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
长安。
长孙府中。
长孙无忌听着阿罗得报,又是一怔,半晌才喃喃道:
“她又得嗣了?”
“是。”
长孙无忌沉默,一边儿的禇遂良却不安道:
“老师,这武媚娘不是身子不安,本不能生产么?”
长孙无忌起身,垂首在房中来来回回,走了几步,最终却摇头道:
“倒也未必……
到底,她究竟身边儿有一个活神仙孙思邈呢!
罢了,这对主上而言,也是件好事。
且不理他。
咱们眼下最紧要的,却是要商量好,那韩荆之事……
证据搜得如何?”
一侧裴行俭正色道:
“大人放心,眼下已然是有了**成。
将来大白于天下之时,那些谋逆之辈,是逃不掉一个剐刑的。”
长孙无忌却摇头道:
“**成,却不足够……
必须要十成。
明白么?
十成。”
长孙无忌正色道:
“若不如此,只怕天下不安,后史不名。
这样的大事,断不能轻视。”
诸人应是,一边儿立着的来济又道:
“那大人的意思是……”
长孙无忌看了看他:
“且先将你的位置往上提上一提。
如此一来,日后进疏时,便方便得多。”
来济明白,立时道:
“那……
不知何时开始动手?”
长孙无忌想了一想,却又摇头道:
“不急……
还有一人……
老夫想等一等,看看他如何动作,再做决定。”
同一时刻。
长安城。
另外一边。
濮王芙蓉园中。
后殿之中。
李泰正妃阎氏,忧心忡忡地看着进进出出,不停地来回着的太医。
好一会儿,她才见正主太医张和正出来,急忙上前道:
“如何?
张太医?”
“王妃娘娘不必担心,殿下只是有些思虑过重,稍稍休息一番便好了。”
阎氏却仍忧道:
“可是殿下他都……
都……”
咬了咬下唇,她终究还是不忍出那个字,半晌才轻轻道:
“都吐了血……”
“是啊……
少年人吐血,寿不长永,这是常识。
可是殿下却非如此。
娘娘不必担心,老夫敢与娘娘做下这般定言,便是将那药王请来,也是如此。”
阎妃看着张太医。
张太医头道:
“的确是如此,殿下身子,似有不妥之处,且又吐了血。
可事实上,他这口血吐出来,却非是殷红赤色,而是一股子黑墨积郁的样子。
是以必然非一两日之症,多半是积年之郁血,积于心头,一直不得泄出。
这口郁血沉积已久,对濮王殿下的身子也是长有妨碍。
如今吐了出来,却是极好。
便如同雍堵之流,一朝得疏,日后自然两岸草木繁盛,花开似锦……
再句明白些的话,虽则老夫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契机,让濮王殿下能将这口闷在他心头的郁血吐出来……
可这一吐呀,濮王殿下的身子却是要好起来,日后更是福寿绵永的呢!”
阎氏闻言,想想方才吐的那口血,也确是墨腥之色,臭气不,便是她不懂医理,也知道那绝非一日之症,于是心里又是欢然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
长安。
吴王府中。
近些年来,已是渐渐被人遗忘的吴王李恪,闻得消息时,正坐在后园花厅中看书。
抬起眉眼,他看着身边儿的侍:
“你濮王……
吐了血?”
“可不是?
好大一口呢!
怕是身子骨真的不成了。”
李恪了头,又看了眼他道:
“那你特特跑来,就为了与本王报这些事么?”
侍笑眯眯地看着他:
“殿下,此事到底也是要紧的,所以……”
李恪了头道:
“的确……
的确是要紧。
罢了,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取本王的一应物事来罢——
他如此了,兄弟一场,本王总是要出宫去,替他寻了那孙老神仙来看诊一番,方才显本王的气度与诚意。”
“是!”
那侍闻言,欢天喜地地去了。
不多时,便奉上了金盘,盘内装着李恪平日里用的一应东西:
玉佩,腰带,佩剑流苏之类的东西,不胜凡举。
李恪一一穿戴好其他东西之后,才将佩剑从盘中取出来,先“呛啷”一声抽了出来看了一眼那侍,然后突然一笑道:
“真是本王要多谢你了。”
“哪里哪里,为殿下效力,是的本……呃……”
他的话来不及完,因为李恪手中的青锋,轻轻巧巧地就将他的颈子割破了。
看着软软瘫在地板上时,仍旧不死心地伸手想要抓住自己衣角,最终却无力放下的手,李恪冷笑道:
“你以为……
本王这些年当真闲得连最起码的警觉之心都忘记了么?
把这样的消息告诉本王……
将来等青雀死了,你的主子便可将本王一并拉下水,是么?
哼!”
他冷冷一笑,抬眼看了看殿外,立时有几个守卫快步奔进来,将这开始失湿的侍尸体,抬了出去。
是夜。
太极宫。
太极殿中。
正为媚娘再次有孕而欢喜中的李治,闻得德安来报关于吴王府中的动静时,一时不悦道:
“杀了一个侍人这样的事,也要来向朕禀报了么?”
德安急忙道:
“自然不是……
只是主上,此侍却是大有来历。”
李治抬眼看了看他:
“是么?
那是荆王叔的人,还是韩王叔的人?”
德安一怔道:
“主上早已知晓此人身分?”
“朕是天子不假,可又不是天公。
便是天公,也未必天下事事事都记得清楚。
只不过是猜测罢了。”
李治实在是心情好,便勾起唇角,一边儿一目十行地扫着手中奏疏,一边儿淡淡道:
“三哥如此,不过是想向朕证明,他并无反意,虽则被人人视为韩荆高吴四盟之一,可是这些年,他也的确是没有这样的动作,一直在自己的封地里勤守其治,被召回京后,又甘愿赋闲在家,万事不理。
这样的态度,明面儿上看,是他有意示弱,实则仔细想一想,又何尝不是出于他目前的真心?
他个性高傲,自然不屑与韩荆高一般行径。
可是他对朕这大位一儿心思也没有……
那也倒未必。
所以以朕看来,多半他却是想着能借此良机,一来向朕极力撇清他与韩荆高的关系,二来么……
也未尝不是想借此良机,来震一震某些人。”
德安一怔:
“震一震某些人……
莫非是韩王么?”
李治头,冷笑道:
“韩王叔多么明达的人,怎么会看不出三哥根本没有半儿与他结盟的意思?这般宣扬,不过也就是为了让三哥逃不掉一个结盟谋逆的标签,让他日后不受自己用也不成……
不过他却是瞧了三哥——
当年的大哥与父皇都尚且不敢轻视朕这位三哥,何况是他?
此番活该他要倒一个霉……
只不过,多半他还是不会出面,只是将荆王叔那个缺心眼儿的,拉出来当挡箭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