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遗爱这也才恍然道:
“是了……是了!
想那禄东赞,先后侍奉吐蕃两代国主,自然是英决过人。这等疏失,若是无心之过,实在难以叫人信服。
而且到底,当年弃宗也是多番上这等示忠疏表过的,且多半都是与禄东赞共议共拟……
若他这般言语并非故意,实在教人难以信服!”
柴令武这才一拍大腿道:
“那禄东赞这等宣言,等同于在,他吐蕃国君臣百姓,上上下下,只肯听主上之令呢!
这不是明摆着咱们大唐之内,有不忠于主上之臣么!?”
房遗爱闻得此言,不由心中一阵狂跳,同时也不由得避开柴令武单纯而率直的目光,只偷眼看了李恪一下。
谁知李恪正巧便看着他,只是面色沉重,轻轻了一头道:
“正是如此……
那禄东赞当真是不世之雄,此番不知主上使了什么手段,竟得其之忠……所以他头一件事,便是要借这封示忠疏表,警示一番大唐境内,那些意动蠢蠢的……
另有异心之辈……
‘尔等若想图谋不轨,则一旦天子有难,吐蕃上下,必倾国而扶君之驾了’……”
李恪轻轻地,长长地出了口气,目光之中,不出是释然,还是犹豫,又或者是……
无奈。
房遗爱强咽下狂跳的心声,故作泰然道: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想不到主上也有这等手段,竟于不知之间,便将吐蕃这一大助力收为己用……
不过以遗爱观之,只怕此事却是长孙无忌的手笔呢!
毕竟咱们这位主上,可是自幼儿便是最听话的好甥儿呢!”
李恪闻得李治被这等轻视,虽对方是自己妹夫,又是至交好友,难免不悦道:
“遗爱这等话,却是错了。
只怕此番之事,连长孙太尉也是始料未及!
况且主上之能,本便是我们几个兄弟里,最了不得的一个……
这等轻慢君上之言语,还是少为好!
否则过度轻视,只怕会招来杀身之祸!”
房遗爱有些不以为然,却到底是敬重李恪,于是只默默头,不再言语。
倒是柴令武,似是想通了一般地道: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若是这般一,那今天早朝之事,倒也是得通了。”
李恪扬眉道:
“早朝?早朝有何事?”
房遗爱这才道:
“今日早朝,忽得接高侃处急报,道进攻突厥的大军,已然行至阿息山。
那车鼻可汗闻得大唐雄师已至眉颊之间,一时惶然,急征各部落军马。
孰料那些部落竟然征召不应,于是他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佯摆攻势,自己却率领几百骑逃之。
尔后高侃又领我大唐精锐骑兵一路追至金山去,这一路之上,竟是没有半支军兵相抗……”
李恪头,轻轻道:
“这就是吐蕃新主,还有其大相禄东赞君臣这一封示忠疏的效用了……
果然,如此一来,只怕边邦几国,再行侵扰我大唐之时,必然都要掂量再三,才可行事。”
柴令武也头握拳,神情振奋道:
“正是如此!
眼下吐蕃大唐,结为一势,那些边邦国,若想侵扰我大唐,或者是想侵扰吐蕃,都要考虑,会受到海内两大势力的夹击……
想必此番高侃将军征伐车鼻可汗,也是不日即将大战告捷,班师回京了!”
房遗爱虽然因着些私心之愿而难免有些不快,却也是默默头,赞同柴令武之言。
李恪看了他一眼,似透彻其心事,乃笑道:
“正是……
所以只怕你们二人,却是因着旧时与高侃有些旧交,此番眼下,那些老臣们又是眼见高侃必然大获其功,为了防着你们这二位与本王,还有高阳关系最切的年轻少将,所以才不教你们参议这最后一击之战中的相关诸事罢?
所以你们二人这才一肚子气闷,到本王这里来,喝酒解闷?”
二人互视一眼,不由苦笑。
房遗爱头一个便黯然道:
“那些老臣,一个个将我们这些人防得跟什么似的……
生怕一个不慎,便给了我们抢位上先的机会……
也不想一想,若论熬起来,到底是谁会赢呢!?
便是不为个人派利之故,便是为大唐之因……
若是这朝政一味被他们把持着,将来一旦他们身死事故,那这朝政,又当如何?!
哼!当真是越老越糊涂,鼠目寸光之辈!”
李恪闻得他这番议论,倒也不无赞同之意,只是跟着默默头。
一时间,亭中安静,只闻蛙鼓蝉鸣之声。
两个时辰之后。
长安城的另一边。
长孙府中。
后苑,水上宴厅。
丝竹渺渺,从水面距此三十步的乐榭之上传了过来。渺渺悠悠,似天边传来的一般。
(乐榭,是唐时兴起,五代时期似乎就流于无闻的一种水上建筑。外观看起来类似普通的水上凉亭,但是与普通水上凉亭不同的地方是,这种水榭内内外外,除去以类似乐编钟壁的厚度为底的青铜地板之外,其他都基本都是以内里打通关节,完全中空的,按照一定长短截出来的细竹管,按照一定的排列方式夹杂着厚薄有律,大不一的云石,也就是今日所的云英石一类的板片筑成的。
它与普通的水亭竹榭最大的不同也是最大的功用,就是乐工在里面按照一定的位置坐着,演奏器乐或者是弦乐时,完全中空,长短不一的竹管和厚薄不同,大不一的云英石会因为音波共振的原理而产生一种奇妙的,类似于今天的多声部合唱的音响效果。
而且加之这样的乐榭多数都建在四面环水的深水地区,比如是湖面或者池面之上,周围也不会建上来往方便的廊道破坏它的整体音韵,而是用船来船往的方式,方便人们的往来……
所以换句话,这个乐榭就是一建在水面上的,会产生多声部合声的大音箱。
而且因为四周全部是深水水面的原因,多余的杂音或者是不合谐音波也都被水吸走了,所以这里演奏出来的音乐,比起今时今日的维也纳金色大厅里出来的效果,只怕也是不差些许的。
据,这种乐榭传出来的音乐,更为清朗悠远,仿若天上仙音……
啊啊,总之很美妙就对了。)
这边的水上宴厅里,当今大唐朝中,最位高权重的数位大臣,受着当朝太尉,皇帝元舅长孙无忌的邀约,而共同来赴莲华宴(就是以荷花为主题的饮宴。莲华,就是古代荷花的称呼。)。
于是只见渐近西山的落日之下,流金溢红,镀得满湖火色莲华如同贵重无比的红宝异石一般,闪着华丽而璀璨得叫人睁不开眼的金红光彩。
而中间缀着的碧色莲叶,又如一大块儿一大块儿的碧色玉石一般,洒出一片美丽的青绿光泽……
这般华丽无比的美景,再配上这般清悠久远的妙音……
一瞬之间,竟叫诸人有种此刻已然身在天上神仙居所的妙感。
片刻之后,禇遂良头一个叹道:
“都天下间,最识美景者,莫过长孙太尉……
今日学生总算是见识到了……
这等美景,当真只应天上方有啊!”
诸臣闻言,也是纷纷附和赞叹。
长孙无忌却淡淡一笑道:
“美景当前,却莫提凡俗之事才好。”
一时间,诸臣又是闭口,只各做悠然之态,一壁听着那丝竹之声,一壁观赏着眼前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