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第9章 咏梅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在徐家旧酒楼的旁边,还有一家稍小一些的酒楼,也能看见金明池里的雪景。张知白看见,便道:“就这一家吧。”

转身吩咐带的老仆道:“去在高楼订个雅静些的阁儿,不要说出我的名字,免得主人家难做。”

老仆遵命去了,三人便在路边等候。

不大一会,老仆回来,对张知白行礼道:“禀相公,楼里已经客满了,我们是不是再换一家?”

徐平听见,觉得不好意思,便道:“要不还是到清风楼里去吧,那里在高处,方便看风景。我不进他门,这便回去好了。”

张知白笑道:“便是没有你在,我也不进那楼,你只管安心。”

石延年见徐平为难,转身看见汴河的对面有一座小山岗,上面稀稀落落的都是青松,大雪覆盖下别有一番风情。山岗上,三三两两的人在上面摆开酒食赏雪,竟然也颇为热闹。

便对张知白道:“恩相,河对面的那一处山岗也是赏雪的好去处,我们去哪里好了,让酒楼主人送些菜肴来便好。”

几个看了看,一齐说好。张知白便让老仆去张罗,自己与徐平和石延年带了随身兵士过了汴河浮桥。

行不多远,到了小山脚下,便听到了丝竹声,隐隐约约还有女子的歌声。

张知白皱了皱眉头:“莫不是有谁在这里携妓赏雪?”

不过已经来了,几人也不好再回头。此时大雪覆盖,也找不到道路,几个人便顺着别人的脚印一路走来。

小山不过十几丈高,三人一路走一路赏雪,走得很慢。此时雪压青松,红日高悬,妆出一种奇特的绮丽景色。

要不了两三刻钟,三人便接近山顶,只听山上传来一声惊呼:“哎呀,山下上来的莫不是张相公?”

山上的人看得远,已经发现了他们,再走十几步,就有人迎了过来。

待来人走近,却是两个中年人,都是四十岁左右年纪,都穿着裘皮大氅。一个三络黑髯,另一个微微有些髭须。

张知白看见两,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

石延年对徐平道:“今天真是晦气,来的正是你家的对头!那个三络黑髯的就是马季良史馆,另一个是柴宗庆附马。”

徐平听了,猛地抬头去看两人。

自从那一天听了段老院子的话,徐家虽然并不曾搀和进白糖铺子背后势力的角斗,但从李家听来的消息,阎文应身后果然就有柴宗庆的影子。

柴宗庆身为附马,又无子嗣,做事一向无法无天,阎文应更是一向大胆,一生主动作死的事太多了,直到最后把自己作死。这两家身份不比寻常,其实都应该知道徐家和李用和的关系,也知道李用和与当今皇上的关系,但为了钱财依然是不管不顾,先把钱捞到手再说,以后船到桥头自然直。

徐平也是无耐,自己一向避免跟这些官臣贵族交往,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谁知两个对头就凑齐了在这里等自己。

柴宗庆和马季良上来与张知白见过了礼,马季良看见徐平,便不停地用眼光扫过他。

张知白微笑道:“这一位石曼卿,素有诗名,与我相交已久,今日满城好雪景,我们便到这里寻个清静地方赏雪。这一位小友,与曼卿一向友善,家里酿得好酒,今日恰好寻来,刚好一起饮酒赏雪。”

柴宗庆笑道:“好巧!我和元之兄本来正在他汴河边的酒楼里赏雪,恰好遇见京城里最后填新词的柳三变,带了女妓出来游玩,便一起在这山上摆了个宴席,一边听他新填的曲子,一边看雪景。相公不妨与我们一起如何?”

张知白看了看徐平,见他脸色依然沉静,便问他:“小友觉得如何?”

徐平道:“相逢不如巧遇,我是市井人家,早听柳耆卿会填新词,既然遇上了能够见一面当然是好。”

马季良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有张知白在这里,他哪里敢说什么。有宋一朝,官宦士大夫防宗室外戚就像防贼一样,好吃好喝供着,但凡被他们抓住了把柄收拾起来绝不手软。更何况马季良富商出身,见了张知白这种高官士大夫天然地就觉得自己矮了一头。

别人再也话,一行人便到了山顶。

山上有五个女妓,明丽艳妆,打扮得多姿多彩。五人都是十五岁左右的年纪,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岁月,在中间或站或坐,有的弹琴,有的奏琵琶。

外围摆了几张桌子,上面放了酒菜。一张桌子后面,坐了一个穿青衣的文士,不到四十岁的年纪,三络黑髯,眉清目朗。

见到众人上来,青衣文士上来对张知白深施一礼:“学生柳三变,见过张尚书相公!”

此时张知白以工部尚书平章事,位高权重,然而柳三变虽然说得恭敬,眉眼间却有一股傲然之气,并没有谄媚之意。

张知白淡淡地道:“多礼了,我也听过你的词名。”

说完,便由柴宗庆引着到主客位落座。

柳三变起身,微微有些怅然,然后一笑,回到了自己座位。

此时柳永三十八岁,少有文名,但到了今年才第一次参加省试殿试,但不幸落第。虽然落第,但由于是第一次,还是一身傲气,发榜后曾作一首《鹤冲天》云: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游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他是一时发泄得痛快,却不想这首词的影响太坏。人有傲骨不是坏事,石延年当年被黜落也很洒脱,曾作两首诗。一为:

无才且作三班借,请俸争如录事参。

从此罢称乡贡进,直须走马东西南。

又一首是借用前人成句:

年去年来来去忙,为他人作嫁衣裳。

仰天大笑出门去,独对春风舞一场。

从两人的诗词可以看出来,石延年是真洒脱,而柳永却有一股女人般的怨气,而且好死不死拿着南唐后主李煜作榜样,且以烟花柳巷来对朝堂。在他自己觉得潇洒,在士大夫眼中就是作死了。

所以石延年虽然落第,但得张知白知遇之恩。柳永落第,却得到了士大夫的白眼,下一次科举连入场的机会都没有。后来虽然中进士,也一生官场蹉跎,只是留下了个文名,却没留下官名。

要知柳永可不是徐平这样出身,此时他还叫柳三变,字耆卿,出身于官宦士家。前边已经说过,北宋士大夫的最大来源就是官宦家庭。柳三变的父亲柳宜出仕南唐,由南唐入宋,官至天太军节度推官。长兄柳三复天禧二年进士,次兄柳三接也以进士为业,后来与柳三变同榜进士。这样的家庭,柳三变的作为就为他后来一生的飘零埋下了伏笔。

众人落座,柴宗庆举杯道:“且饮一杯酒,下来听柳耆卿新作的咏梅《瑞鹧鸪》新词。”

众人饮酒罢,中间女妓便弹起古琴琵琶,其中一个低声浅唱:

“天将奇艳与寒梅。乍惊繁杏腊前开。暗想花神、巧作江南信,解染燕脂细剪裁。

寿阳妆罢无端饮,凌晨酒入香腮。恨听烟坞深中,谁恁吹羌管逐风来。绛雪纷纷落翠苔。”

一曲歌完,众人哄然叫好。

徐平听着声音清丽,曲调婉转,也禁不住鼓掌。此时的歌曲与后世比起来更多了一份清新淡雅,别有一番滋味。

要知场中伴奏演唱的都是专业人士,不比徐平前世的小明星差了。此时的女妓不可从字面上就认为与后世的特殊职业者一般,她们应该算演艺人士。宋朝的女妓分为官妓、军妓、市妓和家妓,都是以歌舞娱乐为生,从法律上,并不提供特殊服务。官员与女妓发生不正当关系,是要受到处罚的,有时即使没有发生关系,接触多了也会受到处罚。至于民间人士,这种特殊交易只能算是灰色地带。真正以这种生意为生的人家,从业者多是主人的养女甚或是亲生女儿,规模也都不大。雇人买人是不能做这种生意的,逼良为娼是重罪。

听罢新词,张知白的老仆也把新买的酒菜送了上来。马季良看见不是自家酒楼里的,脸色已是不好看。

酒菜摆好,徐平又把带着的两坛白酒取出来,让给众人倒上,口中道:“这是家中酿的好酒,酒性极烈,这种天气喝着正好暖身子。”

柴宗庆闻着酒香,赞一声好:“前些日子,曹宝臣太尉曾用你家的酒遍请老臣,京师都传你家酒好,力气大,没想到今天到了口里!”

马季良的脸色已经阴了下来,喝过三巡,对徐平道:“徐家大郎,我们两家隔着惠民河,也可以算得上邻居。听说你近年学问大进,也会做诗词。今日乘此胜景,也作一首新词歌来听听好不好?”

石延年要为徐平扬名,接口道:“云行虽然年幼,诗才却足可称道!”

石延年此时诗名已起,由他口里说出来可信度就高了。张知白便指着山下河边一株正开的梅花对徐平道:“刚才唱的是咏梅词,小友便就以山下的这株梅花为题,也作一首好不好?”

徐平心里暗骂,先前诗好那是因为我是抄的,现在我哪里抄去?此时被赶着鸭子上架,更加不能被马季良看了笑话,沉吟片刻道:“我一个市井小民,不懂音律,便依调填一首《卜算子》好了。

旧岁乱插枝,今日花如怒。傲雪迎风百里香,不惧风霜苦。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尘碾作泥,只有香如故。”

话声刚落,张知白扭头看着马季良,过一会才对徐平缓缓道:“小友虽然出身市井,但志向高远,来日必非池中物!”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反叛的大魔王绝对一番我只有两千五百岁玄尘道途盖世双谐奸夫是皇帝终末忍界信息全知者五胡之血时代你老婆掉了
相邻小说
最初觉醒佛葬侦破高手1985香江枭雄我的时空癌症封灵路书记后夺乾坤掠天鼠王夜狼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