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雪听得那话,眉尖不由蹙起。
当初太后娘娘要她孙媳妇儿的话,既是当玩笑说出口的,就不该传得人人皆知才是。
难不曾,太后亦或是今上果真决定牺牲一个皇子的婚事,来试探一下定远侯府和威远将军府的野心?
且不说佟雪自重生起就没有过再成亲的念头,就凭此刻站在她跟前,穿着恣意张扬,举止粗鲁无礼,一看就是个没脑子,且个子比她高一个脖子加一个头,想也不想就能猜出是元后所出的当今大皇子的这副尊荣,佟雪相信,没有任何一位闺阁女子,在将身份因素排除在外后,还会生出嫁给这种人的欲`望。
难怪这些年今上迟迟未曾立储,将大岳朝托付给这种人,不亡国才怪!
前世佟雪嫁给李炎时,今上身子似有不适,几位皇子为了皇位争得不可开交,连带着百姓也跟着受苦。
大皇子见佟雪低垂着修长白净的脖子,像个安静的木偶,一动不动地立在当地,当即便拧起两道浓密的眉。
大皇子今年十五,正处于身形外貌和心性从男孩往男人过渡的时期,脾气比之以往,也暴躁了不少。
他有些烦躁地伸出手欲挑起佟雪的下巴,却被佟雪闪身后退一步给避开了。
大皇子盯着佟雪头顶的两个双丫髻,感叹道:“不愧是将门虎女,这身手瞧着倒不错!”
语毕,竟是毫无预兆地伸出一脚,往佟雪足下扫去!
若他这一招得逞,佟雪少不得要摔个狗啃泥!大家闺秀的风范势必荡然无存!
佟雪嘴角一翘,双足绷紧,脚尖点地,轻盈地往上跳起,堪堪躲过那记无影脚。
然她可不是忍气吞声,一避再避的性子。
更何况,此人自称“爷”,便是不愿道破自己真实身份,既如此,她打伤个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在太后的坤宁宫捣乱之人,想必太后也不会怪罪。
佟雪身子下落时,右脚脚尖叠在左脚脚背上,双膝往下微微屈起,左脚掌不偏不倚正踩上大皇子扫过来的胫骨上。
她人小力量也不重,大皇子穿着厚实的鹿皮长靴,是以他并未觉得有多疼。
然下一刻,佟雪由于站立不稳,整个身子忽然往一旁倾去。
她低呼一声,脚下踉跄了一下,右脚好巧不巧正踩在大皇子意欲翻转收回的脚踝上。
“咔擦!”即便穿了隔着厚厚的鹿皮长靴,大皇子还是听到自己脚踝脱臼的声音。
他瞬间惨白了脸,痛得冷汗淋漓。
佟雪则一连退了两步才站稳身子。
“姑娘!您没事吧?”采青才蓝一左一右,上前将佟雪扶住。
佟雪摇了摇头,目光怯怯地看着躬身抱着右腿,痛得嘶嘶吸气的大皇子,声音带着哭腔道:“我无事,方才下落时,站立不稳,不甚踩了这位郎君的脚踝,也不知他如何了。”
如何了!如何了!
若说初时,大皇子不过是经不住三弟的撺掇,想要戏弄下这个素未谋面,却注定成为他们三人之一媳妇儿的小姑娘,现在,他是连啃了她的心思都有!
她难道没长眼睛吗?
大皇子一手握着脚踝,一手擦着额头,神色气急败坏地对一旁的小太监道:“没看到本宫受伤了!还不快传太医!”
“咦!竟是殿下!”佟雪低呼一声,忙屈膝行礼,“臣女不知您原是皇子,不然哪怕您两只腿都扫过来,臣女都不会移动分毫!”语气分外真诚。
两只腿都扫过去?
大皇子在脑海里想象了下那副场景,两条英挺的眉,高高跳起,嘴里发出一声冷哼。
到时她自然不用躲,因为即便跌倒了,身下还有自己这个肉垫!
小小年纪,报复心就那么重,还这么伶牙利嘴!不行,他得尽快打消皇祖欲要将这小丫头许配给他们兄弟的念头,这人不论将来嫁给他们兄弟中的哪一个,他们都难有出头之日!
大皇子人虽骄纵,性子也冲动,被人一煽就燃起来了。然而,他若是正儿八经想一个问题,总能抓住本质,一击即中。
因而虽与佟雪短暂地交手了一个回合,他已在心中认定,佟雪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殿下,您感觉如何?”月姑姑见大皇子面露痛色,忙不迭蹲下身子,以手揉捏他的右脚脚踝,边加重力道边问,“可觉得痛?”
大皇子点点头。
怎么不痛?痛死他了!
“快,帮我脱了靴子!”他忽然想起,自己这脚踝,指不定是要肿了的。
到时,可就没法儿轻易将这靴子脱下来了。
而他又十分喜欢这只靴子,自不愿将其毁掉。
月姑姑闻言,命小太监将大皇子背到侧殿一间厢房,将其安置在临床的小榻上,并弯腰替其脱掉伤脚上的靴子。
佟雪等人也只好跟着进来。
不一会儿,太后收到消息,在太医之前赶来。
她只带了心腹嬷嬷,见大皇子苦兮兮地坐在榻上,佟雪主仆则小心翼翼惴惴不安地垂眸站在当地,不由面带笑容地走了进去。
大皇子见是太后进来,嘴一瘪,单腿站地,闷声闷气道:“孙儿给祖母请安。”
“你呀!可是又淘气了?”太后亲昵地点了点大皇子的额头。
“臣女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佟雪行着标准的宫廷礼,语气柔顺地说道。
“祖母,就是这个目无尊卑的丫头将孙儿给伤了!您可得替孙儿做主,好生罚她一顿!”最好将她赶出宫去,并歇了结亲的心思!
太后转头看向佟雪,神色一如既往地温和。
“你祖母身子可好?”竟是和佟雪拉起了家常。
“祖母身体康健,多谢太后娘娘挂念。”
“你既不甚伤了昇儿,哀家便命你替他做份糕点,以当赔罪,你看如何?”
“臣女无罪,无需赔罪。”佟雪低着头,声音带着少女独有的清脆,却掷地有声,不容忽视。
这声回答,不仅使得大皇子,便是太后都有些意外。
“可是未曾学过如何做糕点?”太后娘娘不动声色地抛给她一个台阶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