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有恭维婆婆之嫌疑,这是宝珠心结解开心情大好的油然真心话。
远看天色爽朗出青黄白,就是有烦心事也一望而空。宝珠回房去,把余夫人来闹的事抛到脑后。
……
奔逃,喊杀,纵马,乱呼。
项城郡王有生以来,经过许多狼狈的日子。曾经以为地动山摇的痛,都不如今天来的深刻。他曾经想让别人哗变过,军营中磐石般的根基,除去兵,只能是兵。有朝一日翻天动地的乱下来,倒塌下来,不管王侯将相都将掩埋其中,化为骨,碾成灰。
他的骨头,也是一样的如此。
此刻,他还没有成骨成灰,也气就要喘不上来。
论力气,他还有。论精力,他还行。但无数士兵拥上来,一张张面庞是他熟悉过的有记忆的,压碎项城郡王的所有信心。
他亲手带的兵,亲手培育虽不算太信任也给于官禄的将军,他们的阵前倒戈,是任何一个主帅的永生痛。
他已经没有力气把罗松的名字叫着痛骂一万遍,他的痛骂早让罗松的话碾成碎片,化为满天的星芒。
你阴险,你狡诈,你种种不好……这话换成梁山王来说,项城郡王都不会气急败坏乱了方寸。由他亲手栽培的人说出来,是最锋利且难以抵挡的利刃。
一个字一刀,翻割开项城郡王的皮肉,直到见骨还不罢休。
我命休矣!
面对潮水般无穷尽扑上来的士兵,有自己的,也有苏赫的人。苏赫是不会放过这个就地歼灭项城郡王的机会,要知道他要打京城,少一个人就少一层阻力。
死忠的人护住项城郡王,悍然还击,但也挡不住自己人和敌人杀红了的眼睛。
哦,以前扣过军饷?
哦,以前打过黑军棍?
哦,以前……
怨恨喷涌而出,刀剑也疯狂而上。“郡王,请上马,请您快走……”这是项城郡王在几天里听到的最多的话。他每每让人护着逃出去一段路,还没歇息多久,追兵雷霆般就至。他们现在不是打赢仗,而是想杀了他。
终于有筋疲力尽的时候,终于有心累身累不想再作抵抗的时候。面对黑压压还不住扑上来的士兵,项城郡王昏花双眼已分不清他们的衣着是敌还是已。挥动双剑,把最近的一个士兵头颅砍飞,更仇恨的叫声出来:“他杀了钱大哥,杀了他!”
他杀了自己的人,他自己的人更想杀他。
摇摇晃晃酒醉般,项城郡王惨然望向似一眼到不了头的追兵。再望向身侧撞死力战的死忠们。他们有的只有一条手臂,有的失去了腿,还在地上挡敌直到再也举不动兵器。鲜血,浸润地面,直到项城郡王的脚下。
“罢了罢了!”项城郡王大呼一声:“给我住手!”
没有人听他的。项城郡王厉喝:“你们要我死,行,我死!放过我的人!”再无生望,横剑于身前,对着脖子就要狠狠一抹。
有什么呼啸而来。
“当!”把项城郡王手中的剑撞飞出去。箭矢上大力也把项城郡王的人撞得摔倒在地。乱兵涌上来,发了狂地叫:“踩死他!”
“保护郡王!”几个死忠扑到项城郡王身上。
远处,呼啸声更重的到来。
无数飞箭狂风暴雨般至,黑铁长箭,比寻常的箭要宽,比寻常的箭要重。箭身上带着奇怪的重力,一箭穿过一个士兵,又穿透前面一个人的手臂,他往前就摔,最后钉在另一个人的脚面上。
三个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来,倒成一堆。
龙家兄弟狂呼而来:“凡我儿郎,不许倒戈!家里有父母没有!这是带累家人!家里有妻儿没有,这是带累家人!”
随同他们来的人早安排过,长声随后而呼:“项城郡王帐下,精勇将军收队!扬威将军收队!虎翼将军收队……。飞云校尉,收队!忠国校尉,收队!……。”
呼声压过箭雨声,也压住乱了心智的乱军。
“苏赫!”
十几里外,铜锤高举,黑甲遮面。小王爷萧观带着人奔腾而至,狂飚悍马看上去似从云端而至。萧观狂笑大作:“哈哈,爷爷的这功劳是我的!”边策马边横眉左右:“都不许同我抢!小倌儿不在,不分功劳!”
苏赫眉角跳动几下,这是他的盔甲。几时看到他几时恨。恨恨的一抖马缰:“后队挡住,我们走!”
他是要大破中原,不是要在这里让困住。
如果不是项城郡王军乱,想趁火打劫,苏赫昨天就应该离靖和郡王不远。
他的人马浪卷云空般的退走,萧观紧追后面不放。龙家兄弟得已上前,从乱军中扒拉出项城郡王。
好几个人压在项城郡王身上,项城郡王本就有伤又力竭,拖出来时面容沉静,好似久睡不能再醒。
“醒醒!你不能死。还没和你算清楚帐!”龙怀城抽打项城郡王的脸,抽一下,项城郡王面庞摇动一下,带着他的头盔撞在地上当当几声。
龙二马上取出装水的袋子,走过来道:“老八让开!”
一股水流笔直冲向项城郡王,把他耳鼻眼外的泥灰也洗了一个干净。项城郡王失血而雪白的脸色露出来,在龙家兄弟齐齐的注视中,良久,缓缓的动了动。
水珠,从他嘴角落到地上,也似怦然砸中龙家兄弟的心。
互相使眼色。
他竟然又活了?
现在杀了他!
龙二重重拧起眉头,似黑雾浓浓。
龙三胸口起伏,似按捺不住。
龙六眸中寒光似可欺下他的宝剑光。
龙七双手抱臂,免得他放下手,就想上前去扼杀他。
龙怀城好想一脚踹死项城郡王算了,但世子的责任,杀郡王的后果,还有要堂堂正正的让他为老大付出代价……让龙八收回了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