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下午,阳光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炽热的温度灼烧着这片森林,不过流水加绿荫此地倒是清凉。水面流水虽急,可也一片粼粼之色,四周的挺拔古树在经历了连绵许久的暴雨后,再度沐浴到了阳光,被阳光赋予一片明亮色彩,显得万般精神,然而对比这些明亮色彩,景阳的心里却显得灰白。
他的情绪十分失落,短短的时间里接二连三的经历一个又一个打击,一个又一个的冲击,一恍然不禁会对自己的人生产生质疑。还是一个少年的他,总是难以遏制的接二连三出现心理问题。
甩了甩头,头发上的水珠甩得四飞,他呼了口气,纵身跃上了一颗石台上,望向了自己目标——那座此地最高的山峰,松了口气。
他和山峰之间的距离并没有因为他的顺河而走而拉开,反而是近了许多,他估计了一下,此时自己又深入了无际林不少,若是尽快的赶往那座山峰,大概可以在黄昏时候到达山脚。
有了这样一个判断,他并没有立即赶路,而是盘膝坐了下来,将剑插在石台上,休憩调息了起来。
脸色忽然涌起一道不健康的潮红,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最近他受的伤实在是太多,虽然每一个都不重,但是累积起来对于他一直处于负荷状态的身体来也实在难以承受,再加上他为了聚集更多的水来施展自己未成的卧龙吟,又运气逆冲经脉,尽管自己努力控制,将情况保持在安全范围里,但是对他来也造成了不的伤势。
此时这口血吐出来,倒是轻松了不少,就像是晕船的人,吐出了所有的污秽物一般。
景阳环顾了四周,他所盘坐的这个石台视野开阔,他可以轻松地判断来自周围的一切变化,他并不认为自己就这样摆脱了黑甲军的围杀,此时见到还没有黑甲军的影子,天空也没有铁鹰,这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恢复了不少,他起身,继续开始赶路。
在林中前进了一段时间后,他成功地抓住了一只兔子,然后生了一堆火,尽可能地让柴燃烧,将烟消去,不过仍然有烟直上,景阳也顾忌不了这么多,他实在太饿太累,身边没有一个姑娘需要保护,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凡事都心翼翼了。
这样的感觉,给了正架着兔肉靠着的他,一种轻松了些,又沉重了些的感受。
“呼——冻儿,你现在离开无际林了吗?”他抬首望向天空。
“以后要好好的,谢伽淏你是魔,如此重视你,想必不会伤害你,你在那边吃的苦不定也会少,你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他喃喃道,“只是一个人到这么北的地方,那边寒冷的气候你能习惯吗,那边的菜你吃得惯吗?不过时间久了就习惯了吧,到了那边一定要好好生活。”
景阳叹了口气,他身边冻儿的东西什么都没有,冻儿那里他的东西也什么都没有,若真要也只有冻儿身上的衣服是他买的。
一走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这样的事情在十年前也发生过。
景阳不愿意再思考这些东西,因为真的很心烦。
对于魔,他其实十分模糊,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对于魔究竟会有怎样的影响力也没有个概念,毕竟魔这个词距离他太远太远,远古时候的传到了现在又几分可信本来就是个未知命题,所以对于冻儿到了金蒙究竟会变成什么样,他根本不知道,冻儿的未来究竟是好还是坏,他也摸不清,只是想来,冻儿去了金蒙,总比跟着他好。
这样一想,心里要好受了很多。
冻儿离开了,毛枢领以及其余大寅人便无话可了吧。
跟着邪杖离开,或许真的是一个对他们双方都好的选择。
将兔子狼吞虎咽的吃下,景阳继续赶路。
骄阳渐累,开始西斜拉出一片火红的云彩,光线紧扣大地,不愿离开,却还是在缓缓后退着。
景阳翻过了两座山,终于到了那座山峰的山脚,其实他的心里也极为忐忑,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爬上了这座山之后,他能否得到想要的结果。
为了躲避武朝耳目,他和大寅一派的联系很少,这次行动,大寅人除了卫剑凡是知晓的都表明了反对意见,只因卫剑从来不发表意见,但是景阳还是选择了做,可是这样做的结果便是毫无计划。
大寅对于这次南宫蝠一事,毫无计划可言,不单单是因为唐国宗忽然来凤阳镇断案逼得他离开,由此太突然而无准备,也是因为他没有询问过其余大寅人的意见,所以这次的南宫蝠行动根本没有计划,以至于到现在景阳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会是怎样走。
而和他有联系的大寅残余,在无际林中也根本无法给他提供帮助。
深入了无际林,也无法得到信件,现在的他就相当于和外界断了联系,换个话,他若是死在了里面,大寅一派也根本不知道他死在了哪里。
他决定进入无际林便就是在冒险。
毫无计划是劣处,毫无计划也是好处。
毫无计划他便是计划,所有的思路都只在脑子里,让人无从得知。走一步算一步,便不会被人斩去前路,毫无计划也可以让他将自有发挥到极致,让他将智慧发挥到极致,若是能够完成南宫蝠结盟,所有的经历对他的成长无疑是恐怖的。
这也是毛国景最后选择让步的理由。
从进入无际林开始,他就像无头苍蝇,所以一开始就选择了跟着邪杖的痕迹走,指不定能将自己带去南宫蝠的地方,或许让自己捞到别的好处,决定逃到这最高的山峰下,也是他决定让黑甲军包围自己开始,便做下的决定。
他不是一定要到这座山,他连无际林的地图都只有一张粗略的,并且还丢在了山洞里,至于要去哪里,还是他逃出来之后在山上才确定下来的目标——他只是要到最高的山。
因为最高的山,能让他活,能让他见到南宫蝠。
这就像是毛国景在几年前告诉过他的一句话:“你是太子,你是真龙,你的命注定不平凡,经历了太多非人的经历,那么以后多么糟糕的环境,昊天都会给你一条生路。”
景阳不信神,不信这种安慰自己的鬼话,但是现在的他,却是真的在毫无计划的情况下,摸出一个计划。
他开始登山。
山很高很大,他爬得很快,他的身上很快便出现了不少的血泡,若不是穿着黑甲战靴,必然连鞋子都会磨破。
风声灌入他耳,然而他却听到了让他浑身骤凉的声音。
“都统让搜山,按照速度计算他应该就是这个时候左右会开始登山,大家都要注意。”
“百夫长,为什么都统确定他会来登山,又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山等候,只分别把我们派在山腰之下各个地方?”
“做好你自己的事。”声音骤然严厉。
“是,是。”
“搜的时候注意山外的一切反应,一旦发现立即发信号,我们行队的其余人都会在这附近搜寻或者驻扎,等待夜色将降便燃火把。
“是,是。”另一个声音回答道。
黑甲军。
景阳缩回了自己头,将身体朝着身边一块远远的巨石后退了退,黄昏林间的凉爽变得带上凄凉。
“原来真是瞧你了。”景阳蹙眉,脑海中浮现了都统岳秦的模样。
停对话他可以大概判断,那位都统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并且提前到的了这里,大概是从山的另一个方向来,所以到现在为止他才遇到了逐渐分布过来的黑甲军。
他的计划变得越发难以实施了。
然而他看着渐渐深下来夜色,又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紧紧攥紧了他的拳头。
他往后心翼翼地挪着,把自己藏到了一个的坑洞里,若不注意,便极有可能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望着百夫长走远,此地只留下他们二人,稍白的军士望着肤色稍黑的军士道:“你为什么?”
稍黑的军士一脸的冷漠,更加符合黑甲军的严肃和铁血,他厉声道:“你因为进入通窍境成为武者,两个月前才被选入黑甲军,我理解你不明白黑甲军的规定,所以现在我告诉你,这样的问题不允许再问,只能执行命令!这里是黑甲军!不是你之前呆的普通军队!若是再如此!不要怪我不客气。”
他面无表情的发出这冰冷的声音,跨步而去。
稍白的军士在这些铁血的黑甲军面前本身就有些自卑,此时被这一怒喝更加羞愧难当,于是连忙低头认错。
“王大哥我错了,以后不会再问了。”
他连忙迈步追上。
忽然他的步伐戛然而止,僵硬的身体无力地倒在了地上,脖颈间的软甲处,被划开一个口,鲜血不断的流淌着。他瞪大着双眼,恐惧且难以置信地看着身旁那个不知何时冒出的人,吐着血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谁?”王姓军士察觉危险,豁然转身,景阳的剑却已经在向他的脖子刺去。
军士身形猛退,拔出狼纹刀劈开了景阳一剑,而后飞快将一支信号弹发出了天空,灿烂的烟火在这渐昏的天地间显得格外美丽。
景阳蹙眉。
黑甲军实力并不像传言中描述的那样最低都有四星,随着他和他们的交手,他发现黑甲军的实力其实也参差不齐,只不过都是武者。刚才他一剑斩杀的那位实力多一星,而他之前在湖水中交手的两位都已经无比接近六星,此时发出信号弹这位实力也约摸四星左右,对于黑家咀的实力,现在的他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军士发出信号弹,心中松了口气,望着景阳的目光逐渐凝聚,寒声道:“你果然出现了。”
“我出现了又如何?”
“自然是死!”
军士将刀一横,毫无惧意,冷哼一声准备再次出手,却发现自己体内已经被一抹似水又似剑的剑意,毁灭得乱七八糟。
就是刚才一斩,他那自报的一剑,景阳便是在那个契机,将剑意在他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悄悄地自兵器袭入了他的体内。
“游鱼剑意,果然了不起。”军士面露痛楚之色,咬牙道。他感觉得出景阳不过生元境,而他也是入了生元境十数载的人物,真正战斗不见得会怕这个太子,可是自己的武学和他实在相差过远。
若是以前的景阳必然胜得不会这么轻松这么快,这段时间在无际林的遭遇,让他无形中变强了不少。
望着快速死去的军士,他将他的头盔和盔甲解下,穿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飞速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