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无际林这广袤丛林一极其平凡的树林中,因为之前邪杖的到来而导致的寂静因为强大气息在数个时辰前骤然消失而随之消失不久,便由因为三道身影的到来而被打破。数只惊鸟飞离树梢,扑向黑暗星空。
“她不会追来的。”一道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
取下了头盔,躯干上仍然一身黑甲的景阳,一只手提着昏迷的周雷云,背上背着虚弱无力的谢伽淏,原本迈得飞快的步子,也缓缓停了下来。
他喘着重气,留着大汗,侧头用余光看了一眼自己背上的谢伽淏。
谢伽淏道:“放我们下来吧。”
景阳将昏迷的周雷云放到了地上,又将背上的谢伽淏放下在一根树干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他很快会死。”
谢伽淏看了一眼重伤未醒的周雷云,脸色一片苍白的他直接靠着树干闭上了双眼,用无力但是又让人心颤的声音道:“他死不了。”
景阳扭头看了他一眼,坐在了地上,之前的逃跑让他实在太过疲惫,难免呼吸急促,此时他努力将呼吸调整回来,看着这个传奇的老人,若是一般的少年只怕在知道这个老人的身份后连和他话的勇气都没有,景阳却没有丝毫紧张的情绪,只有疲惫,道:“你怎么知道。”
谢伽淏面无表情道:“我虽身受重伤,她又何尝不是,其实她受的伤比老夫还要重些,之前的战斗里,她几乎一直在硬撑,只是老夫没有年轻人那样的毅力,没法像他那样住伤势罢了。”
景阳埋下头,他当然明白能够让谢伽淏都无法坚持的伤势的是多么严重的伤势,也明白张玲居然着这样巨大的伤势来和自己战斗,还处处处于上风,是何等强大的意志!
“她的伤,有大碍吗?”
谢伽淏无余力思考这句话究竟是出于某种异样的关心还是心切,只是平静地回答道:“应该会,不过影响不会太大,毕竟这里是中州,有无数武朝人不希望她死,老夫一把年纪,深处异地,倒是比较危险。”
之前吃了不少草药,景阳自己的伤势也并没有痊愈,他轻声叹口气,或许是困惑现在的处境,或者是感慨没能够杀掉,铃铛剑仙,接着问道:“这么重的伤,他怎么会不死?”
谢伽淏明白他在问谁,道:“巫在金蒙有两种,巫师,或者巫医。”
景阳看着他苍白苍老的脸颊,道:“我有很多疑问。”
“尽管问,不问你也无心赶路。”
景阳有些意外这个老人的爽快,他问道:“你是如何知道南宫蝠在这里。”
谢伽淏睁开了眼,浑浊的双眼看着眼前这个俊俏的年轻人,笑了笑,道:“大武是如何知道南宫蝠会在这里出关的?”
景阳蹙了蹙眉头,道:“你是南炎?”
谢伽淏无力地缓缓头,道:“如今的天下真的很乱,西边域的苍狼军和伯士国,大武,南炎,大寅残余,金蒙,隔着东海的东瀛,所有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其他人。南炎现今的领袖,当年的二分王如今坐上王位,不想还位给南宫蝠,所以告诉了大武,和大武短暂的联手,想将南宫蝠杀死在无际林,然而南宫蝠死了对大武来是莫大的好事,对二分王来是好事,可是对南炎却不是好事,所以他又将这消息告诉了我金蒙,这么多人插入了这件事,消弱他大武势力也好,阻止南宫蝠回南炎也好,对他南炎来总能捞到好处。”
景阳微微蹙眉,他从未见过那位二分王,此时忍不住给他打了阴险二字做标签。
“现在的无际林里,风云莫测,现在你还在外围,等过几日,龚从龙的身影再度被捕捉到,再等到南宫蝠真正出关那日,你就会知道,这里,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景阳头,此时南宫蝠出关一事还没有彻底展开,金蒙的最强者便已经和中州超强的剑师进行了交手,他已经完全想象不出南宫蝠真正出关的时候,究竟会有多可怕了。
整个世间,怕也只有这个被誉为数百年来中州的第一天才,在加冠之年便被誉为天下第一强者的男子能后产生这样的轰动了吧?
铃铛剑仙,邪杖,为他而来的强者,还有多少?
景阳接着道:“金蒙北部的万丈雪原上,那道深渊是真是假?”
万丈雪原上奇怪深渊,蕴含绝世神功之气,这是神武帝决定北上的重要原因之一,虽然传言神武帝是依靠谱画石和结画石看到的雪原,但是究竟是真是假,却不为人知。
谢伽淏突然笑了笑,他之前和铃铛剑仙交换过问题,但是那是因为二人实力旗鼓相当,都不敢妄自出手,此时自己这个凶名赫赫的大魔王,却在接受一个少年的询问。
虽然心中如是想,但是他依然回答道:“这在金蒙内都是秘密,不是老夫不愿意告诉殿下,只是老夫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景阳道:“你是国师。”
“我是国师,可我却并不太在意这些事情,北边的万丈雪原,我也从未去过。”
景阳仔细想了想,没有回话,片刻后才接着道:“周雷云你们没想过和南宫蝠结盟,你冒这么巨大的险来到中州,为的只是杀死铃铛剑仙?”
“当然不是。”谢伽淏摇摇头,“铃铛剑仙只是其中一环。”
景阳道:“只是这一环强得超乎你想象,毁坏了你后面的计划?”
“不全是。”谢伽淏看着这个俊俏的少年,目光转向他身后的树干,被天幕仅有的暗光拍打着的树干显得只有黑漆漆的剪影,他悠悠转了话题道:
“你对张玲的杀意我已经看了出来,不过最后时候居然这么果断地就停手,选择离开,倒是有几分魄力。”
景阳站起身,道:“我向来做不来选择,我现在也不确定我逃开是对是错。”
“你不是她的对手。”
一声出鞘声响起,冰凉的剑猛染一出,抵在了谢伽淏那布着老人斑的下巴上,景阳的声音微寒道:“你她支撑不久,我始终认为我打得过她。”
谢伽淏看了一眼自己脖子上的剑,目光顺着景阳的剑抬到了景阳的脸上,毫无惧意,笑了笑,又轻声叹了口气,道:“原来还是一个年轻气盛的少年。”
今夜有些冷。
二人的呼吸声略显清晰。
景阳眯了眯,他的剑随时可以取走这个已经重伤到任他宰割的老人的性命,这个呼风唤雨的超级强者可以立即死在他的手里。
然而他没有。
片刻后,他将剑缓缓收了回来。
身子一闪,飞蹬上了树。
站在树枝上接着模糊的光观察了一下,又跃了下来,道:“我们必须尽快回到山洞,否则随时有可能和循着异象而来的黑甲军撞个正着。”
谢伽淏再度闭上眼,道:“那为何还要往这边走?”
“那边有个人在等我。”
“女人?”
景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老人有些话多,无情感地答道:“女孩。”