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船上顿时一片混乱,惊恐的叫声以及议论声嘈杂成一片。
从一地的碎木板中撑起身体,单膝跪地,飞舞的碎屑吸入口鼻,引得景阳一阵咳嗽,他看向一旁瑟瑟发抖的女子,费力地道:“离开。”
女子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是麻木地照做,双腿发软的她只能跪在地上一边努力地向外爬,一边发出惊恐的抽泣声。
一声愤怒的怒吼传来,事已至此,男子已经不再畏畏缩缩地战斗,所以这一声吼叫叫得无比地畅快,吼得他面颊上的三道爪纹流出鲜红的的血。他双掌撑飞起身体,魁梧的身姿非常灵活地腾空而起。他大臂一挥,一声破空声响起,漆黑的房间里隐隐看得到他手中有一道银光飚射而出。
那是他废掉的长枪的枪尖。
已经是废铁的长枪,当然不再是杀人利器,失去了符文之力,不过是一段普通的金属,所以男子很轻易的将枪尖折了下来。
然而飚射的金属同样具有极高的杀伤力。
一切皆在电光火石之间。
景阳面色一变,他和大汉的距离本就不远,变化突如其来,若是一般的人或者一般的武者必然在他这一手上重创或者死亡,然而景阳的反应速度远非普通武者,更远非普通人。
他跪在地上的腿猛然发力,身体向侧微滑。
飚射的枪尖从他脸庞擦过,凌厉的风劲惹得他脸火辣辣的疼。
景阳没有躲开这一击的庆幸,而是感知到了某一幕的发生,难以置信瞪大了双眼,回头望去。
一声女子的痛苦凄厉嚎叫传来。
那名还在跪地惊恐外爬的女子,侧肋处有一个骇人的血洞。
鲜血溅射到了景阳的衣衫上,汩汩外涌的鲜血也染红了她的裙。
枪尖从她身体洞穿而过,插在了船板上。
女子瘫倒在了地上,嘴里不断地吐着鲜血,身体细微地抽搐,瞪大的双眼中全是痛苦。
女子这一声凄厉的嚎叫让船上的人彻底的疯狂了起来,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他们已经开始发出呜咽的哭声与喊声,所有人朝着甲板蜂拥而去。
景阳看着女子下一息就会死亡的身体,痛苦地叹息一声,双拳紧紧攥在一起,皱着眉头,缓缓闭上双目。
他很难受,很自责,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有无辜的人因他而死。
如果之前只是在战斗,那么现在,他想杀人。
像杀彭里胥那样杀人,像游水剑那样杀人。
一道浓郁的杀机,悄无声息地出现。
商船的船桨已经停止了划动,运河水流疾疾,船依然在向前,依然有浪声,然而随着这杀机的出现,船身周围的浪,似乎在此刻都渐渐安静下来。
魁梧男子当然不在乎那名无辜女子的死活,还准备朝前猛进继续攻击景阳的他,身体一下怔住了。
他感到脊梁发寒。
即便先前景阳断掉了他孕育多年的兵器,他都没有丝毫的畏惧,因为他知道景阳即便拿着一把宝贝兵器,依然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他可是武部认可的四星高手,一名年纪轻轻的少年能够成为武者且和自己交上几回合都是奇迹,又怎么可能超越自己?
然而此刻他真的感到了畏惧。
因为那杀意,那可怕到仿佛死神降临的杀意。
船上所有人都惊恐地安静了下来,只有无法遏制的啜泣声。
商贾鬓角沁出一丝冷汗,咽了一下口口水,虽然看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是猜得到那个情景,因此看向景阳那个方向的目光也出现了转变。他不明白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怎么可能让他手下这位四星武者讨不到便宜,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年纪,可以拥有如此可怕的杀意。
“好可怕的杀意。”
自然可怕,因为这是游水剑的杀意,这是中州第一杀手的杀意。
“出手!他始终不是我们对手!”
客房区共有两层楼的商船上,第二层楼的楼也轰然炸开,一名脸上有刀疤的男子从空中俯冲而下,手中的大刀朝着景阳砍去,口中的话语却是对着怔在原地的魁梧大汉。
先前还在商贾身侧的刀疤男子,此时已经开始厮杀。手上的大刀燃起一片火焰,火光照亮了这并不宽敞的房间
大汉看着俯冲而下的男子,回过神来,刀疤男子的出现就像定心丸一般让他极快平复下心情,他元气疯狂运转,对着景阳爆冲而上。
“单单是她一个跟班就逼得我两个护卫都出手,你可以想象一下这个女孩的能耐。”商贾平复下心情,知道即便这名少年再天才,拥有如此恐怖的杀意,但是实力终究是有限,不可能是两名四星武者的对手,所以才放松下来。
妇人也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商贾,思索着一些东西。
“你不出去主持局面?”此时船上已经混乱成一团麻,许多人都处于崩溃的边缘,此时最具话权的人不全掌控局面,那么局面便无法掌控。。
商贾的自信让妇人也冷静下来,她淡淡道:“我做事当然有分寸,现在出去不是时候。”
商贾摇摇头,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多想,两人已经联盟,两人无论实际情况还是这件事的处理上,都处于一条船上,该有的分工和信任还是要具备的。
商贾的目光又落到唯有模糊剪影的客房区。
一间混乱不堪的客房,两层楼皆被洞穿,已经可以昂首看到天空。此时景阳便豁然抬头,看着那把最具威胁的刀,眼神没有太多的意味。手中那把始终不出鞘的剑,终于在一声的“噌”响中,亮出了锋芒。
剑出得平静而自然,极度的自信,因为这才是他真正的武学,这才是他十年里学得最强武学。
天子剑自然是如其名,是皇剑,剑中之皇。
出鞘的那一刹那,没有圣光降世,没有浩荡的神威降临,依然是漆黑的夜,商贾依然在微笑,船上的人依然在哭嚎。
不在这间客房的人,完全不知道一把足够震动中州的剑,已经在这艘船上出鞘了。
除了战斗的客房以外,一切都没有什么改变。
然而刀疤男子和魁梧男子,都感受到了一股让人窒息的威压。
那种身份上的威压,血脉上的威压,仿佛帝皇就在自己身前的威压。
他们能够清晰感受到这股威压不单单是来自剑上,也来自那名少年。
这样毫无道理的威压加上可怕的杀意,让人心胆俱裂。
刀疤男子也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他的脑海有一瞬的空白。
景阳的剑举了起来。
这里是京浅运河,这里是条河。
游水剑诀,游的是水。
所以剑出,水动。
船身周围的河水,顿时上涌了半寸,空气中多了许多的湿意,吹来的风载着湿意,让本就微凉的河面上凉意更盛,恰如刀疤男子的心情。
然而一切已经无法改变。
他眼中出现一丝阴狠的决然。
这一刀本也是他的最强一刀。
他是四星强者,修武二十多年,对方有再多手段,也只是个孩子。
他还是可以胜。
火光全部消失,融入进刀身,刀身宛如才出炉灶一般,火红一片,刀身周围的空气泛出缕缕白烟。
暴砍而下的刀,悠然而上的剑。
刀剑没能真正的相接,而是相隔了半寸,但是却保持这个距离而相持,好像紧紧地相接在一起一样。
刀和剑之间的空气不断地炸响。
这样的情景出现的一瞬之后,刀身上的火红色便开始暗淡,仿佛丢进了水池中,发出嗤嗤嗤的声响。
刀疤男子觉得自己手中的刀在失去控制,他的元气在消失,他体内的血液在逐渐泛凉,朝着冰冷靠近。
景阳身上感受到一片火辣辣,他仍然紧抿着嘴唇,元气在疯狂喷薄。
这是火和水的抗争。
天子剑加游水剑诀,无论他的人生多坎坷,他真正的身份始终是天之骄子,哪怕落魄到了镇,他的老师始终是天下最强刺客,最强剑师之一的游水剑,所以即便之前有一些伤,但是景阳依然胜了。因为注定会胜。
一道貌似温柔的水意进入了刀疤男子的体内,然后瞬间狂暴。
刀疤男子感觉着体内的狂暴水意,五脏六腑仿佛被激射的水射碎成乱麻,一口鲜血喷出,喷出的血都不如正常的血浓稠。
他的自信渐渐消逝在眸子里。
他败了。
他的身体仍然在落下,下一刻,景阳的剑就会刺穿他的身体。
然而他还是活了下来,景阳的剑没能刺入他的身体,因为魁梧男子如同一辆攻城车一样悍冲而上的身影,终于撞到了景阳,将景阳撞到了一旁。
撞穿了好几块木墙,景阳才稳住了身形。
这样的撞击同样难捱,胸口和喉咙一闷,险些吐出血来。
魁梧男子抱着倒在地面的刀疤男子,满是爱意和关心,就像是在看着自己情人,他焦急道:“没事吧?”
刀疤男子再次痛苦的咳嗽起来,不断的吐出鲜血。
他心中真的很震惊,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居然一招击败了他这样多年稳居四星,无比逼近五星实力的武者。
他见识不算多,但是还是知道一些东西,先前那一瞬弥漫在体内的狂暴水意只属于一个人,一个消失十年的人。
然而他不出话,甚至做不出欲言的神情。
看着刀疤男子痛苦的模样,魁梧男子心如刀割,为之前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羞愧,他扭过头,对着景阳愤怒的吼叫了一声。
他看向景阳的目光没有畏惧和之前的贪婪之意,只有彻彻底底的愤怒。
“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