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锦绣殿中。
淑妃闭着眼,任青玄一边替自己梳理,一边听着青玄的回报。
“本宫便,近日稚奴神神秘秘的,找了这许多人,是为什么……原来是为那元氏与武媚娘二人治病呢……也是,元氏与武氏,与这孩子都是极交好的。他会为他们这般考虑,倒也不奇怪。只是本宫想不明白,那甘露殿之中,稚奴虽为主,却是极单纯不过,且平素最听花言与德安的话儿。
稚奴倒罢了,那花言与德安甚是仔细,如今却这般大张棋鼓?不似他们以往的样子。
……以往诸事,甘露殿哪一样不是谨慎之至,如今却为何对稚奴之行不加约束,直让他如此张扬?”
“娘娘,只怕是甘露殿别有所图罢?”
淑妃想了想,含笑头:“是了……只怕是那花言与德安,还记着上回韦氏害得稚奴险些被罚,安宁差儿被责之事呢!这是要替他们兄妹二人报仇……唉,也罢。那安仁殿,也是该整治一番了。上次的事情,若非陛下知机,又已然对本宫生出些信任之心,事先通知了本宫,只怕本宫就难逃一劫……既然稚奴听了身边人的话,有心复仇。那本宫身为他的母妃,自当助他一臂之力。青玄,你来。”
青玄应声附耳至淑妃耳边,闻得淑妃言语,先是一怔,然后大喜道:“娘娘此计甚妙!不但可助晋王报仇,又可致那韦氏于万劫不复之地……只是……那元氏……”
“起来,她此番难免要再伤一次心。不过无妨,只要有那孙思邈在,便一切可安。”
淑妃淡淡道。
同时,太极殿中。
王德看着太宗批完了奏疏,便急令人送了茶水上前。
太宗揭开盖子,一品之下便怔住,又嚼了一嚼,皱眉道:“平日里都是参茶,怎么今日却换了这枸杞子泡水?甜腻腻的,甚是不合口胃。”完便要着人倒了。王德见状,急忙拦住,笑道:“唉呀我的好主上,您可万万倒不得此物呀!这可是宝贝!”
“宝贝?你倒,这些日常东西,有什么宝贝了?”太宗见他似有所意,想着一时无事,便含笑问道。
“主上,您有所不知。今日呀,咱们晋王爷,可请了一位活神仙来了。这枸杞子是宝贝的事儿,可就是他亲口与那武才人听的。所以呀,这晋王爷听这东西能益寿,便巴儿巴儿地把整个内宫都给翻了个遍,取了所有枸杞子来,献到主上您这儿来。还几次叮嘱老奴,必要使主上日进三钱才好呢……”
太宗闻得稚奴如此孝顺,也是心下甚感喜悦,只嘴里却道:“这傻子,又从哪儿寻了些江湖术士来乱下药?就不怕吃坏了朕的肚子,朕罚他一回?”
“主上,您这可是冤枉了晋王爷了。他可是一番真心。起来,这位老神仙您也是知道的,便是当年皇后娘娘从那王世充手里救回来的孙思邈,人称药王的那一位便是。唉呀,今日老奴算是开了眼啦!起来,他可是前朝开国之年生的人儿呢,现在若看外貌,最多也只不过三十多岁儿的样子啊!须发皆黑,容貌也是如中年人一般呢!”
太宗听得心动:“你见过他了?”
“见过啦!若非如此,便是晋王爷再好的孝心,老奴也不敢让主上乱食啊!主上,那孙老神仙可了。您无论如何,一日所食不可超过三钱——皆因虽此物神奇,然终究有微伤脾胃之效,且内热过旺,只恐过犹不及呢!”
太宗此刻听这东西是药王所荐,那里还顾得其他,先吃了再,故而王德的话,听了,却未进心中。
片刻,太宗便将此物服尽,一时间只觉肚腹之间暖洋洋地,又过一会儿,只觉身心之疲累一扫而光,阅读过久,一片生疼的眼前也似是润泽舒适了许多,便惊喜道:“药王之名果然名不虚传!这才一盏茶的时候,朕便觉得疲惫尽消,眼睛里也不似往日批过奏疏之后那般干痛……果然好东西!王德,传朕旨意,着那孙老神仙入宫一叙,朕要晋他入朝,造福我大唐!”
“主上……您这话,还是咱们便罢了。那孙老神仙的脾气,您也当从娘娘那儿听过了。当年若非娘娘救了他一十八个徒弟,设计让他欠了娘娘一十八个人情,他现下哪里肯入宫呢!再者他这般性格倔傲,只怕便是入了官,早晚也会因为些什么事儿,得罪了他人,到时若是折了他……岂非可惜?横竖有晋王爷在呢,咱们但凡需宣他时,便与晋王爷一声,他不就来了么?”
太宗想了想,心下竟有些微微的酸气:“这无忧……也不知道是夫君重要还是儿子重要。这般人情却留给稚奴不留给朕……哼!”又念及爱妻,眼中一时含泪。
王德跟太宗多年,知太宗只不过是想长孙皇后,嘴硬以饰其心痛,便笑道:“主上这可是冤死娘娘了。您想想,娘娘对主上之心,哪可是日月可表啊!只是晋王爷自幼那儿病根,若非这药王常常伴着……唉,也是苦了咱们晋王爷了。”
太宗头:“确是如此。只求那孙思邈果能医好稚奴的风疾,朕将来于九泉之下与无忧见面时,也算是不愧于她了。对了,你刚刚这东西的好处,那武才人也知道了,怎么回事?”
王德这才将今日下午花言报与自己之事,与太宗听,还叹道:“想不到那武才人如此大义,闻得自己因替元昭媛试毒,积体之脐香可能危害七年不可孕育,甚至是年过五旬便需得依靠这药物延命……
这般于**女子而言最惨痛之事,她也浑似不以为意,只是一味恳求那老神仙务必救得元昭媛安好,为主上再孕龙嗣……唉,便是老奴听了,也有些儿为她心疼呢!”
太宗也是感叹:“当初朕便觉得这孩子非同一般,如今看来,她的确是没让朕失望……只是,她也太不知道爱惜自己了一些。如今她正值花样年华,却不得子嗣……唉……是朕的错。
王德,过两日等她身上伤好了,便还让她入尚书房来伺候笔墨罢……虽然朕不欲幸之,但若能依旧日日伴在朕的身边,那些奸妇贱婢们,也多半不敢再那么明目张胆地欺负这孩子了。便是要暗里下手,也会多有犹豫。”
“主上得是,这武才人也是可怜。只是这几日怕是不成啊……
主上,过两日便是海内大朝会,论制这武才人仅为五品,不够资格……”
“那便提提她的……也不成。”
太宗刚欲提媚娘品封,又摇头道:
“她未受幸便得进封,那起子奸妇还不恨死了她,更加变着法儿害这孩子了……
朕已然害得她如此,再不能让她受一儿委屈……
罢了,这制是死的人是活的。海内大朝会情况特殊,明日你便传令中书省拟旨,从今以后,所有五品以上宫嫔,皆可与大朝会,各展才艺,以显我大唐之威!”
“得旨!”
“嗯,这样最好,这样一来惠儿也可以一同前来了。而且此次海内大朝会,稚奴与安宁依便也是要参加的。花言位居五品,如此一来有她在稚奴与安宁身边,朕便可以放心许多了。”
“正是如此啊!”
又过了一会儿,太宗只觉疲惫全消,精力充沛,便欲再拿些奏疏来批,却被王德拦住,道此物之效虽然极神,然正如孙思邈所,不过是起一时解渴之意便罢。若要借之固本,却需得长久时日,慢慢理之。是而不可仗着药力珍贵,便胡乱浪费体力,耗尽真元。
太宗不以为然,然王德恳求不止,也只得作罢,笑道:“无忧在时,她日日拦着朕,现在她不在了,你却来日日拦着……唉,朕起来,也是有福的。”
“可不是?不只是主上有福,连那韦昭容也是有福的呢!她得知有位老神仙入宫,今天下午便着人来探老奴的口风了。”王德冷道。
太宗本来心情甚好,一听韦昭容三字便脸色一沉,再听得王德之语,便道:“她要求,自去求,那孙思邈若真有本事,最好连她那奸恶性子一起医好了才是。”
“主上这可是玩笑了。药王虽号神仙,终究不是真神仙。再者人之本性最难移动。这不是难为老神仙么?再者,主上,您觉得这韦昭容当真只为她自己的孩子而来?只怕……还同时为着别人的孩子来呢!”
太宗眯眼,知道王德意下所指,便举手,想了一会儿才道:“从今天开始起,各殿里的守卫,全部着金吾卫作领,各殿饮食也需得更加仔细。尤其是延嘉殿。媚娘这样……特别是那惠儿与素琴,虽然聪明,却是一个刚进宫,还不知道这奸妇的厉害,一个天性单纯无甚心计……不成。
王德,你明日便传朕旨意,延嘉殿内外守卫,除去一应宫侍由你亲自筛选过一遍,将那些不安于室的,好吃懒做的,贪慕虚荣的……一众惫懒之徒全部换掉,尤其要交待了瑞安,务必谨慎细心,保得三个女儿家安好。可知?”
“是。主上。”
“再有,那银衣守卫若不成事,便索性都与这太极殿与甘露殿一般,全换了金吾卫罢!这般下来,总是让那些人有所收敛。”
“是,主上。”
“最后,你也需得交待了御膳房,从今日起,延嘉殿一切饮食若有差池,朕便唯他们是问!”
“老奴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