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时间,不同的地,一群貌似还无关系的人,已经在中州这片貌似和平然而暗藏无数杀机的大陆上,不断的靠拢,划出一条条即将相交的线。
这些看似纷杂的线,其实都极有企图的线,相触的那一刻,就是爆发的那一刻。
将军离开了这间房间,微带压抑的房间总算是和谐了下来,当那英武的身姿离开了没多久之后,冻儿便缓缓睁开了清澈的眼睛。
“醒了?”景阳关心道。
“早就醒了。”冻儿趴在床上,往他怀里靠了靠,“只是不想睁开。”
“还好吧?”景阳摸着她的脑袋。
“嗯。”冻儿把头埋在他的衣服下面,显得有些迷糊。
“你一个人在甲板上的时候,还好吧。”
冻儿不开心的抿抿嘴,心想自己如果好那还会出事?只是嘴上不愿意服输,又觉得景阳今夜已经付出得够多了,所以还是软了口,“嗯。”
景阳摸着她的头,温柔道:“在那间屋子里的时候,我对你过,我们从此以后不要再对不起,不过我还是很抱歉把你一个人留在甲板上。”
“我过那是我自愿的,你一直守在我身边那还得了?”冻儿嘴上没有太多柔和,但是心理却暖暖的,嘴上这样,心里却嘀咕着一直在才好呢,不由跟他靠得更紧了些。
这句话里的某个成分触碰到了心头犹豫的想法,景阳面容上不禁浮现了一丝无奈,不过很快又消散开去,变成正真的犹豫。
“冻儿。”
“嗯?”
“我……”
“嗯?”
“没什么。”
“哦。”
对话骤止。
景阳看向那扇窗外,听着河上隐隐有的呼啸声,觉得好生悲凉。
浓浓的水意更是柔软了心中的柔情,那些残忍的话除了伤人还要伤己,此情此景,让他更难以开口。
对方毕竟是个孩子。
“冻儿。”
“嗯?”
“我……”
“什么?”
“没什么。”
冻儿掐了景阳的胳膊一下,不疼,景阳看了她一眼。
“你神经病啊!”
刚刚掐完,冻儿一下撑起了趴着的身体,怒气腾腾地看着半躺着的景阳,然而对视到景阳眼中的那浓浓复杂时,不知不觉怒火消去。
天性明锐的她心头骤升了一个不详的预感。
景阳低下脑袋,像一个犯错的孩子,沉默了半响后,才终于缓缓道:“今天的事,你也知道了吧,这注定只是个一个开始,一个发生在我身边的残忍故事的开始。”
“我无知的看了太多事情,我看了人心的险恶,看了一个个不起眼的人物,我以为我足够强了,足够聪明了,足够起整个大寅了。”
他抬起头来看着保持着撑起姿势,两眼有些无措的冻儿,接着道:“然而我错了,我遇到的不过是两个商人,仅仅是两个商人,我就几乎被他们玩得团团转,如果不是之前毛枢领有向这里的港督通过信,我要
经过这里,恐怕一切的一切都结束了。”
景阳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越来越黯然,如同外面那失去星光的夜,曾经的无数闪耀都埋藏在了黑暗里。
冻儿望着情绪低落的景阳,心头颇凉,觉得这个少年比自己更像一个孩子,总是感伤,一副受委屈的模样。
她慢慢地把自己的身体往前挪,娇的身躯就好像趴在了景阳身上一样,那张青涩幼稚但是无比可爱的脸蛋距离景阳垂下的脸也只有半尺左右。
察觉到那股贴近的温度,景阳微微抬起头。
“你……干嘛?”
冻儿把自己嫩嫩的脸一贴过去,在景阳的茫然中,嫩嫩的鼻子就轻轻触在了景阳的鼻尖上。
偶尔觉得自己心里畸形的景阳,倒不会真的对这个这么女孩有什么奇怪的想法,一直睡一张床也不太在意这种亲密的动作。
但是还是很疑惑
他困惑地看着冻儿。
冻儿缓缓地吸了口气,把自己的双手伸出,端着景阳的脸,无比温柔地道:“景阳,不,哥。”
“嗯?”
“你很厉害,你是我觉得最厉害的人,你真的已经很棒了,没有你我可能还是在那个强盗窝里,做着不知道多坏多坏的事,你可以无比坚定地向那些目前实力远超过你的人斗争,没有你可能我现在就已经死了,遇见你就是我人生最大的幸福。”
景阳愣了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轻轻了冻儿的鼻子,不知道回答什么。
“不要把所有的压力都压在自己身上,很多事情错就错了,为什么要自责?你有权利去错。如果什么都做得正确,什么都做得完美,那你就不是人了。”
冻儿垂着眼睑,接着道:“现在很多人都觉得我应该死,无论是因为我做的坏事还是我这个人可能会变得更坏,你觉得我不该死,我很感动。但是如果有一天,你也觉得我必须死,然后你杀了我,我同样也不会怪你的。”
她得很怪,得很幼稚,但是话语的内容却一针见血。
景阳蹙着眉头,伸出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脸颊,“你胡什么呢?”
冻儿道:“我只是举个例子。”
“你的例子举得不好。”
“那我换个法,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觉得我不该死了,你觉得我该死,然后杀了我,我同样不会怪你的。”
“你举的什么例子?”
冻儿哼了一声,撞了撞景阳的鼻子,景阳倒是没什么感觉,她自己倒是挺疼的,不想破坏两人间这个动作,所以还是忍了下来。
“我只是想,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怪你,只要让我跟着你。”
冻儿声地嘟囔着。
这个狡猾的姑娘已经猜到了景阳想什么。
景阳一怔,随后微叹了口气。
冻儿身子缓缓瘫软下来,趴在了他身上,十分难过地嘟囔道:“不要总是让我走好不好?”
景阳看着那盏摇曳的烛光,轻叹口气,想起了自己和这个女孩认识的滴滴,这段其实极其短的时间里,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已经可以近乎亲兄妹一样,再回味自己一开始才见到她时的感受,景阳不免感慨万千。
他轻拍着冻儿的背,道:“冻儿,你知道我才见到你时是心中的感觉是怎样的吗?”
“怎样?”冻儿好奇道。
景阳微微笑了笑,回忆着当时的场面:
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孩,衣衫褴褛,手里握着一个被自己手握黑的馒头,非常明亮的眼睛,还有伤痕无法掩盖的可爱。
谁看谁怜。
“我看到你的时候,觉得你很可怜,很惹人疼,给我的感觉也很像一个人,一个……我记忆深处的人。”
冻儿微微翘起头,“什么?”
景阳的神色变得徜徉,脑海中最底下的记忆不断地向外涌出。
“十六年前,我半岁的时候,那时候如今的长公主当时还只是镇北大将军李林胜的妹妹,她生下了一个女儿,母妃一见到那个孩子就特别喜欢,她为了讨好母妃,就把孩子送到宫中抚养,我便和她一起长大。”
他的声音缓缓的,柔柔的,似乎用力了就会破碎,因为这是他幼时的回忆,不单单是他逝去的美好故事,也是那逝去的大寅王朝。
冻儿没有话,安静地听着。
“我们一起长大,她爱哭,老是邋遢地留着鼻涕跟着我跑,她身子特别弱,总是生各种病,每一次生病,喝药都必须我去哄她。但是不管多虚弱,她的眼睛总是很清澈。她很可爱,就跟你一样。”
“四年半后,我五岁,她四岁半,李若思便要把她接回去,分开的前一天我们一起躲在一个房间里哭了整整一夜,但是最后她还是走了,我告诉她,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因为我是太子。”
景阳自嘲一笑。
“分开后不过一个月,南方南宫军的暴动刚刚开始,北方的镇北大将军便开始佣兵造反,那一刻我才明白了李若思接她离开的真正原因。一年之后,我离开了翰伊城,然后没有了大寅,没有了大寅太子轩景阳,如今没有了柳琉一这个将军府丫头,有了大武王朝,有了一个叫景阳的市井少年,有了一个琉一郡主。”
景阳神色和语气都是浓浓的惆怅。
冻儿心中有些不开心,对于那个所谓的“女孩“琉一不禁生出几分厌恶的情绪,但是考虑到景阳的心情,她把这些负面情绪咽进了肚子,安慰道:“没事的,我不是还在你身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