒的手段好好整治了她。
她几乎站不起身,却也说不出口。
就像某一年他们回镇州,赵王让景辞陪则笙郡主去探访亲友,眠晚不知趣地也说要跟去时,知夏姑姑借着赵王妃的由头,将她留下来教导她女红,然后在景辞离开后,将她推落湖水。
她稍通水性,怎奈她一次次挣扎出水面,知夏姑姑一次次将她按回水下……直到有人经过,才若无其事将她拉了上来,说眠晚淘气,失足落水。
她大病一场,从此畏水如虎。
当然,景辞所能听到的唯一说法,就是眠晚自己淘气,差点把自己淹死,于是难免又将她痛骂一回。
所幸者,景辞痛骂归痛骂,见她病得日日发烧,夜夜噩梦,为她准备的饭菜便越发地精致可口。
好容易复原后,她才算想明白,知夏姑姑或王则笙想要的,她都不能争。不论是人,是物,还是感情……
这一夜的折磨比那次落水更甚,她受尽羞唇,身心重创,且再也没有了景辞的怜惜和安慰。
最惨的是,给她无限压力的知夏姑姑并没有离开。
眠晚大致也猜到知夏姑姑想趁着景辞不在的机会,赶紧将她的婚事谈定,免得她这“贱婢”再去“勾引”她家尊贵无畴的公子。
若赵王府出来的风眠晚嫁与燕国皇子,或者说送与燕国皇子,赵王和燕国的关系都能因此更密切。
赵王府留着她,大约也曾预备派上这用场吧?
她不仅什么都不能争,连低到尘埃里的自尊都被碾得粉碎,好像注定只能由着他们将她像提线木偶一般操纵安排着。
就在那段形同行尸走肉的日子里,她遇到了李源,那个据说身经百战的晋国使臣。
李源沉默寡言,又来自实力最强的晋国,并不好打交道,却常邀她出去品茶监鉴酒,游湖赏花,待她极好,但看她的眼神却似看着她以外的另一个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