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你来报阴德妃子与阴弘智二人野狐落密会,本王便觉奇怪——宫中这么大,为何偏偏在这儿?
于是便另寻了一路人,去两处打探。你猜怎么着?原来那大吉殿里,杨淑妃安了一个厉害的眼线,便是那刘芍儿的心腹侍女,典栉盈儿。
此女那日得了杨淑妃的命,正在那刘芍儿着急寻找可供她家主子与宫外兄弟密会的地方时,这盈儿便受了命,刻意引了刘芍儿选择了野狐落……
楚客呀,你,那杨淑妃此举何意?”
楚客想了一想,惊道:“她是有意让王爷知道阴氏姐弟的密会!别人或者不知,然她却必然知道,自韦昭容平坟葬于野狐落后,王爷便派了人,日夜守坟!”
青雀含笑头,又道:
“这杨淑妃心思缜密之极,本王也是难得一见。是故,本王便想了,她此番计策,在于想让本王知晓阴氏姐弟密谋,然后量着本王必然出手,收拾了这对姐弟……
那么,这般心思,这般智计,会是一朝一夕可得么?”
楚客又想了一想:“她之前,必然也行过这些事计!”
“没错……”青雀头,冷笑:“所以本王又派人查了一查,当年韦尼子之事……
果然,那向韦尼子献上凤麟方的女尼,便是她设计埋入大吉殿内的眼线,也就是,那阴德妃虽然意在害人,可真正给了她念头和方法的,或者操纵着她的思想的……
却是这杨淑妃!”
杜楚客只觉浑身如坠冰泉,失声道:“王爷……此妇如此……当真是为大敌!幸得王爷料事如神,否则咱们只怕也要走上韦昭容的老路了!”
青雀冷笑:“可不是怎地?到现在了,本王才知道,原来这大仇,却是落在这贱人身上!正好……一并三发,一起除了便是!”
杜楚客便道:“王爷的意思是要除掉这杨淑妃?”
“早晚要除,不过眼下却还不能动她——毕竟她现在,还有些利用价值。楚客,良敌为师。咱们也当学一学这杨淑妃的手法才是。”
青雀冷笑。
杜楚客想了半晌,眼前一亮:“王爷的意思是,要借杨淑妃之手,铲除阴氏?”
“还有,她必然会非常努力地,将承乾从太子位上拉下来!”青雀含笑:“咱们却得借了她的手,把这些事儿都了了,然后……”
面容转冷,半晌狞笑道:
“她既然这么想当皇后,那咱们便送她下十八层地狱,去寻她那好父皇,替她招了阎罗王做夫婿!”
楚客会意而笑。
主仆又商议一番之后,青雀才道:“现在最要紧的,一是要保得父皇不会立四妃任何一人为后——只有这样,我们兄弟三个的嫡子之位才能得保。好在父皇之心,一直在母后身上,加之长孙舅舅拦助,杨淑妃想为后,或者是任何一妃想为后,那都是难上加难。
二,便是要保得这武媚娘,万不可与吴王之间有什么私情。否则若她从了吴王……只怕便要坏大事。是故,咱们需得在宫中安排些得力的人,保证让她与吴王无甚接触。最好是能让她除了稚奴之外,任何一王都接触不到——这样一来,无论她是被父皇所幸也好,还是心悦稚奴也罢,对咱们,都是最有利的局面!没错,便是她受幸父皇,有那么一两个皇子也无所谓!到时候只要随便借了哪个妃嫔的手,除掉这孩子……”
“王爷万万不可!”楚客急忙阻止,又将袁天罡关于媚娘血脉冲污,便化福为祸,还有福可绵三代李氏子孙之语,与青雀一听。
青雀一闻便皱眉:“怎么还有这等事……不过也对,这武媚娘性子,果然是个极刚烈的。一旦毁她子女,只怕反要受祸……也罢!便宜了稚奴这个傻子!”
楚客又忧道:“可是王爷,兄传于弟之般事,岂非于咱们不利……再者世子殿下(李泰长子李欣)也是颇有治世之才,极肖王爷……”
“这便是你不懂了。”青雀含笑道:“本王知道,你是担心稚奴将来为主之后,不会传位于欣儿……
楚客,你也是自看着稚奴长大的,他这般性子最肖母后。便是将来本王传位与他,他只会感激不尽,到时只要稍加设计,这王位,便必然落至欣儿手中。明白么?”
“可是若那武媚娘适了晋王殿下,依晋王殿下对她的喜爱与天命,所出必为太子,她会肯让贤么?”
青雀淡淡一笑:“本王听,那武媚娘平日里,都是靠着些药物日日保身。且还听得药王道,此女年老之后,若离那药物,七日当死……你觉得,会有那么麻烦么?”
杜楚客一怔。
青雀又道:“再者,还有长孙氏一脉与关陇世族呢!到时本王只要稍作安排,授遗命于这些老臣们……
你觉得他们会帮谁?本王,还是那出身寒微的武媚娘?”
杜楚客喜道:“王爷智计,天下无敌!楚客佩服!”
青雀含笑不语。
良久他才又道:“不过这样一来,咱们便得想一想,人安排在哪一殿里最好……”
“王爷不打算安排在锦绣殿中?”
“杨淑妃这样的手段,只怕很快便会被察觉。不合适。再者本王还要撮合稚奴与那武媚娘……”
“延嘉殿如何?”
“更是不可!武媚娘厉害,那徐惠也绝非吃素……还是甘露殿为妙!稚奴这傻子,却是再不会疑心本王的。再者,人在甘露殿里,还可以顺便探得父皇心思……便是甘露殿罢!”
“可花尚宫却是个厉害的,还有那德安……王爷,此举怕是不妥罢?”
“他们不会防着本王的。到底,这宫内外,最宠着稚奴,最不会害稚奴的便是本王。再者,他们一直保持中立,否则以甘露殿这等近水楼台,本王哪里还能有这争储之望?便是承乾这太子之位,也难再坐下去。所以甘露殿最合适。稚奴没有野心,花姑姑与德安,自然不会去想着要争什么。就这样……去安排罢!”
“是!”
贞观十五年五月末。
太极宫。
甘露殿。
今日天气却好,阳光普照。
得了花尚宫令,诸侍便将诸般绵着物(被褥之类的)取出,晾于**。
稚奴正巧今日无事,不必去读书更不必练剑,懒在殿中见状,又是感慨又是赋诗,便被安宁嘲笑懒得发酸。稚奴一时玩心一起,便追得妹妹满庭躲避。
德安一边抱了拂尘站着,正含笑看着两兄妹玩闹时,眼角一扫,却忽见近些日子刚分了过来的一个净人抱了些晾了半日,已然燥爽的绵着物入内,不走邻近的侧殿大门,却偏偏要多走几步,从西配殿大门而入。
德安眼儿一眯,便不动声色地吩咐左右照顾好了王爷与公主,自己一甩拂尘,不紧不慢地也从西配殿大门入内。
刚一入配殿,他便立刻察觉有些不对劲——西配殿中一片安静,可他总觉得,这殿中似乎有些地方有了变化。
想了一想,他的目光放在了西配殿正中央那间书房里——这也是稚奴最常呆的所在。
慢慢地,他推门而入,偌大的书房里,却是一片空荡荡。只有开着的格窗中吹来阵阵微风,吹得桌面上稚奴前些日子抄好,翻开放着的史书一页页地乱荡。
怔了怔,他走上前,合起书来看了看,才摇头叹息一笑,将这书拿起放好在一边架上,慢慢又走出书房。
临关上门前,他再次扫一眼室内,从那格窗一直扫到一旁书架之后。这才含笑头,关上了门。
“吱呀”一声,门内又是一片安静。
良久良久,一道身影才从书架后闪出来——正是那抱了东西走了西配殿的净人。
他机灵地左右看了看,便心下一喜,奔向那书架之上,心继续翻找着什么。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过身去背对门的刹那,门已然无声打开,德安带着两个内侍,已然冷笑地走了进来,看着他。
德安站定,示意一下,两个内侍立刻无声无息扑了上去,将这净人扭住。
猝不及防间,净人张口欲叫,却被两内侍一把拿了布巾堵了口,绑好了,拖到德安面前。
看着他惊惶万分的目光,德安淡淡一笑,低声道:
“很奇怪是么?反正你是逃不掉了,咱家让你做个明白鬼,也算是为王爷积积德……
那书卷,可是王爷亲手抄了,准备送与一位对王爷无比要紧的人物的。平日里,别是咱们这些奴侍们,便是王爷自己,也是头一个爱珍而重。总是要将其放好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被扔在书桌上不理?再加上你手中抱着的,可是公主殿下寝殿里的事物。
公主殿下可是宿在后配殿里的,要去后配殿,从哪儿走都比这王爷所居的西配殿来得快……还用咱家多么?”
德安笑着,突然容色一冷:“清和明和,把这厮扔到后面殿去!无忌荤素手段,都替师父审清楚了!务必要搞清楚,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把主意打到这主上所居的甘露殿来!”
“是!”德安两个徒弟,低低一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