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森,听雨轩养晦堂内,叶氏家族大主管叶绍施依旧在阅览最新的消息情报。
肩头担负着整个家族安危的重任,历代家族大主管皆如此殚精竭虑,日复一日。尤其这一代,张氏家族迅速崛起,其统帅叶巧巧神鬼奇谋,屡屡抢得先机占尽上风,这种打击和压力绝非常人能够承受。
是的,绝非常人能够承受。
曾经的壮志雄心早已经被打击的千疮百孔,如今的他内心深处只深藏着一个期盼,一个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期盼。
他期盼着能够将这个重担尽快顺利地移交到下一代的手里,让时间去扭转现状。
可惜天不遂人愿,叶绍施并不知道这个期盼最终将成奢望。当叶巧巧的接班人---那位狠人横空出世后,冷血辣手血洗朝天,一族惨遭罢黜,一族三损其一,而他则成为了叶氏家族历史上头一位未得善终的家族大主管。
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情报工作对于家族兴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每天汇聚于此的情报成千上万,从其细微关联之处洞悉玄机,是叶绍施最大的乐趣。
看着手中关于神秘人杨湘杀害赏金猎人的情报,他轻抚短髯笑了。
杨湘是什么人?当雕,鹰二老栽了大跟头后,他就已经猜出来了,
当今世上能够劳凡二位高手,尤其一位还是绝高手暗中保护的人并不多,眼下恰好就有那么一位刚刚来到了朝天城。
目前看来这个内幕并没有多大价值,因为世间还没有任何势力有能力威胁那个门派,除非华夏九州一统。
不过,并不妨碍珍藏起来,叶绍施刻骨铭心地记着一件事情,那是叶巧巧曾经利用一件跨度长达十年的琐事,为张氏家族争取到了大把的利益。
他有种强烈的感觉,感觉这个内幕某一天必定会派上大用场。
亲随叶长庚进了书房,轻手轻脚呈上来一杯参汤,然后悄然退下。
叶绍施品了口参汤,伸个懒腰,起身缓∑∽∑∽∑∽∑∽,m.≯.c◇om缓踱到窗前。
天空乌云遮月,整个世界一片黑暗,风吹树梢暗影寥落,簌簌作响。
思绪轻飘飘地飞回了过去,叶绍施眼前恍惚出现了那张梨花带雨的芙蓉面,心如刀绞般痛苦……
在儿子身死这件事情上,有三个人必须得付出代价,他们是神丐,韩江和耿清明。从情报分析来看,可以肯定这三个人当时在场亲眼目睹了儿子的惨状。
对于神丐,叶绍施有个问题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卑贱的要饭的,已经被陷害成了朝天宗天字第一号案犯,何以到现在还没有落网?他到底藏身于何处?
虽然知道这是早晚的事情,可是心情急不可耐有如猛兽撕咬一般,夜夜无眠。
至于耿清明,以前从宗门利益出发,认为宗门内还是需要几个耿直无畏之人维持法纪,因此一直豁达地赦免了他的无礼和冒犯,可是这次他触犯了自己的禁脔,那么他就必须得死。
鉴于张氏家族在一旁虎视眈眈,以及耿清明特殊的身份,想要达到目的只能捏造罪证编织成一张天衣无缝的网,令其插翅难逃。现如今已经找到了突破口,相信很快就可以实现。
最难办的是韩江,原本顾忌他的神秘,想等摸清了身份再动手,可是没想到张氏家族掺乎了进来。
唉!可恨沈铁军这个废物棒槌山之行没有除掉他,现在他身后有张氏家族和杀鸡侠神做后盾,只怕短时间内难以如愿了……
韩江……杨湘……杨湘……韩江……不对,不对劲儿……
叶绍施猛地返身回到书案旁,拿起那份情报又细细地看了一遍。
随后,他即可下令命叶氏家族情报机构将这件外人看来再正常不过的案件秘密地详察一番。
至此,叶传奇的天敌---苟德贤正式纳入了叶绍施的视野。
耗子一般于夜间活动,是因为被猫儿吓破了胆。
今夜注定无眠。
夜半三更时分,叶传奇返回了翠竹居。
他蹑手蹑脚来到大饭桶那堆儿碎片前,摸摸索索取出琴匣和玉盒,抱着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翠竹居大门口,两侧的风灯随风拂动,光亮昏暗摇曳,他细细检查了一番,琴匣很结实,焦尾丝毫无损,不过装着天上雪莲的玉盒则破碎了一角。
“哎呀!只能当废品卖了,损失大发了。”
他心疼地呲了呲牙,嘴角抽动带动着两个肿胀的脸蛋子有如刀削一般,痛得他揉了好半晌。
接下来,叶传奇蹑手蹑脚跑了好几个来回,将大饭桶的大碎片都搜集堆放在大门外。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取出匕首开始将碎片上的镀金刮下来。
这可是镀金的,金子可比银子值老钱了,里里外外都要刮干净了,一儿渣渣都不能糟蹋。
手上的伤口迸裂开鲜血淋漓,豆大的汗珠子滚滚而下,这是一项艰苦卓绝的工作,他乐而不疲……
距离翠竹居百丈外,一条巷子拐弯处,稽查司稽查李豹趴在墙角监视着叶传奇的一举一动,张龙于一旁靠在墙上正在闭目休息。
李豹咬着牙根嘀咕道:“这子真能瞎折腾,哎呀,我真想劈头盖脸揍他一顿……”
张龙呵呵笑了,道:“呵呵,这算什么?以前我和赵虎监视一个嫌疑人,由于环境所限,我们只能轮班在臭水沟趴了三天三夜,当时天气还始终下着连阴雨。
想起了老搭档,张龙喃喃道:“赵虎这子,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李豹刚当差没多久,同赵虎并不熟悉,有些好奇,问道;“龙哥,虎哥这个人怎么样?”
“他这个人虽然有些滑头,不过心眼还不坏,关键时刻能吃苦,敢拼命,算得上一位优秀的稽查。”
“龙哥,你放心,用不了多长时间,弟会像虎哥一样优秀的。”
乌云散去,月光柔柔,脸上铺着淡淡一层月华,李豹灿烂地笑着,牙间一抹银白……
日后,张龙每每追忆起李豹,眼前总会浮现出这一幕,难以抑制地泪流满面……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终于完工了,叶传奇将金渣渣用牛皮纸包着贴着心口放好。为了避免出现纰漏,他撅着屁股又将那些碎片细细翻看了一遍。
突然,脑海中响起了破锣般的欢叫声:“主子!主子!奴才嗅着你的味儿找了一晚上,总算找到你了。”
好似同暗夜融为了一体,直到大黑驴撒欢跑到近前,才看清了那张满是谄笑的驴脸。
突然,它陷入了疯狂:“天啊!千年天山雪莲的味道,在哪里?在哪里?我要吃!我要吃!”
大黑驴泼命般冲撞而来,一头将叶传奇撞了个仰八叉,有陶瓷碎片扎进了屁股蛋子里。
叶传奇火冒三丈,当即朝着大黑驴唾弃了一口,大黑驴立马化作一张剪纸飘落在地上。
此时负责监视叶传奇已经换为了张龙,纵使他身经百战,神经坚韧,此刻也不由得轻咦一声,伸手抹了抹眼睛……
(叶绍施的描写请参看二十七章七十八章一百五十八章和一百五十九章
可以用下面这一段话来概括他:
“微风拂面,涟漪荡漾,鱼漂好似在条条金光中乘风破浪飞速行驶,目光空洞迷离,脑海古井无波,身心沉浸在这种天人合一的境界里,安泰而平和。
“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这是执掌决断大权的上位者必须具备的心理素质,在这方面叶绍施并不欠火候,不过自从三十多年前立志为家族奉献一切开始,同以往那种荒唐无忌的生活彻底分手之后,垂钓却成为了他唯一的爱好。
其原因只有一个,年少轻狂的时候,情最真最烈,那一张梨花带雨的芙蓉面化作最凄美的画面,被刻刀雕刻在记忆深处。岁月更迭,年华老去,心日渐硬如铁石,血日渐冷似寒冰,唯有那些刻痕依旧如昨,炙热燎天,痛楚刻骨,癫狂有如走火入魔……
如果人生能够重来,自己当初会做出怎样的抉择?这个伪善的问题他始终回避去想,因为只有在梅儿身死的时候,他才流着眼泪,惟一一次短暂地做出了不同于现实生活的抉择。
荒谬吗?企盼和抉择总是背道而驰,这就是身为上位者必须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