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惠也是头道:
“文娘瑞安得是。想必你自己也是清楚的。
媚娘,论起来此番你若能帮得那刘宫侍,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她若是能够得了你的助,其他那些无靠的妃嫔见了,多少都会对你有些相近之意,你在这宫中,多少也是能有些指望的。”
媚娘头,轻轻道:
“虽然这般,却是对不起刘宫侍,可她这件事……我却是要管一管。
不止如此,只怕还要设个法子,叫那王皇后也在此事中,得些好处。”
徐惠一怔,却道:
“为何还扯到她?”
媚娘起身,悠悠道:
“萧淑妃宠逾六宫,又是有子在手,为何至今还只能与王皇后一争长短?
原因无他,不过是皇后这个位子,坐得名正言顺罢了——虽然她自己却未必这么以为。
是以萧淑妃可以地任性一二,却不敢对皇后太过不敬。
这便是皇后最大的好处——
她的地位,远比她自己以为的稳固得多。
是以,我却要在这一方面上,叫她看到我的诚意,彻底地放弃对我纠缠不休的心思。”
……
次日。
午后。
李治终究还是没能忍得下去,趁着午睡时分,便悄悄地传了左右,只叫还在太极殿里休息着,自己却到了立政殿来,见媚娘。
他到时,媚娘却正躺在西配殿中,旧日里李治儿时最爱的那张榻上,右手捧着一卷经文,左手支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闭着眼,打瞌睡,嘴儿微张,呵欠不断。
李治看得有趣,便玩心忽起,伸手去轻轻捏了她鼻子,叫她出不得气。
不多时,媚娘便被弄醒,一时间惊觉,见到是李治捉弄自己,不由又羞又气,便上来与他不依。
李治也不躲避,笑嘻嘻受下。
闹了好一回,李治才搂了媚娘在怀里,笑吟吟道:
“好呀!好呀!
哪里来的女子这般大胆?!
朕罚你在这里抄写经书,你倒好,不但不好生抄写着,还拿着经书打瞌睡……
不怕朕罚你个好的么?”
媚娘心知他在与自己开玩笑,一时来了兴致,便故意做出一脸惊惶样道:
“唉唷!唉唷!
媚娘好怕……
不知治郎要罚媚娘什么?”
李治闻言,欲待忍着不笑,却先自破了功,笑道:
“便罚你一辈子陪在朕身边,一辈子都离不开罢!”
媚娘却大笑:
“我才不要!若是如此,岂非是治郎占了天大便宜?”
李治一怔,便道:
“这是什么意思?”
媚娘却道:
“若是媚娘一辈子都守在治郎身边,媚娘岂非得一辈子都得替治郎操心?
治郎好算计,可惜呀可惜,媚娘却不是那等被人家一娶进门,便当真以为自己当为夫君劳碌一生的傻女子呢!”
李治呵呵一笑,却道:
“咱们只等着瞧罢!看是你这聪明伶俐的媚娘娘子厉害呢,还是我这算无遗策的为善(李治的字)夫郎了得!”
媚娘闻言,又是一阵笑骂。
好一会儿,玩得也是累了,媚娘这才偎在李治怀中,轻轻道:
“媚娘再厉害,也厉害不过治郎。媚娘认输便是。”
李治却笑道:
“怎么?这般容易便认输……却不像我的媚娘了。”
媚娘却淡淡一笑道:
“媚娘也是再不在旁人面前认输的……可是在治郎面前,只有认输的份儿。
想一想,连算无遗策的长孙太尉都被治郎蒙了这些年,到现在还被蒙着……
相较之下,媚娘又算得了什么?”
李治却一怔:
“无缘无故舅舅……其必有诈。
罢!你又听到些什么风声了?”
媚娘却又一笑,只是不语。
直到李治逼问得紧了,她才懒懒地蹭了蹭李治胸前龙袍道:
“雍王殿下,至今未封属地,是也不是?”
李治一怔,却不语。
媚娘也不看李治神色,只是淡淡道:
“虽眼下,治郎封了雍王殿下,可是雍州牧一职,却始终还是留于陈王殿下……
这是为何?”
李治却淡淡一笑:
“也许是朕忘了呢?”
媚娘看了李治一眼,却垂下眼道:
“媚娘从不以为,这等大事,治郎会忘……只怕却是另有心思罢?
雍州牧一职一日未曾移奉雍王殿下,那雍王殿下这个雍字,也便是理不直,气不壮。
皇后也好,长孙太尉也罢,才能信着治郎不会将这后位,更替于淑妃。”
李治却笑道:
“皇后便罢了,舅舅可是对这等事,再不关紧罢?”
媚娘却侧眼看着他,轻轻道:
“长孙太尉或者不喜皇后,可是他却是个懂得大局的……
所以为了长远来看,他会与太原王氏一派撕扯到底,可是皇后这宝座,却是坐得稳当得很。除非她自己有了什么大不是,否则长孙太尉等老臣们,再也不会愿意看到凤位之主有所更替的……
便是治郎希望看到,太尉也不能愿意的。”
李治敛了笑容,不由怜爱地搂了媚娘在怀中道:
“后位一事,舅舅眼下或者还能上些话。可是日后……”
“治郎误会了,媚娘从未有意争位——因为媚娘知道,无论那凤位上坐的到底是谁,治郎心中的凤位,只有媚娘坐着。
是以媚娘此番,却是想着一件事。”
她看着李治道:
“治郎亦知,此番媚娘回宫,已然是如刃口行足,惊险万分。若非治郎早早儿地逼着王萧二人起了些内斗,又以孝德这大帽子压着,又是长孙太尉做靠,逼得皇后不得不同意媚娘回宫……
想来媚娘便是再迟上个十年八载,也未必能够入得宫来。”
李治不语。
媚娘又道:
“只是如此一来,媚娘便于无形之中,被那皇后与淑妃,太尉与诸臣,都盯死在了眼里。
治郎,这样长久下去,终究还是会生出些事端来。
是以不若早定大局,使得诸人皆安,那样,媚娘也算是得了些安生了。”
李治只是看着她:
“什么大局?”
媚娘却微微一笑,淡然道:
“治郎早有分握了,不是么?这太子之位,早定,可比晚定得好。
早些定了,不只太尉安心,便是皇后娘娘与刘宫侍……
想必也会很安心的。”
李治不语,直视着她,良久才突然绽开一朵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